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除此之外呢？宿主就沒有其他的感受了嗎？】

系統似乎有些着急, 語速都比平日裏快了些許。

“沒有啊。”晏懷桑想當然地回答，一頓，緊接着反問道, “話說回來, 幕間的解鎖條件到底是什麽？就算你不能明說……那稍微暗示一下總可以吧？和好感度是不是有關系”

晏懷桑認為系統之前三番五次地提起好感度, 說明好感度是個很重要的指标。

系統沉默了片刻後才回答她：

【只要宿主繼續抱着賺取厭惡值的目的接近其他的重要角色……應該就可以了。】

【系統相信宿主能夠很快解鎖其他人的幕間劇情。】

“應該……”晏懷桑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彙, 不悅地撇了撇嘴，“你知道你這句話聽上去有多可疑嗎？”

系統又裝死不說話了。

“……”晏懷桑沒法拿沒有實體的系統怎麽辦，只好憋屈地沉下心來, 再次思考了一次系統的語句。

“你剛才有意回避了有關好感度的提問！幕間的解鎖條件……絕對和好感度有關系, 我說得沒錯吧？”晏懷桑狐疑地眯起眼睛，看向眼前的空氣。

系統安靜了片刻，或許是想到了合理的說辭, 終于出聲回答：

【宿主, 系統不明白你為何如此抗拒“好感度”這三個字。】

【好感度并不是特指愛情的好感, 也可以是友情和親情方面的好感哦。】

【就好比……宿主對林醫生的好感, 不也和愛情無關、只是一種單純的欣賞嗎？】

晏懷桑聞言一愣，覺得系統說得好像很有道理，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她倒也不是抗拒“好感度”這三個字, 就是下意識地反感帶着功利性的目的與他人建立關系的行為。

如果只是乙女游戲裏的紙片人倒還好, 換成三次元以後……她總覺得怪怪的。

複雜的心緒似乎已經被整理得七七八八，晏懷桑又重新邁開步伐, 走回了她的帳篷處。

這時大多數的學生們都還在睡夢中，帳篷外本應該沒有人才對。

可是晏懷桑卻遠遠地看見她的帳篷旁邊蹲着一個人影。

那人有一頭罕見的淺金色的漂亮頭發, 在初晨的陽光下熠熠發亮。

不用猜也知道他是裴歡辭。

晏懷桑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不明白裴歡辭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目光停留在他的後背上, 突然想到那天看到的鞭痕。

也不知道那麽慘烈的傷勢最後是用了幾天才痊愈的。

這麽想着，晏懷桑又莫名覺得裴歡辭明明是個一米八幾的男生，蹲在那裏的背影看上去卻好像有些……

【他蹲在那裏，你感覺他好像要碎掉了一樣？】

系統冷不丁地冒出來這麽一句。

晏懷桑心中剛醞釀起來的愁緒一下子煙消雲散：“系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

裴歡辭聽見身後傳來有人嘟嘟囔囔的聲音，扭頭去看，發現是晏懷桑。

她柔軟的短發稍顯淩亂、衣衫不整、臉上似乎也沾了些許還未來得及清洗的污漬。

“你……沒事吧？”裴歡辭站起身，走到晏懷桑的面前，替她把頭發上沾着的枯葉扯下，眉宇間流露出克制的愧疚，“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否則你的金屬徽章為什麽會碰巧落在半路？”

晏懷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後退了一步，微微低頭，幹笑了幾聲：“我沒事的，你不用問了。”

看起來裴歡辭已經從校方負責人員那裏聽說了她昨晚的事情……晏懷桑想到這裏，擡頭看了他一眼。

不過裴歡辭的問題怎麽這麽多。

明明她之前已經明确表示過了，他沒有必要因為忌憚他父親而擔憂她的安全……

或許裴歡辭真的很害怕被他的父親打吧。

“……你要不要先回家？”裴歡辭見晏懷桑有意和他保持距離，淺褐色的眼眸驟然一沉，沉默半晌後又說，“剛好學生會有急事需要我處理，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要回家！”晏懷桑搶着回答，有些着急，“我們現在就出發，怎麽樣？”

一想到她待會兒很有可能被孫霭歸那條毒蛇蓄意報複，她就一刻也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危險的森林附近。

裴歡辭沒想到晏懷桑今天居然如此配合他，神情訝異，多留意了一眼她的表情。

而晏懷桑只是滿眼期待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咳咳。”裴歡辭佯裝咳嗽，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如果你容易迷路的話，下次去哪裏……可以叫上我一起。”

晏懷桑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轉身往帳篷裏走，想趕快把行李整理好，然後帶走：“沒關系，反正我以後肯定不會再參加這些冬令營和夏令營了。”

裴歡辭看着她的背影，身體比大腦先一步作出反應，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嘴唇翕動，“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晏懷桑回頭看他。

“……”最終，裴歡辭松開了手，垂眸看向一旁，“沒什麽。”

.

