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顏岚歸的場合

夢境。

一片漆黑。

視線被剝奪。

嘴裏好像被人塞了什麽東西, 我只能從喉嚨裏發出低吼。

雙手和雙腳也被捆綁在一起，我只能用耳朵去聽周圍的聲音。

“不都說孫家的人不喜歡這小子的母親，你說他們會來嗎？”

“這小子的父親最疼愛他這兒子了。綁了他, 他父親一定會把錢帶過來。”

“……行吧, 但是大哥, 我還是有點害怕, 他們好像報警了。”

“怕什麽？等拿到五百萬現金，我們立刻偷|渡去其他國家，誰管得着我們？”

“大哥說得對！到時候我們繼續去賭場, 賭一把大的, 把之前輸掉的全部贏回來！”

我安靜地聽着，逐漸明白了目前的事态。

我被兩個亡命賭徒綁架了。

只是——他們在說什麽？我的母親？我的父親？而我又是誰？

頭好疼，什麽也想不起來。

片刻後。

有人替我松綁、将我口中的布團取出、摘下蒙着我眼睛的頭套。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我無所适從, 我條件反射地眯起眼睛, 錯過了看清來人的時機。

“阿歸, 爸爸找人拖住了那兩個歹徒, 但是不會太久，他們估計馬上就會回來。”

“你現在立刻從後門跑，聽明白了嗎！”

“你才三歲, 不能死在這裏, 快跑呀！”

他往我的手裏塞了一個東西，我牢牢地握住, 本能地朝身後跑去。

太久沒有活動的身體異常地僵硬，我才跑出去幾步, 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潛意識中, 我似乎覺得手裏的東西十分重要。即使是狠狠地摔了一跤，我也沒有松手。

身後傳來幾個男人之間的怒吼聲, 我聽了害怕，爬起來用盡全力加速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

“嘭——”身後緊接着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須臾之間，時間似乎停止了。

而我逆着光線，腳下的奔跑沒有停止，回頭看去——

夢醒了。

我又做這個夢了。

破舊不堪的木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我從睡夢中醒來，坐起身來，看着胸前那枚帶有精美雕花的木制吊墜。

這就是夢裏那個自稱爸爸的男人給我的東西。

吊墜下方刻了“YL&SA”這五個字符。

我經常會想，夢裏的那個男人真的是我的爸爸嗎？

他真的死了嗎？我應該去哪裏找他？

還有我的媽媽呢？她叫什麽？她在哪裏？

如果她還活着的話，我也想去找她。

“顏岚歸，還在看你那塊不值錢的破木頭呢？”孤兒院的老師走進房間，“還不快去洗澡！明天是你最後被領養的機會！”

我默默地翻身下床。

前來領養的人都不想要超過十二歲的孩子；而根據孤兒院為我辦的身份證上的信息顯示，後天是我十二歲的日子。

其實我的真實年齡已經超過十五歲了。

說來也神奇，我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不記得我的父母，卻記得我的生日。

因為在我模模糊糊的殘存的記憶裏，生日的前幾天，我的家裏的會出現聖誕樹；

而在我生日的前一天的晚上，爸爸媽媽會圍在一起把禮物放進碩大的襪子中送給我。

所以當我長大後，我便知道了。

我的生日恰好是聖誕節那天。

更神奇的是，我也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和年齡。

這都虧了我那個總是反反複複地做的夢。

夢裏總有個人告訴我、我叫顏岚歸、我離開他的時候三歲了。

“顏岚歸！別發呆了！”

孤兒院的老師又在催我了。

.

第二天。

我穿着孤兒院的老師特意為我找來的華貴的衣物，接受着老師為我的梳妝打扮。

這是我在孤兒院中，過得最光鮮亮麗的一天。

前來挑選孩子的父母們一對接着一對地進來，比我年齡小的孩子們相繼被挑走。

終于，最後一對父母走了進來。

而房間裏也只剩下了我。

“哎呀，這孩子的眼睛也太黑了。”進來的男人看了看我，連忙搖頭，“感覺有點陰森，不太吉利。”

女人也說：“那就去其他孤兒院再看看，我主要是想挑一個年齡小的孩子。”

孤兒院的老師走到他們身邊，笑臉相送。

我默默地低下頭，看着腳下不合我尺寸的皮鞋——那是孤兒院的老師從其他人那裏借來的新鞋。

十二歲後沒能被養父母挑選走的孤兒會迎來怎樣的命運，我是知道的。

果然，孤兒院的老師去而複返，用力抓住我的頭發，怒道：“白養了你這麽多年！”

說完，老師又看着我的眼睛，一臉嫌惡：“這麽惡心的眼睛，你以後找個東西給我遮住！”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

因為我沒能被人收養，所以害得老師少賺取了一筆可觀的中介費。

所以他對我生氣，這是情有可原的。

.

