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36 章 不存在的白斛
孫靈陌擡眼看了容妃一眼, 這位娘娘是皇帝百看不厭的一塊連城珍寶,兩年來寵冠後宮,風頭無兩。雖無皇後之名, 卻早有皇後之實。要是惹怒了她, 指不定要給自己招來多少潑天大禍。
容妃見她愣愣地不說話,問道:“孫大夫, 可想出什麽法子?”
孫靈陌道:“容妃娘娘,您這病沒法兒治,這輩子都甭想有孩子了。”
容妃氣得怒發沖冠:“大膽!區區江湖郎中竟敢口出狂言, 來人啊, 給我拉出去斬了!”
孫靈陌吓得摔趴在地。
織雲上前輕輕拍了拍她, 問道:“孫大夫,這是怎麽了?”
眼前的一切漸漸恢複本來面貌,孫靈陌看到容妃凝脂般的玉手端着茶盅正自飲茶, 臉上一派淡然,并不是發火的樣子。而她一顆腦袋還好好長在脖子上,沒有兩地分家。
孫靈陌暗暗長出口氣, 說道:“下官想方子想得入神,一時腿軟, 請娘娘恕罪。”
“行了,起來吧。”
孫靈陌從地上站起來, 拿過備好的筆墨紙硯,眼睛眨也不眨就寫了個方子出來,低頭遞給容妃。
容妃接過方子,一看便知是個常吃藥的人,頗通藥理,連連點頭。只是看到最後一味藥時面露難色, 擰着眉想了好一會兒,說道:“白斛乃上古靈藥,傳說三百年一開花,三百年一結果,極是難尋。孫大夫還是想個別的法子。”
那哪是難找啊,那是壓根沒有。傳說中的東西你都能信,可真是天真,怪不得把趙辰軒的心綁得牢牢的。
孫靈陌心裏嘟囔幾聲,裝模作樣道:“雖然難找,可白斛确實存在,下官幼年時跟随家父四處游歷,曾親眼見過這味藥材,家父還拿它治好了一位女子的不育之症。若用別的藥材,恐怕治療時間太長,少則十年,多則要有二十年,否則這病是決計好不了的。女子嬌弱,若是大齡産子,恐有危險。”
容妃果真信了她的話,仔細思量片刻,把方子遞給身旁的織雲。
“若這方子有效,本宮必然重重有賞。”容妃又場面幾句,似水美目往孫靈陌腰間挂的玉佩上一瞥,笑道:“你下去吧。”
孫靈陌躬身告退。
等她走得遠了,容妃從石凳上款款起身,對織雲道:“該去寧妃宮裏了,帶上東西。”
織雲垂首道:“是。”
郦欣宮裏的寧妃雖然身體羸弱,可聽宦官通報,還是堅持着迎了出去,滿面笑容地抓住容妃的手,說道:“妹妹怎麽又來了,我乃久病之人,妹妹這樣三天兩頭來看我,豈不是要過了病氣。”
容妃佯作生氣:“姐姐可是嫌我煩了?也罷,我現在就走,不留在這兒礙姐姐的眼。”
寧妃趕緊道:“這是哪的話,我幾時嫌棄過你了?姐姐是為你好,既然你都不怕,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大不了咱倆一塊病,回頭看皇上不心疼你!”
容妃羞紅了臉:“我好心好意來看姐姐,姐姐反拿我打趣。”擡眼瞧了瞧寧妃身邊的黃臉婦人,說道:“崔嬷嬷可有盡心服侍?若是哪裏怠慢了姐姐,姐姐可要跟我說。”
寧妃忙熱絡地拍了拍崔嬷嬷的手:“自然很好,比我宮裏那起子奴才不知強上多少倍。妹妹實在費心了,畢竟是你身邊那麽多年的老人,難為你想着我宮裏人手不夠,把她派給了我。”
兩人說說笑笑進了內堂,容妃見屋子裏冷冷清清,連件像樣的擺設都沒有。桌椅茶具都很舊了,顏色褪了十之七八,邊角也早磨平了。不由得臉色轉冷,對着一屋子奴才怒道:“你們就是這麽伺候主子的嗎!”
後宮裏的奴才最怕的不是太後,不是舒貴妃,倒是這位陳氏容妃。見她生氣,一時間丫鬟太監齊刷刷跪了一地,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寧妃按住了容妃的手,說道:“妹妹何必動氣,你也知道的,不關他們的事,不過是司禮監那幫奴才瞧不上我罷了。我一個多病之人,想來也沒幾天日子了,他們自然不會把我放在眼裏。”
容妃忙道:“姐姐別說喪氣話,不吉利。”側身看向自己手底下一個宮女,冷聲道:“去把張公公找來,我倒要好好問問他,脖子上是長了幾個腦袋,敢騎到主子頭上撒野!”
那宮女答應着去了。
寧妃勸道:“何必興師動衆的,我又不是艱難得過不下去了,費這事做什麽,沒得煩擾了你。”
容妃道:“這是哪裏話,姐姐金尊玉貴一個人,自當金尊玉貴地養着,怎可受那起子小人欺負。你放心,有妹妹在一日,斷不會讓旁人委屈了你。”
寧妃喉頭一酸,激動之下劇烈咳了起來。忙有丫鬟把藥端過來,寧妃嫌藥苦,實在是喝不下去,伸手推開了。
容妃見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擔心道:“姐姐一直這樣下去可怎麽行,恰好我前幾日得了個好東西,或許治得了姐姐的病。”
寧妃撫着心口,問道:“是什麽好東西?”
