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校園西南角的小樹林是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四名惡劣女生顯然把這裏當成了欺淩其她女生的絕佳場所。

紀絲被登山繩束縛在角落裏的大槐樹上，因為掙紮對抗，頭發淩亂如麻，手臂帶着猩紅的擦傷劃傷，白皙的臉部跟胸口皮膚都被塗抹上了蜂蜜。

喬耐搖晃着手裏的玻璃瓶，獰笑，厲聲喝道：“再給你個機會，不要接近費知音，不許跟她來往，更不許跟她做朋友，你答應我說不定會饒過你。”

紀絲眼睛瞪大，驚恐地看向玻璃瓶裏四處尋找出路的大個螞蟻，她不想被咬，很難想象螞蟻爬到她身上啃噬的情景。

“你們嫉妒費知音跟我交好，你們千方百計阻止我們兩人來往，我是絕對不會屈服的。”紀絲嘴唇蒼白幹裂，聲音嘶啞，依舊在倔強對抗，她雖然恐懼害怕，但她知道她的新朋友一定會來救她。

就在螞蟻傾倒到她身上來回爬咬時，紀絲低頭，完全不能動彈的她只能驚恐地眼睜睜地看着胸口被螞蟻咬出一個個紅點。

在她眼裏，四人就是來自地獄的沒有人性的惡魔。

“住手，我不允許你們欺負紀絲，你們幾個就跟毒螞蟻一樣惡毒。”幾人身後一道被怒意浸過的女聲炸響。

喬耐轉頭，眼睛像是淬了毒，嗤笑：“費知音，我們就是要引你來，要說惡毒，全校女生，全國女生都比不過你。”

費知音大步跑過來想要解救紀絲時，喬耐手一揮：“剛好，把她也捆起來喂螞蟻。”

另外三個女生動作順暢又麻利，顯然沒少幹這種事，兩人捉住費知音，控制住她的左右手臂，不顧她掙紮踢打，把她往樹上推，另外的女生則手腳利落裏把她也捆到樹上。

費知音跟紀絲一樣的遭遇，被抹了蜂蜜撒了螞蟻，就在兩個被捆女生說着“你不該來，都是我連累你了”“我肯定會來救你”這些話時，四名霸淩女生肆無忌憚回蕩在樹林裏的的笑聲簡直像是群魔狂舞。

“哈哈，費知音，演技很好呢，真是姐妹情深讓人感動，請繼續你的表演。”

“笑死人了，紀絲，你很快就會知道費知音才是惡魔。”

錢笑湊到喬耐身邊，指着某個方向說：“那個神秘人又來了，往北邊跑了。”

“他為什麽總跟蹤我們，神出鬼沒的，溜得特別快，還沒見過他正臉呢，不知道是哪個班的。” 盛朵也朝同方向看去。

喬耐語氣很輕松：“不過就是跟蹤狂罷了，他幾次跟蹤我，可能還偷偷潛入過我家。”

“啊，他可真變态，為什麽要去你家，窺探你的隐私嗎，他也跟蹤過我。” 花雨縮了縮肩膀說。

“不會是費知音的同黨吧，要不就是費芝庭派出來監視我們的。” 錢笑壓低聲音，在喬耐耳邊說。

喬耐是團隊主心骨，依舊不以為然：“費知音可沒那腦子，費芝庭也沒心思玩這種小把戲，他不過是個變态跟蹤狂罷了，對我們毫無攻擊跟傷害性。”

錢笑恨恨跺腳：“死變态，別讓姑奶奶知道他是誰，否則一定會暴揍他一頓，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