裴歡辭的辦事效率很高。

一個半小時後，晏懷桑和裴歡辭已經來到了南德斯樂市市中心的機場，即将登機。

“叮咚——”晏懷桑剛給手機充上電開機，就聽到了Connect軟件的提示音。

晏懷桑一邊咬着手裏的三明治，一邊打開軟件來看，發現是謝淩逸發來的消息。

第一條消息是：【我先回家了。】

晏懷桑想到幕間裏謝淩逸和他外婆謝時六的別扭關系，本來打算問問他在家裏的情況，又覺得她還是別多嘴了，于是眼神下移，看向後面的消息。

【你昨晚說了很多夢話。】

【是夢到我了嗎？】

……救命，晏懷桑猛地開始回憶昨晚，怎麽也想不起來她睡覺時說了什麽夢話。

【宿主你別想了，睡着的人怎麽可能想起來自己說過什麽夢話呢？】

【以及，宿主昨晚的夢話全都是一些關于幕間的內心吐槽，并沒有提及謝淩逸的名字。】

得到了系統提供的情報，晏懷桑長舒了一口氣，快速回複了謝淩逸：

【沒有，我只是夢到了一條狗。】

“激推甜食的野人……是誰？”耳邊忽地響起了裴歡辭清冷的嗓音。

晏懷桑默默地關閉屏幕，不悅地半眯起眼睛：“你偷看我的手機屏幕。”

她在心底發出小聲的抗議：這個世界的人好像完全不在乎隐私問題、為什麽都喜歡偷看別人的手機屏幕啊！

“……”裴歡辭望着她臉上那種防賊一樣的表情，丹鳳眼中泛起濃烈的不悅情緒，臉色逐漸變得難看，最後一言不發地起身走了。

【恭喜宿主獲得10點厭惡值，系統自動為您轉換為10天的生命值。】

“唉——”晏懷桑嘆氣，“好少的厭惡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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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小時後，海拉莊園。

晏懷桑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莊園，打了個呵欠，用手背抹去眼角沁處的濕意。

裴歡辭走在她的身後，替她拿着行李。

走在長長的庭院中，晏懷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冬令營會在明天晚上結束，而後天、也就是周四，她還得繼續返回聖亥尼斯學院上兩天的課。

晏懷桑嘆了口氣，心想這個學校就不能痛快一點、直接放假到下周一嘛，就兩天的課程還要特意去學校一趟。

就在晏懷桑的腦子裏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她忽然聽到來自古堡大門口的一道淩厲的男聲。

“裴歡辭！我和你說過多少次，讓你在學校裏多多關照晏小姐！”裴歡辭的父親看見了晏懷桑，急沖沖地快步走過去，言辭激烈地數落着一碰的裴歡辭，“你是怎麽關照的，竟然害得晏小姐在森林裏走丢了！”

晏懷桑看着眼前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呆滞地扭頭，去看裴歡辭的反應。

“……”裴歡辭将頭低了幾分，看向庭院的石路，隐藏的內疚再次從心底湧出。

“裴叔叔，我好歹也算是海拉莊園的主人。”晏懷桑皺着眉頭，向前走了一步，“你下次拜訪之前，還是通知我一聲吧。”

晏懷桑現在已經從女仆那裏知道了海拉莊園是晏氏伯爵送給原主的禮物，認為裴父這種前來做客卻不打招呼的做法很是無禮。

“晏小姐說的是。”裴父臉上的表情雖然黑了幾分，但還是順着她的意思往下說，“我這不是聽晏氏伯爵說你在冬令營裏遇險，覺得裴歡辭沒有照顧好你嘛。”

晏懷桑聞言一愣，沒想到晏氏伯爵居然能夠這麽快地得到昨晚的消息……這說明晏氏伯爵是真的在私下裏時刻記挂着原主在學校的狀況，對吧？

下次如果有機會，她真想當面向晏氏伯爵問個清楚。

裴父發現晏懷桑好像在發呆，故意清了清嗓子，吸引她的注意力。

“……裴叔叔是覺得我很沒用嗎？”晏懷桑回過神來，眉毛不虞地下垂稍許，“我的安危難道不能由我自己負責，還需要裴叔叔特意托付其他人來照顧嗎？”

裴父隐約能感覺出來晏懷桑在替裴歡辭說話，先是一怔，而後略帶谄媚地搖頭：“晏小姐想錯了，我只是覺得你身體不好，怕你出事。”

晏懷桑揣摩着裴父的态度，心下覺得有些奇怪，他今天似乎對她格外地獻殷勤……是不是有事來求她的？

果不其然，裴父很快切入正題：“晏小姐，你看我和晏氏伯爵也結婚兩個月了，我們商量着在下周六舉行一場宴會來慶祝。作為家庭的一份子，我希望晏小姐你也能夠出席。”

裴歡辭聞言，不滿地皺眉。

他這個被虛榮心填滿的父親大概又想要在外人面前扮演相親相愛的幸福一家人了。

“裴叔叔，你不知道我是晏氏家族中見不得光的病弱廢人嗎？”晏懷桑覺得很無語，不明白裴父是本着怎樣的心态問她的，“……你事先就沒有問過晏氏伯爵？”

不料裴父竟然點了點頭：“晏氏伯爵說，雖然晏氏家族的長老們不允許你出現在外人面前，但是她本人從不管你。”