幾天後的中午。

孤兒院裏的孩子全都排着隊，來到簡陋的食堂打飯。

老師突然掀翻我手裏的餐盤，又抓着我的頭發：“晦氣東西，你一個錢都沒賣出去，還敢打這麽多飯？”

我低頭看了看灑了一地的食物，這些并不算多。

于是我擡頭看老師，想要替自己辯解。

“不是說過了嗎，別用你這雙惡心死了的眼睛盯着我看！”老師皺着眉頭，憤怒地看向我的雙眼。

我對老師說：“我的眼睛，不惡心。”

而且我好像還記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人誇過我的眼睛很漂亮，或許是我的父母。

“你說什麽？”老師松開了我的頭發，陰狠地對我說，“從今天起，你被處罰禁閉了，在這期間不許吃飯！”

我回到我的房間，面對鏡子，看了看我的眼睛。

我還是覺得不惡心。

.

三天後。

我一直沒有東西吃、也沒有水喝，好像快要死掉了。

頭好暈，渾身發軟，視線模糊。

于是我再一次來到鏡子面前，看着我黑色的眼眸，沒來由地想到了我總是夢到的那個夢境。

那個夢的開始，那片漆黑的視野。

好像和我眼眸的顏色一模一樣呢。

……好惡心。

好惡心！

那天晚上，老師估計是擔心我死了會給他造成麻煩，到底還是給我開了門，帶我去食堂吃了飯。

從那以後，老師也沒再管我的眼睛了，繼續去照顧其他低年齡的孩子，試圖通過他們賺取中介費。

但是我卻從那天起，發自內心地覺得我的眼睛很惡心，照鏡子的時候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我留起了劉海，平時總是故意用劉海半遮住眼睛。

又過了幾個月，我偷偷去警察局更正了我的身份證，将孤兒院的老師故意給我改小的年紀又改了回來。

現在的我十六歲了，能夠在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生活，也可以離開孤兒院了。

那一晚，我帶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偷偷逃出了孤兒院。

我坐着火車來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城市，在這裏找到了一所公立的高等學府。

我私下裏一直在刻苦學習，所以很輕松地考入了這所學校。

我很開心。

我終于逃離了以前的人生。

我想，只要我繼續努力生活，等我以後出人頭地了，爸爸媽媽或許就能在電視裏看到我了。

我努力地學習，努力地生活。

我真的非常努力。

兩年後，我考上了這個國家最優秀的高等學府——聖亥尼斯學院。

老師們為我感到開心，幫助我操辦轉校事宜，我便這樣成為了一名聖亥尼斯學院的三年級轉校生。

我進去的時候，已經是三年級的下半學期了，再讀半年便要畢業了。

聽說從這個學院出去的人，最後都能成為很有名很有名的人。

即使我只在這裏讀半年書，畢業後也會成為很有名很有名的人。

然後我的爸爸媽媽就會知道我的存在了。

.

聖亥尼斯學院每學期的第一天，都會舉辦開學典禮。

就是這一天的晚上。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的我是一本小說的主人公。

我的母親叫顏岚，我的父親叫孫霭。

母親在生下我的時候因為難産而死，我的父親很愛她，給我取名為顏岚歸。

在我三歲的那天，我被人綁架。我的父親因為愛子心切，無法理智思考，竟然趕在警察到達前去綁架地點救我。

那個地方恰巧是面粉廠，父親在看着我跑到安全的距離後，用小刀将面粉廠裏的面粉劃破，灑在空中，然後點燃打火機。

于是他和人販子一起死于爆炸。

而三歲的我，帶着他随身攜帶的項鏈，遠遠地跑了很久很久，最終被另一個城市的孤兒院撿走。

接下發生的事情就是我都知道的了。

然後，故事的轉折點發生在我入讀聖亥尼斯學院之後。

作為特招生的我，開始被這裏的幾個學生霸淩。

我沒有向任何人求助，只是一個人默默忍受。

只是在某次，一個叫做謝淩逸的人、同時也是我的舍友，無意從霸淩現場的廁所隔間走了出來，吓跑了霸淩我的人。

然後他什麽也沒說，就這麽走了。

還有一次，學生會長裴歡辭無意間路過，看到正在被霸淩的我，用言語呵斥了霸淩者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此為止，劇情都還算正常，我和這些人的交際少之又少，說過的話連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直到我突然被STG財團孫家的人認親，他們說我是孫家老爺子的親孫子。