喬耐看向遠處，說不定那個死變态是故意暴露給她們看。

霸淩事件的中止當然是老師們趕來，解救被困女生，把她們都帶到教導主任辦公室，紀絲跟費知音得到安撫，霸淩者被狠批，校方第一時間通知了六名學生家長。

讓老師們頭疼的是，這四名霸淩者嬉皮笑臉，拒不認錯，毫無悔改之心。

——

喬耐的父親喬路平第一個急匆匆沖進老師辦公室，他來之後費芝庭後腳進門，喬路平立刻伸展雙臂，像母雞護在一樣擋在喬耐面前，對着費芝庭、班主任跟教導處主任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家喬耐是好孩子，她從小善良到大，誰都不要诽謗她，我相信她絕對不會欺負同學。如果哪個同學跟她發生沖突，對方一定得好好反思自己，肯定是你自己身上存在問題，我們家喬耐，品學兼優。”

喬耐掩在喬路平身軀投射下來的陰影裏，毫不掩飾地揚起唇角。

這就是她親愛的爸爸，某品牌的電器維修工，身上還穿着工服呢，肯定是從客戶家裏匆匆趕來的，雖然只是個小人物，可他面對費芝庭這樣的大老板毫不遜色。

“什麽叫我颠倒黑白，袒護我家孩子，我家孩子人品優秀，需要我袒護嗎，我說了，費知音是不是得找找自身原因，你想想喬耐為什麽欺負你，不欺負別的學生，我們家喬耐做任何事情都有道理有正當理由。費知音，你不要在這兒扮可憐，當弱者，你存在什麽問題你不知道？”

喬路平給費家父女跟老師都噴傻了，衆人都傻呆呆的站着，張着嘴不知道怎麽反駁，喬路平還在進行強力火力攻擊。

“各位老師，你們怕是沒見過道貌岸然，披着人皮的僞君子吧，現在你們該長見識了，這辦公室裏就有一位。”

費芝庭臉色劇變：“喬爸爸，你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态度。”

喬路平聲音中帶着無法掩飾的譏诮：“對，費芝庭，多行不義必自斃，我說的就是你。”

……

此時，喬耐的媽媽戚珍正急匆匆地往辦公室跑，跑到辦公室門口，扶着門框大口喘氣，看清楚室內幾人後忙不疊地點頭哈腰地道歉，卑微又谄媚：“費總，對不起，我們家死丫頭又闖禍了吧，她一向暴力，我平時根本就管不了她，看我這就打死她。”

——

喬耐腳步輕快地走出辦公室，臉上的表情只有譏诮跟麻木。

她媽戚珍面對富豪企業家費芝庭一貫低聲下氣，百般求饒讨好，在她預料之中，只要以麻木做盾牌，戚珍的态度就打擊不到她。

“喬耐，喬耐……” 花雨從身後跑着追過來，靠近她，肩并肩，小聲懇求：“喬耐，我能不能退出？”

她小心地看着喬耐的臉色，剛才在辦公室裏，喬耐被她媽罵得狗血噴頭，要不是被攔着，她說不定會被打死，可她竟然并沒有表現出悲傷、痛苦、憤懑等任何神色。

這樣淡定、無畏是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喬耐的視線在對方臉上輕掃，花雨不敢與之對視，低着頭，全無霸淩女同學時的氣勢，柔弱開口：“我害怕，要是咱們繼續霸淩費知音的話，他會不會把咱們全弄死，我覺得他的眼神特別可怕，尤其是你，槍打出頭鳥的話，他第一個對付的人會是你。”

話音漸低，最後幾個字已經聽不清。

喬耐聲音帶着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擔心我的話，倒不必了，你想退出的話，絕對不行。”

最後四個字是提高了音量說的，好像她在威逼花雨一樣。

花雨不敢反駁，或者說她現在六神無主，只能被喬耐帶着走，讷讷開口：“可是……”

喬耐雙手搭在花雨肩膀上，沉聲開口：“就是你是小白兔，也要用鋼牙鐵爪把自己武裝起來。”

花雨呆立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喬耐遠去的背影，等喬耐拐了彎，她才拖着沉重的腳步向校門口走去，等到花柔出來，姐妹兩人并肩而行，花雨滿是歉意地說：“姐，對不起，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

