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42 章 別真把人給打死了
正是深秋時分, 天氣一日日冷起來,幾個小藥童在院子裏晾曬草藥,因為日頭不好, 草藥一直曬不透。
一個身着杏衣的宮女早在醫官局裏等着, 看見孫靈陌過來,說道:“孫大夫, 怎麽現在才回來,幹什麽去了?”
孫靈陌見她是舒貴妃的貼身侍女洪兒,便道:“方才去藥田裏查看草藥長勢, 一時耽擱了。”
洪兒冷哼一聲, 說道:“貴妃娘娘有請, 跟我來吧。”
孫靈陌就收拾了藥箱,跟在洪兒身後去了栖霞宮。
只望不是又讓她給桂圓看病,她自會識字起就在爺爺教導下學了這麽多年中醫, 不是為了要給一只畜生瞧病的。
暖閣裏,舒貴妃正懶懶靠在塌上看書,見她進來, 眼皮都沒擡一下,輕聲道:“勞煩孫大夫去宮外走一趟, 替本宮治個病人。”
孫靈陌低了頭道:“下官遵命,不知是哪位大人身體有恙?”
舒貴妃一雙美眸微閃, 說道:“都是我那不中用的兄長,自小就苦學武藝,身邊又有那麽多人跟着,卻還是被欺負到這般田地,真是丢我父親的臉!”
孫靈陌當下不敢再問,領了差事, 跟洪兒一起坐上出宮的馬車。
馬車出了宮門,沿着繁華的街道一路往前走,最後在一處府邸前慢慢停了下來。
她跳下車,跟着洪兒走進院去,在她帶領下進了南苑一間卧房。
剛跨進門檻,看清床上哼哼唧唧躺着的人,孫靈陌呼吸一窒,目光瞬間收緊了。
原來當朝貴妃的哥哥,司徒家的貴公子,竟是三番兩次去疊煙閣鬧事的鮑敏。怪不得他整天在外面橫行霸道,有鮑中延和舒貴妃給他撐腰,他倒确實有霸道的本事。
過去一夜,鮑敏膝蓋上的傷勢仍然痛入骨髓。他只要一想起昨天的事兒就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樓上發暗器那人大卸八塊不可。結果一扭頭,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個人。
鮑敏先是微微怔了怔,等反應過來,立即大喊一聲:“來人,把這狗雜碎的一條腿給老子卸了!”
“住口!”
鮑中延一拍桌子,兩只鷹隼般的眼睛狠狠剜了自己兒子一眼,說道:“越發不知禮數,讀了這麽多年書就讀成了這個樣子!還不快給孫太醫賠禮道歉!”
鮑敏平日裏最怕的就是自己這位父親,聞言悻悻然收了戾氣,蚊子哼哼一般道:“我錯了。”
孫靈陌幹巴巴笑笑,強忍下心中恐懼,放下藥箱開始為鮑敏診脈。
她心裏轉來轉去,不知到底要不要給他治療。鮑敏的傷雖然重,卻是一般大夫都能治得了的。鮑中延既然大老遠把她請來了,定是想讓她找出個高明之法,既好得快又能立時止痛,免得自己寶貝兒子整日裏哼哼唧唧,疼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如果她今天不寫出個與衆不同的方子,恐怕難以交待得過去。
可是看鮑敏作風,想來以往沒少幹強搶民女的勾當,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是罪有應得,要是不讓他吃點苦頭,她咽不下心裏這口氣。
她一時左右為難,正着急,一擡眼,看見舒貴妃的貼身侍女洪兒正和鮑敏眉來眼去,調情調得熱火朝天。
洪兒長得眉目端正,面皮白淨,頗有幾分姿色。可鮑敏卻肥頭大耳,五官潦草,多看一眼都覺得髒了自己眼睛。
資本的力量果然強大,在鮑敏身上罩了一層又一層濾鏡,迷得洪兒想方設法要給他做妾。
鮑中延雖然年紀有點兒大了,可還是能看出來年輕時倜傥風流的樣子。他的女兒舒貴妃長得也是天姿國色,妩媚風流。明明都是一個父親一個母親生出來的孩子,怎麽偏偏鮑敏長得這麽對不起列祖列宗?
“孫太醫,不知犬子的傷勢如何?”
孫靈陌正亂七八糟想着,突然聽見鮑中延問她,這才發覺自己診脈時間确實長了點。
她忙把手收了回去,說道:“不知可否查看少爺膝蓋上的傷勢?”
鮑中延道:“當然。”
便有仆人掀開了鮑敏腿上薄被。
有鮑中延在場,鮑敏不敢說什麽,強壓着怒火讓孫靈陌為其診病。
孫靈陌把他腿上布條拆開,湊上去聞了聞別的大夫所用之藥。又細細查看了一番皮肉恢複情況,起身道:“倒是沒有大礙,若是用尋常藥物,休養個一兩月便可痊愈。”
鮑中延實在不想自己兒子受這麽長時間苦楚,問道:“孫太醫可有速成之法?”