這對我而言是一件好事，因為學校裏霸淩我的那幾個人在那之後看見我就跑。

又然後，一個叫做孫霭歸的人出場了，他似乎是想要奪取孫家老爺子對我寄予的厚望、喜愛、和所有的注意力。

為此，他故意在所有人的面前陷害我、诋毀我。

慢慢地，裴歡辭和謝淩逸就莫名其妙地對我惡言相向，盡管我和他們只見過幾面。

故事的中途，孫霭歸通過某種手段，成功地讓孫老爺子對我徹底失望，宣布将我逐出孫家的門。

而夢裏的我心灰意冷，在此時選擇了自殺。

可惜我沒有死成。

醫院裏，謝淩逸和裴歡辭站在病床旁邊。

在劇情裏沒有怎麽出現過的名為溫牧陽的人突然站了出來，慫恿他們将我囚禁起來，說那個場面應該很有趣。

故事的結局，我在病床上自殺成功。

一起都在這裏戛然而知。

夢的結尾，有個聲音告訴我：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被讀者批判為狗屁不通的耽美小說。

讀者們紛紛表示：

“這就完了？講了個什麽？幾個主角毫無互動，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不是耽美小說嗎？”

“作者在社交媒體上說寫這本文是為了探究青少年的心理問題，只是被編輯強行融了個耽美元素……其實壓根就沒有男同。”

“為什麽要花費筆墨寫溫牧陽在二十歲的生日自盡，是不是有什麽深意？”

“作者不想硬湊耽美元素，寫到後面太痛苦就光速完結了，好多東西都沒寫清楚，可能本來想深挖溫牧陽這個角色。”

……

我從夢中醒來，恍恍惚惚。

原來我的人生軌跡是別人用紙筆、又或者是電子設備寫好的。

原來我悲慘的十八年，對于作者而言不過只是幾段文字。

原來我的父母已經死了，而我對此毫無感覺。

因為他們只是作者筆下一筆帶過的角色、他們在我心目中成為了兩個沒有靈魂的人。

無論他們做了什麽，都只是作者的筆讓他們去做的，全都是作者的安排。

那麽拼命學習了這麽久、只為了日後能夠和父母相見的我算什麽？

我很憤怒。

我又想到夢裏面的我，似乎被作者寫成了男同性戀。

我感到無比的惡心。

被作者寫成了男同性戀的我甚至在結局被剝奪了人身自由。

男同性戀好惡心。

不止是男同性戀，男人都好惡心。

不止是男人。

這個世界裏的所有人，都好惡心。

這個世界所有的人，全都是沒有思想的人。

他們都是行屍走肉，他們都是作者的傀儡和代理人。

都去死吧，我這麽想着。

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去死吧。

.

醒來後的我整整一天都沒有心思學習聽課。

放學後，我快速在食堂用餐，然後離開，不想和這個世界裏的人多待一秒。

然而我卻在離開食堂時看到溫牧陽的身旁站着一個夢裏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陌生面孔。

我想起來了。

預知夢裏又提到過，開學典禮的第二天，和我一起轉進這個學校的某個轉校生晏懷桑因為心髒病猝死了。

原來這個叫做晏懷桑的人，今天就要死了。

真是可憐，就這樣被作者的一句話寫死了。

.

晏懷桑沒有死。

第二天，我在教室裏看到了晏懷桑。

這不對勁，這和夢裏的不一樣。

.

雖然晏懷桑幫助我躲過了在夢裏的和裴歡辭的第一句交流……

但是晏懷桑說自己喜歡男人。

原來晏懷桑真的是男同性戀。

我不自覺地将厭惡的情緒投射到晏懷桑的身上。

.

晏懷桑再一次在無意中幫我規避了夢裏的劇情。

當我在廁所被霸淩的時候，晏懷桑挺身而出。

晏懷桑到底是誰？難道是這本書的新男同性戀角色嗎？

我告訴晏懷桑：以後不用插手我的事情。

.