花柔人如其名，溫柔地攬着妹妹的肩膀，笑道：“瞎說什麽，別胡思亂想。”

花雨抿唇，心中默想，花柔應該跟喬耐一樣，內心強大又堅定。

——

跟六個學生家長調節完畢已到下班時間，班主任陳蔚獨自坐在辦公室裏研究幾人的簡歷資料。

簡歷由她自己整理，除了學生在學校的登記信息，還有她自己搜集的學生的興趣愛好，周圍同學評價等等。

之前就有霸淩事件發生，陳蔚接收這個班級時就做了幾人的簡歷，喬耐、花雨跟費知音都在她擔任班主任的二三班，另外兩名霸淩者錢笑跟盛朵則分別在二六班跟一五班。

主要霸淩者是這幾名，但陳蔚覺得在旁邊起哄的也算是幫兇，她在觀察她們，并未做重點關注對象。

而她接手這個班級也非她所願，原來的班主任是個老教室，還有一年半載就退休，想要安穩，認為校霸跟被霸淩者都在她所在的班級就是定時炸.彈，堅決要求換班，于是學校安排青年教師陳蔚接收這個讓人頭疼的班級。

翻閱着六人的簡歷，陳蔚同時在回想調解現場，喬耐她們幾個跟滾刀肉一樣，油鹽不進的賴皮樣子把她氣夠嗆，家長們倒是态度都很好，尤其是喬耐的母親，一直在道歉，承諾會好好教育喬耐。

自家孩子在學校挨欺負，一般家長都會火冒三丈，要求學校對霸淩者嚴懲不貸，可費芝庭是個成功企業家，他斯文儒雅，氣度從容，竟是她從未想到的和氣，大概是在商場上見慣了風浪，讓他在面對女兒被霸淩時也能夠心平氣和地解決問題，他很溫厚寬容，表示只要下不為例，便不追究。

沒要求賠償，沒要求給霸淩者處分，沒追究學校責任，簡直是像天使一樣的家長。

至于費知音，跟她爸爸一樣，有大家閨秀似的寬容，并且很乖巧容忍，說是喬耐她們羨慕她爸爸才欺負她，她能理解她們。

陳蔚才大學畢業一年，本就經驗不足，是費芝庭父女的大度寬容讓她成功解決這次讓人頭疼的事件，換成任何學生跟家長，可能都不會解決的如此順利，她懷疑她自己再加上教導處主任都搞不定這事。

只是讓她覺得違和的大概是霸淩事件雙方身份，費知音是本市優秀企業家的女兒，費芝庭做電動車起家，“路風”牌自行車是全國銷量排名前幾的暢銷産品，名下還有酒店、礦産等其它産業，是經常在本地電視臺跟報紙上出現的人物，誰能想到呢，這麽一個知名企業家竟會在學校挨欺負。

而喬耐她們幾個，均出自普通家庭，家庭經濟狀況非常一般。

明明在她的刻板成見中，霸淩者大多數來自經濟條件好或者有背景的家庭。

陳蔚揉着眉心，把霸淩雙方的身份對調的話，可能更容易理解。

——

喬耐走到五樓家門口，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到裏面傳出油鍋刺啦作響的聲音，戚珍先于她到家，正在門口附近的廚房做晚飯。

拿出鑰匙開門進去，喬耐朝屋裏看了一眼，這是一間四五十多平米的房子，房間多年沒有重新裝修，家具也很有年代感，有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風格。

喬耐的房間是客廳隔出的小房間，一張小床，一套桌椅，此外還餘兩三平米的立足之地，狹窄逼仄，不過桌上擺了一臺看着很高級的電腦，跟簡陋小屋顯得格格不入。

倒是桌上擺放的黑白照片，跟周圍古舊的環境融為一體。

客廳裏的，包括她房間裏的所有物品各歸其位，并沒有因某人情緒暴躁被摔爛打碎。

所以，一會兒被摔爛打碎的将會是她。

不對，會是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