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

在食堂簡單地用過午飯後, 晏懷桑便懶散地回到宿舍房間接着午休了。

醒來時，晏懷桑輕輕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餘光瞥見對床上整整齊齊的被褥。

空蕩蕩的房間裏, 直到此時仍然沒有出現過謝淩逸的身影。

……晏懷桑覺得有些奇怪。

謝淩逸不是很讨厭謝家嗎？怎麽會到這會兒都沒有返校。

晏懷桑一邊想着這個問題, 一邊走出宿舍樓大門, 本着關心朋友的想法, 終于打開手機，在connect裏問謝淩逸：

【你這周還來學校嗎？】

謝淩逸的回複來得很慢，過了幾分鐘後才回她：【有事, 請假。】

……十分簡短的回複, 很有謝淩逸的風格。

晏懷桑對着手機屏幕思忖起來，不知道謝淩逸那邊是有什麽事情，餘光瞥見有人正特意從她的身後繞到她的身前。

晏懷桑下意識地擡頭去看。

“好久不見。”溫牧陽停在晏懷桑面前, 逆着光, 笑得幹淨清爽, 對她打招呼, “這次沒有吓到你吧。”

“……好像是有五天沒見了。”晏懷桑停下步伐，望着溫牧陽的頭頂被陽光鍍上一層漂亮的金色光環，點了點頭。

溫牧陽側身, 調整位置, 來到晏懷桑的身旁，與她并肩, 然後自然地朝前邁開步伐：“聽說你在冬令營出事了……這應該不是意外吧，我不認為你是會在半夜去森林探險的類型。”

這樣關心的問候, 晏懷桑這幾天已經聽到好多次了。

仍然站在原地的晏懷桑對着溫牧陽的背影伸了個懶腰, 随後跟在他的身後走着，照舊敷衍地說道：“沒事沒事。”

她懶得和別人解釋她與孫霭歸之間的糾葛。

“……真的沒事嗎？”溫牧陽忽然回頭看她, 琥珀色的眼眸裏有着微不可察的起伏，“我還在想，會不會是謝淩逸逼迫你去的。”

晏懷桑聞言一愣，擡眸看他。

救援隊之前對她說過，孫家的人不希望外界的人知道謝淩逸也被困在森林裏的事情、所以對外只是宣稱一名晏姓學生在冬令營裏迷路；并且救援隊也再三囑咐過，讓她保密。

按理來說，溫牧陽不應該知曉此事才對。

晏懷桑搖了搖頭，将手裏一直握着的手機放回口袋，向溫牧陽解釋：“謝淩逸是我的朋友，他是特意去找我的。”

“……原來謝淩逸也是你的朋友。”溫牧陽移開視線，帶着暖意的嗓音輕輕地傳入晏懷桑的耳朵，“也對，你們住在一起。”

晏懷桑走快了些，在他身旁好奇地問：“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當時是和謝淩逸在一起的？救援隊明明說過這件事情是絕對保密的。”

溫牧陽偏頭，桃花眼微微眯起，凝視着晏懷桑，淺笑道：“有心的話，總能查到。”

“……”晏懷桑一時語塞，悶悶地側目，錯開他的目光。

可惡，有權有勢就是可以在這個世界為所欲為啊。

“晏懷桑，我今天沒有刻意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躲着你。”溫牧陽見晏懷桑不說話，自顧自地說起了別的話題。

晏懷桑循着聲音去望他的臉，發現溫牧陽笑得很純良天真，表情就像是……在向她索取誇獎一樣。

一時之間，晏懷桑竟然不知道應該回應他什麽才好。

“不準備說點什麽嗎？”溫牧陽覺察到晏懷桑眼裏淺淺的錯愕，扭頭時帶起冷茶色的幾縷發絲在空中搖曳。

“晏懷桑，我想為之前忽視你的事情向你賠罪。”溫牧陽的嗓音總是這樣，好聽又讓人覺得幹淨舒服。

“……不用了，反正我也沒有特別在意。”晏懷桑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總覺得溫牧陽不會像看上去的這麽溫柔好心。

“這樣好了。”溫牧陽仿佛沒有聽到晏懷桑的話一樣，忽然壓低音量，湊在她的耳畔，輕聲道，“這個周末，我以拜訪晏氏伯爵的名義、去海拉莊園找你玩，怎麽樣？”

晏懷桑條件反射地捂住被他的氣息輕拂而發癢的耳朵，往旁邊躲去，不悅地嘀咕：“……附近又沒有人，你幹嘛靠得這麽近。”

“習慣了。”溫牧陽大大咧咧地擡手，将胳膊搭在晏懷桑的肩膀，沖她露齒一笑，“那就說好了，這周六我去找你玩，這還是我第一次去朋友家呢。”

“等等！誰跟你說好了！”晏懷桑別扭地從溫牧陽的臂彎裏跑了出去，和他保持着幾步的距離，不自然地咳嗽了幾聲，“晏氏伯爵又不在海拉莊園住，你去拜訪她的話，應該是去雲翠莊園才對。”