為了防止繼續出現xxx将我從霸淩現場中解救出來的劇情，我決定主動去孫家認親。

我拿着父親的遺物——一直被我戴在胸前的、帶有精美雕花的、下方刻了“YL&SA”這五個字符的木制吊墜，來到了孫家。

孫家老爺子看到吊墜項鏈，帶我去做了親子鑒定。

我成功地完成了認親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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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校後，就和預知夢裏的情節一樣，一堆沒有自我意識的被作者寫出來的人偶圍着我圈圈轉，想要和現在的我做朋友。

忽然，我想到了晏懷桑，扭頭看過去，發現晏懷桑正在看我。

……我敢肯定，晏懷桑肯定就是作者新安排進來的男同性戀！

不然晏懷桑為什麽要盯着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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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節體育課。

我和晏懷桑又被班主任安排了，留下來辦黑板報。

晏懷桑突然說起我的劉海。

我的心中警鈴大作。

為什麽要關心我的劉海，這個可怕的男同性戀。

這還不算，晏懷桑甚至繼續用言語對我進行猛烈的騷擾……還誇我的眼睛好看。

好吧，我承認。

當我聽到晏懷桑說我的眼睛好看的時候，我的心情有一點點開心。

但是緊接着，晏懷桑突然說……我身上好香。

我受不了了，落荒而逃。

當晚我偷床上爬起來，偷偷來到教室，獨自畫了通宵的黑板報。

我看着完工的黑板報，覺得自己很聰明。

這下作者就沒有辦法再用黑板報來制造我和晏懷桑相處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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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發現了一個事實：

晏懷桑不僅和溫牧陽的關系不錯、和謝淩逸是摯友，甚至和裴歡辭的關系也很好。

物以俱類，人以群分。

除了晏懷桑也是個壞家夥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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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懷桑又開始誇我的眼睛好看了，還用卡子幫我把劉海固定在頭頂的位置。

雖然知道晏懷桑是一個男同性戀……但是這一刻，我卻因為晏懷桑的誇獎而感到幾分釋懷。

我忽然覺得，我的眼睛好像沒有那麽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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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六，孫霭歸回國，出現在孫家府邸中。

這是預知夢裏出現過的劇情，我對此早有防範。

可是當孫霭歸故意跌落到樓梯間的時候，我發現我并不能像我計劃的那樣成功阻止。

為什麽？

明明在這之前，預知夢裏所有對我不利的情節都被改寫了。

可是現在，孫霭歸還是掉下去了。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孫家人已經趕來了，包括孫老爺子。

說實話，我現在看他們所有人都是一個樣子，全都只是憑借着作者的心意而過上不明不白的人生的傀儡。

我一心想要改變劇情，于是我也想從樓梯處滾下去以示清白，卻被保镖攔住了。

為什麽我這次什麽也沒能做到？

我突然想到，難道是因為這次的場景裏沒有晏懷桑嗎？

.

又是新的一周，我最終還是被學校安排進了權貴專屬的宿舍樓裏。

我又遇到了晏懷桑。

晏懷桑突然認真地說要和我做朋友。

我答應了。

晏懷桑非要送我回我的房間，我也默許了。

然後我發現，晏懷桑居然是謝淩逸的舍友。

我開始重新思考。

男同性戀有兩種：攻和受。

晏懷桑到底是代替謝淩逸和裴歡辭來接近我的攻、還是代替我去接近謝淩逸和裴歡辭的受呢？

如果是後者的話……那我豈不是很對不起晏懷桑？

難道晏懷桑要繼承我在預知夢裏的悲慘命運嗎？

我突然對她産生了一絲愧疚。

這種愧疚的情緒随着孫霭歸毫無預料地轉入到聖亥尼斯學院以後，在我心中愈演愈烈。

我開始不安。

晏懷桑會不會被孫霭歸針對、折磨呢？

我打算結束和她的朋友游戲。

.