孫靈陌心裏思慮一番,當下做了決定:“我倒是有個方子,五日內便能讓少爺下地走動,十日內便可令此傷痊愈。”
鮑中延面露喜色:“不愧是孫神醫,果然不是一般庸醫可比!”
孫靈陌假模假樣謙虛一番,提筆開起了方子。
料誰也不會知道,此方雖然效用極強,卻有一點小小小小的副作用,就是半月後身體各處會奇癢難耐,要一兩個時辰後才會消下去。到那時候,他就好生抓癢吧。
寫好方子,孫靈陌迫不及待跟着洪兒離開了司徒府。
她惴惴不安地在馬車裏坐着,生怕還會有什麽變故。
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鼎沸人聲離她越來越遠,最後徹底消弭下來,只聽得到車輪響動。
她愈發心驚膽戰起來,掀開簾子要看看車外的情況。
一條胳膊突然從外面伸了過來,揪住她衣領,把她從車裏扔了下去。
她被人扔在一條石板路上,舉目四處看了看,發現這裏是條幽僻無人的小巷子,除了他們這些人,四野再無人跡。
在她面前站着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仆,每人手裏都拿着一條長長的棍子,在洪兒示意下,對着她就要掄過來。
“且慢!”
她大喊一聲,從地上站起來,對一旁抱着胳膊的洪兒道:“洪兒姑娘,不知我是哪裏得罪了鮑敏公子,讓公子這麽生氣。”
洪兒冷笑道:“少在那裏裝蒜,公子的腿是怎麽傷的,你心裏最清楚。”
孫靈陌道:“你們應該是誤會了,我身上一點兒功夫都沒有,怎麽可能隔那麽遠把鮑敏公子的腿打傷呢,而且還能打破他髌骨。你也看見了,我這人,手無縛雞之力,他現在就是站着讓我打,我也打不破他一點兒皮。鮑公子肯定是認錯了,當晚二樓的人不只有我一個,他應該好好去查查,除了我之外還有誰在。”
洪兒聽她的話倒是有理,看她長得瘦瘦小小的,并不像是個練家子。或許公子真的是認錯了人。
孫靈陌看她有所動搖,繼續道:“洪兒姑娘,我只是個毫無背景的大夫而已,除了能治病外,什麽也不會了。往後在宮裏,還要多靠貴妃娘娘照顧呢。如果娘娘有哪裏用得到小人的地方,小人也必定盡心盡力。”
洪兒臉上神色有所和緩,正要松口,家仆裏卻走過來一人,說道:“洪兒姑娘,那晚奴才也去了,确實看見打人的跟這小子是一夥的,你不能三言兩語被他騙了過去啊。少爺受這麽大罪,要是我們就這麽回去了,怕是不好跟少爺交差。”
洪兒唇角動了動,對着孫靈陌一揚手:“打!”
一群人就拿着棍棒朝孫靈陌走了過來,直往她身上掄了好幾十下,全程只是在她身上打,并不去打別人看得到的手和臉。
“行了行了,”洪兒見教訓得也夠了,及時站出來道:“再打下去就廢了。少爺說了,給他點教訓就行,別真把人給打死了。”
一群家仆這才收手,拱手給洪兒行了一禮,轉身走了。
洪兒冷笑着走到孫靈陌身邊,彎腰看着她,說道:“孫大夫,您也別怪我們這些奴才。主子有吩咐,我們哪能不聽話呢。也是你自己不知好歹,惹誰不行,偏偏惹到我們少爺頭上。堂堂司徒府的大公子,當朝貴妃的親哥哥,您說,他會咽得下這口氣嗎?”
孫靈陌只覺得天昏地暗,渾身劇痛,當下低着頭,并不說什麽。
洪兒又道:“你要是聰明,就好好閉上嘴,當今天的事什麽也沒發生過,這件事就算完了。否則,你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大夫,信不信不出一月,你就能悄無聲息地爛死在深宮裏!”
她說完直起身來,走到馬車旁,把轎簾掀了開來,一扭頭,笑盈盈道:“孫大夫,請吧,奴才還得護送您回宮呢。”
雲彩很厚,被晚霞描了一層又一層的金邊。
倚晴館裏落了一地枯黃的梧桐葉,陳皮剛掃做一堆,就被風吹散了些。
他正是着急,瞥眼看見院門一動,孫靈陌背着藥箱走進來。
“孫大夫,怎麽回來得這麽晚。”陳皮過去伸手要接她藥箱,看見她臉色很不好,尤其是唇上,微微地發着白。
“發生什麽事了嗎?”
陳皮問她。
孫靈陌搖搖頭,走進自己屋裏。
她鎖了門窗,從藥箱裏找出一堆藥酒,脫了衣裳給自己抹藥。
腿上,肩上,肚子上,背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淤痕,稍稍碰到就疼得她直吸氣。
等夜深後,她吹了燈,躺在床上蓋了被子睡覺。
疼得翻來覆去幾個小時,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根本睡不着。
她好想回家。
好想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