織雲便拿出一個紫金盒子,容妃接過來,輕輕打開,拈起裏面一小塊綠色熏香道:“此香名為女容,是前幾日随西域使團進宮面聖的調香師進獻給皇上的,皇上便順手賞給了我。可我聽說此香性質溫和,香味獨特,有納氣平喘之效,常被西域女子用來治療咳疾。姐姐既然不喜歡吃藥,不妨也試一試。若沒什麽效果便罷了,可要真的有用,那調香師如今還在宮裏,我再去幫姐姐要些。”
寧妃一聽自是歡喜,忙吩咐巧玉去把屋裏的熏香換上了。
這西域奇香氣味淡雅,沁人心脾,若有似無的昙花香裏又隐約夾雜着一股木芙蓉的味道。
寧妃胸口果然舒緩了些,咳嗽也慢慢止了,笑向容妃道:“确實比那幫子庸醫開的藥管用多了,真是多謝妹妹費心。”驀地嘆了口氣,說道:“深宮寂寞,若非有妹妹你陪着,姐姐這日子實在不知怎麽過下去得好了。”握住她的手:“還好有你。”
容妃回握住她,一副姊妹情深的樣子:“有姐姐在,妹妹心裏又何嘗不妥帖。”
正說着話,寧妃宮裏的小太監于泓卻是皺起了眉頭,紫漲着臉,拿手捂了口鼻,一副痛苦難耐的樣子。最後實在憋不住,竟俯身幹嘔起來。
寧妃放下茶盅,斂起了神色,說道:“這是做什麽,好好地,做出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是給誰看!”
于泓急急跪下來,說道:“娘娘恕罪,奴才也不知是怎的了,胃裏一時難受得緊。”
容妃突然想起什麽,忙道:“是我疏忽,忘了告訴姐姐。聽那西域人說,這熏香裏有紫花地丁和石昌蒲兩味草藥,女子聞起來雖清雅舒和,可男子卻是決計聞不得的。”
寧妃奇道:“還有這種香?”
容妃笑道:“誰說不是呢。我第一次聽說也實在覺得稀奇。他們西域人,總是愛這些古怪玩意兒。”
寧妃點了點頭,對于泓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出去吧。”
于泓磕頭謝恩,垂手慢慢退了出去。
派出去的宮女很快領着張公公回來複命,後頭跟着一溜手提桌椅茶具的宦官。
張公公擠了笑臉過來獻殷勤,舉手先打了自己幾巴掌,說道:“都是奴才的疏忽,不過是給舒貴妃分揀玩器累着了幾天,就把寧妃這裏的事耽擱了,實在該死!這幾套家具擺件都是湖廣一帶新近送來的,皇上特特囑咐了要交給容妃娘娘處置,娘娘您看放在哪裏的好?”
容妃冷冷一笑:“公公客氣了,您是舒貴妃手下得力的人,本宮使不動你,也不敢輕易勞您大駕。我這姐姐更是個軟弱好欺的,被狗咬上三口,也不敢言語半句。公公擺出這副客氣的樣子做什麽,還不快坐下喝杯茶。”
張公公吓得噗通跪了下來,埋首道:“娘娘說的哪裏話,沒得折煞了老奴,不知道的只當老奴是活膩味呢了。話再傳到皇上耳裏,奴才這條命還要不要,娘娘就可憐可憐奴才,千萬別再拿奴才打趣湊悶子了。”
容妃嘴角露出個冷笑,長袖一擺,說道:“罷了,東西放下,都回去吧。只是往後再敢裝瞎做聾不拿姐姐當回事,別怪本宮去找皇上說道說道了。”
張公公連連叩首,擱了東西帶着手下忙不疊走了。
容妃又喝了會兒茶,與寧妃閑聊了幾句,見外頭天色不早,起身告辭。
寧妃将她送出門外,目送着她離開。看着她的背影,心裏半是感激,又半是豔羨,一時心緒複雜嘆了口氣。
孫靈陌回到醫官局,老覺得自己身上惡臭難聞,哪哪都不自在,只要想起在淨身房所見所聞就渾身難受。
孟殊則見她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實在不像以往作風,走過去問她:“怎麽了,是不是傷口疼?”
孫靈陌悶悶不樂搗着藥:“沒事兒,只是第一次見太監淨身,一時有點吓住了。”皺了皺眉,一副匪夷所思的樣子:“那些太監活得倒挺好,子孫根都丢了,還每天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閑得慌了還能幫自己主子玩玩宮鬥,一個個的心理強大得很。要是放在高考考場上,肯定個頂個的狀元。”
孟殊則忍不住一笑:“什麽?”
孫靈陌搖了搖頭:“沒什麽。”
孟殊則沒再問下去。這小子說話一向古怪,讓人難以捉摸。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擡眼見她發上新換了一根湖藍發帶,帶子長長墜下來,拂在她臉邊,襯得她面容更是凝脂般的順滑。
他忍不住往下看,目光一絲一絲撫過她澄澈的眼眸,精致的鼻梁,小巧的下巴,最後落在她白嫩細柔的脖頸上。越看越是覺得奇怪,一顆心砰砰跳了起來。
明明一個男子,為何卻是一點兒喉結都沒有?
孫靈陌早就感受到他目光異樣,不自然地咳了咳,說道:“孟大人,可有何不妥?”
孟殊則回過神:“沒有……沒有……”說着話,那目光仍是忍不住往她頸下看。
孫靈陌何等機警一個人,想了想,笑道:“那便好,我還以為是在下年紀小不懂事,不經意間說了什麽糊塗話讓孟大人不開心了呢。”
孟殊則神思回轉,低下頭想,定是他年紀太小,還未顯得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