裴父說完，回憶着今天早上晏氏伯爵對他說過的原話：晏懷桑以前從來不肯出席任何公共活動，如果你能說動她、那就是你的本事……總之你自己去找她就是，別來煩我。

“為什麽要我去參加？”晏懷桑臉上的神情不起波瀾，心中錯愕的情緒卻越來越多。

原來晏氏伯爵對于原主的态度是真的和原主的日記中寫到的一模一樣：晏氏伯爵完全不管原主的所有行為，無論是好、還是壞。

簡直就像是……她在刻意地和原主保持距離一樣。

“這不是想要給其他的貴族朋友們看看我們一家四人有多和睦嘛。”裴父聽到晏懷桑這麽問，以為她多多少少有了同意的想法，連忙說道，“我看晏小姐現在和小辭的感情也是突飛猛進，現在都能像親兄妹一樣一起回家了。”

裴歡辭從父親的口中聽到“小辭”二字，感到一股生理性的惡心，身形一僵。

晏懷桑沉默地望着裴父，覺得他這個人的行為動機實在是太膚淺了。

家庭關系是什麽值得專門舉辦一場宴會、炫耀給外人看的東西嗎？

不過晏懷桑畢竟和裴父不熟，也懶得和他多說什麽：“裴叔叔別忘了，我現在是女扮男裝、隐瞞身份地在聖亥尼斯學院讀書——我的臉已經被許多貴族子弟見過了，絕不可能以晏氏伯爵的獨女身份露面。”

“晏小姐請放心，你不需要露面，到時候可以戴上面具。”裴父仍然不死心，自顧自地說着其他方法。

晏懷桑見裴父的态度十分固執，沉默下來。

其實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貴族的晚宴呢，心底也是有些好奇的。

“那好吧，我去，不過你可別給我安排什麽自我介紹環節啊，我是不會說話的。”晏懷桑答應道。

她到時候就去見見世面，看個十幾分鐘後就回家休息……而且也有面具，應該不會暴露身份的。

“好！那我就去安排了！”裴歡辭的父親聽到晏懷桑同意後，喜笑顏開地快速離開了。

晏懷桑看着裴父從她的身旁快速經過，便當作是送客了，擡腿走上古堡門前的臺階，忽然感覺到身後有股拉扯感。

沉默了許久的裴歡辭站在她的身後，握緊她的衣角，語氣流露出幾分酸澀：“……別可憐我。”

晏懷桑險些忘了身後還有這麽個人，回頭看他，喉嚨微張：“啊？”

她和裴歡辭剛才真的處在同一個空間內嗎？

她的哪個行為又讓他覺得她可憐他了？

“就算你不答應他，他也不會……”裴歡辭似乎很為難，明明說得用力，音量卻越來越小，“……打我的。”

他此時仍然低着頭，金色的劉海微微垂下，遮住他眼眸中的情緒，讓晏懷桑看不清楚。

“……裴歡辭，你誤會了。我只是單純地想去看看宴會而已。”晏懷桑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把衣角從裴歡辭的手裏拽出來，“你這叫自我意識過剩，別以為我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不好？”

【恭喜宿主獲得10點厭惡值，系統自動為您轉換為10天的生命值。】

即使裴歡辭低着頭，晏懷桑也能看出他的臉色變得難看，然後注視着他離開。

“唉——”晏懷桑再次嘆氣，“好少的厭惡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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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SK財團，謝家。

“少爺，請進。”一位人高馬大的保镖領着謝淩逸來到別墅的某個房間門口，“謝總等候多時了。”

謝淩逸點頭，推門進去。

謝時六正端坐在沙發上，神态疲憊，見謝淩逸進來了，便立刻問話：“電話裏你沒有說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了？深更半夜的，你為什麽不在帳篷休息、反而出沒在森林裏面？”

比森林的夜晚還要寂靜的房間內，只回蕩着謝時六沉着而又快速的聲線。

當她把話說完的時候，房間內又變回了最初的落針可聞，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謝淩逸靜靜地望向一旁的半空，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對謝時六說什麽。

“……又是不想說？”謝時六已經習慣了和謝淩逸的這種相處模式，閉眼揉了揉太陽系，朝一旁的下人擡了擡手，“行了，讓醫生去檢查下小逸的身體有沒有受傷。”

“不用麻煩。”謝淩逸側身，作勢要離開房間，“我沒受傷。”

“你現在倒是願意說話了。”謝時六沉聲道，語氣凝重，“校方說你當時是和其他的學生一同困在森林裏的，解釋一下。”

“……”謝淩逸維持着側身的動作，同時保持緘默。

謝時六無可奈何，只能神情嚴肅地說道：“外婆只是擔心你像十一歲時那樣被其他人欺負。”

“沒有人欺負我。”謝淩逸淡淡地說出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房間內的鐘表“滴答滴答”地走動。

不知過了多久，謝時六再次開口，偏頭看向身旁的下人：“讓人去聖亥尼斯學院調查一下，昨天晚上和小逸被困在一起的學生是誰。”

身着黑色西裝的下人朝她鞠躬：“是，謝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