溫牧陽垂眸用眼神衡量二人之間的距離，琥珀色的眸光一沉，笑意驀地凝固在唇邊。

“我可以對外宣稱去看望裴歡辭，這樣也能名正言順地去海拉莊園。”溫牧陽的神情恢複如初，朝她靠近了些距離，靈動的桃花眼笑得和煦，“再者……我相信裴氏男爵也會很樂意看到我和他的兒子做朋友。”

晏懷桑注意到了溫牧陽方才的失态，暗自回憶了一下過往，發現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溫牧陽失态，心底生出幾分驚奇，出神了一霎那。

“……不對，你是怎麽知道裴歡辭也住在海拉莊園的。”忽地，晏懷桑敏銳地聽出不對勁，用手托起下巴，懷疑地上下打量着溫牧陽。

“你覺得呢？”溫牧陽快速回答道，說着便用溫熱的掌心覆蓋在晏懷桑的杏眼上，語氣流露着幾縷委屈，“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他的動作太快，晏懷桑瞬間沒能躲開，呼吸莫名停滞一秒，随後握着他寬大的手掌往下拽開：“你偷偷派人跟蹤過裴歡辭！”

“在為你的哥哥生氣嗎？”溫牧陽不置可否，收回手後側目去看前方，又将話題引了回去，“如果這個周末會令你感到為難的話……那就下個周末好了。”

“……”晏懷桑總覺得溫牧陽這是在死纏爛打，意思是她今天要是不答應下來，他就沒完了對吧？

【宿主，系統建議您冷靜思考。】

【剛才溫牧陽提到了裴氏男爵，如果您不答應的話，他或許會找到裴氏男爵，以拜訪裴氏男爵的名義去海拉莊園。】

【以系統之愚見，如果多牽扯進一個人、或許會讓事态變得更加複雜。】

“……”晏懷桑覺得系統的話很有道理，嘆了口氣，用眼角斜睨了身旁的溫牧陽一眼，“算了，那就這個周六好了，你到時候來吧。”

下個周末是裴氏男爵舉行宴會的日子，她覺得她到時候可不會有多餘的精力來處置溫牧陽的事情。

“這個周六啊……那就是後天。”溫牧陽回眸看她，陽光恰好照在他琥珀色的眼眸裏，爽朗一笑，“真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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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的校園生活十分日常，晏懷桑很快等來了周五的放學後。

她照例地來到校門口，驚訝地發現裴歡辭竟然坐在她的車裏，心情像是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一樣震撼，上車的動作都不自覺地變得遲緩。

司機見了她，禮貌地打招呼：“晏小姐好。”

裴歡辭見了她，卻是一臉不愉：“溫牧陽說明天要來海拉莊園，怎麽回事？”

“他是來找我玩的，就這麽回事。”晏懷桑背對着他關了車門，然後扭頭看他，“和你沒關系，放心吧。”

司機一看到晏懷桑合上車門，立刻腳踩油門，将車發動。

“……你說得對，和我沒關系。”裴歡辭用力地咬字，吐字清晰，說完後将腦袋轉向他那邊的車窗，故意不去看她了。

晏懷桑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裴歡辭似乎在生氣，盯着他的後腦勺看了半晌。

晏懷桑開始用她自诩機敏的大腦思考。

也許溫牧陽最後仍然聯系了裴歡辭的父親，說他要和裴歡辭做朋友……

然後裴歡辭的父親特意讓裴歡辭到時候好好招待溫牧陽……

所以裴歡辭覺得，她給他造成了麻煩？

于是晏懷桑想當然地開口：“是你父親又說了什麽嗎？”

裴歡辭聽到她提及他的父親，神情一怔，一直在晏懷桑的面前拼命隐藏起的自卑情結忽地從內心深處破土而出，緊握着的拳頭微微發抖，關節處用力得發白。

【恭喜宿主獲得30點厭惡值，系統自動為您轉換為30天的生命值。】

晏懷桑的眼神因為系統的提示音而失神了幾秒。

“你能不能……”裴歡辭愠怒着轉身，卻在看到晏懷桑後愣住了。

晏懷桑的杏眼微睜，像正月十五的月亮一樣圓而明亮。

此時此刻，她的眼中充滿了純粹的關心和好奇。

還有幾分暗含着的同情。

她在可憐他。

裴歡辭淺褐色的眼眸驀地恍惚了一剎那，回過神後又将身子轉了回去：“……和我父親無關。”

“晏懷桑，算我求你。”片刻後，他的聲音幽幽地傳到晏懷桑的身邊，極力隐藏起情緒的淡淡語氣讓人莫名地感到一絲脆弱，“……請你以後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到我的父親了。”

裴歡辭低頭合眸，金色的發絲垂下幾縷，丹鳳眼被眼皮遮蓋着。

他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叫嚣。

這個聲音不斷地呢喃着，逐漸充斥了整個心髒：

……求你了，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

……別讓我覺得自己是這麽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