晏懷桑居然單膝下跪給我戴了戒指，太可怕了。

她果然是代替謝淩逸和裴歡辭來接近我的攻。

那麽她并不會代替我的命運。

我有些放心了。

桌上擺着那枚鈴蘭花戒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我側目去看——這是我的第一個生日禮物，我并不想扔掉它。

我的腦海裏忽然掠過好多個晏懷桑的身影。

哭着讓我幫忙扶起來的晏懷桑；

撩起我的劉海、說我的眼睛很漂亮的晏懷桑；

總是追在我身後的晏懷桑，壞笑着說“你不會是擔心自己難以自持，喜歡上我吧”的晏懷桑；

成為朋友後和我并排走在校園裏的晏懷桑；

為我準備生日禮物的晏懷桑……

晏懷桑總是對我說一些奇怪的話、做奇怪的事情，卻又總說只是把我當朋友……

我忽然覺得，晏懷桑的腦回路會不會和別人的不一樣？

她真的是代替謝淩逸和裴歡辭來接近我的攻嗎？

我不是很懂男同性戀，但是異性戀也不會有認識沒幾天就求婚的人吧？

晏懷桑理解的朋友，是不是和別人理解的朋友不太一樣？

晏懷桑理解的“喜歡男人”，是不是也和別人理解的“喜歡男人”不太一樣？

晏懷桑會不會，其實不是男同性戀……只不過因為晏懷桑接受的教育有誤，才會錯以為自己喜歡男人？

.

第二天，我問了晏懷桑很多問題。

從晏懷桑的回答中，我明白了：晏懷桑真的不是男同性戀。

晏懷桑真的只是腦子有問題。

所以晏懷桑和我一樣，是作者筆下的漏洞。

我們沒有被作者真的寫成男同性戀。

我們是這個小說世界裏，唯二保持着自我的人。

晏懷桑和我一樣，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樣。

所以晏懷桑之前想要和我做朋友、不是因為作者安排的情節，而是因為晏懷桑真的想要和我做朋友。

晏懷桑送給我這份生日禮物，也不是因為作者安排的情節，而是因為晏懷桑想要為我慶祝生日而已。

晏懷桑，或許是一個很單純的人。

……我決定了！

我要幫助晏懷桑糾正錯誤的觀念，然後繼續做晏懷桑的朋友。

就當作是生日禮物的謝禮好了。

.

我和晏懷桑和好了。

為了進一步推進我們之間的友誼，我暗自為晏懷桑制定了一套學習計劃。

我想和晏懷桑一起離開這個國家，互相扶持一輩子。

這一定就是好朋友最理想的未來了！

孫家為了迎接我而舉辦的宴會也快到了。

預知夢裏的我，在那一天打扮得特別帥氣。

不知為何，我很想讓晏懷桑看到那樣的我。

.

晏懷桑借給我的圍巾，我一直沒有還回去。

圍巾上有晏懷桑的氣息，令人安心。

我想着，等哪天晏懷桑問起來了，我再還回去好了。

我很喜歡聞圍巾上的味道，每晚都會把它放在枕頭旁邊。

可是某一個晚上，我聞着熟悉的來自于晏懷桑的氣味，做了一個春色旖旎的夢。

醒來後，我發現自己……好像夢遺了。

我的腦子有些發懵，回想起夢裏的晏懷桑，臉頰變得滾燙。

我不知道為什麽在我的夢裏，晏懷桑是一個女孩子。

更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在夢裏和晏懷桑做那些事情。

但更重要的是……

我對自己的朋友做了什麽！

我紅着臉進了浴室，試圖整理自己的情緒卻毫無辦法。

我以後……要怎麽面對晏懷桑？

.

舊教學樓裏的晏懷桑很奇怪。

我偷聽到那個謝淩逸的父親說話才明白，原來晏懷桑被下了燃情藥。

都怪我……被害的人本應該是我的。

我自責地埋怨着自己，忽然感到晏懷桑吻得更加用力，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于是我紅着臉推開她。

然而下一秒，她那只帶領着我游動于肌膚四處了許久的手忽然來到了某處。

我這才發現晏懷桑原來是女生。

和那個夢裏一樣，原來晏懷桑真的是女生。

我又想起了夢裏的內容。

夢種，晏懷桑和我一起變得滾燙，肌膚相貼，雲朝雨暮。

我的身體好燙，意識變得輕飄飄的，好想抱着晏懷桑和她繼續下去。

驀地，晏懷桑親了親我的眼眸，說：“黑色的眼睛，像夜空一樣，我好喜歡。”

她又在誇我的眼睛了。

誇我這雙漆黑得惡心的眼睛。

但是晏懷桑喜歡……

那說明它應該是好的。

至少在晏懷桑的眼中，這對眼眸是美麗的。

這樣就好。

只要她喜歡就好。

我望着晏懷桑因為情動而泛紅的眼尾，和她杏眼中晃動的光亮。

啊，就是這個人了。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交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