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樹城

第二天清晨，晶瑩用通訊鏡所聯絡的商隊便從麒麟山城內趕來，三個騎着鹿的葉精靈與葉绫羅等人在隐秘的林中碰面。

葉绫羅三人拿了身份牌後，莫尼若悟使用魔晶化形，同時莫尼若悟将所有行李都從儲物空間中取出，并對《葉脈訣》等特殊物品一并施了化形魔法，畢竟拖帶着行李才更像商旅。

葉绫羅四人走出森林，茂盛的草地漸漸變得稀疏，露出土壤的顏色，又漸漸地被石板路所取代，來往腳步、車辇聲漸大。石板路的縫隙漸漸變小，越發平整，換成了大理石鋪路，直接鋪到了十餘裏！這幾乎等同于數個望川城地中心廣場那般，以麒麟山城為中心，向外輻射式等間距地安放着發光的巨大螢石。

形形色色的旅人在路上奔忙，看得葉绫羅目不暇接。

晶瑩領着葉绫羅，一行人向精靈族商用專屬通道走去。畢竟是專屬通道，不像在龍渡橋排隊那般擁擠，入了通道，兩邊便有高高的隔牆将人流分開，也是為了防止在驗貨的時候被其他人窺探。精靈族所在的專屬通道人流量似乎是最小的，來往也只擦肩了幾個精靈而已，很快四人便來到了檢查口。

葉绫羅不自主的挪到了莫尼若悟和冷羽落之間。

莫尼若悟察覺到葉绫羅的緊張，悄聲在葉绫羅耳邊說道：“沒事的，別緊張，我們跟着晶瑩姐做就行。”

晶瑩輕車熟路地掏出商隊隊長的身份牌，檢查衛兵确認無誤後，葉绫羅三人也一齊交上身份牌。

檢查兵一一對照和校驗。

“葉精靈族第七十二商隊小隊，此次你等進入麒麟山城有何生意？”檢查兵長上前問道。

“進城方才有生意。”晶瑩答道。

“是賣是買？”

“二者皆有。”

“最後再請各位将行李包袱打開配合我等檢查。”

晶瑩開始有些不樂意道：“我出入麒麟山城百餘回，往來十餘年，哪次不是直接放行，你們是故意刁難我們？”

“請見諒，不妨說，上頭有令，近期對精靈族往來必須嚴查，必要時問清行程和具體事務，還需登記上報。”

“你們這是歧視！”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請配合！”檢查兵長将手裏的長槍重重敲擊在地面上，驚得葉绫羅一顫。

晶瑩回過身，目光掃視三人，輕輕招手道：“沒事，把包裹打開給他們檢查。”

衛兵一一盤查，也便都只是些衣服幹糧等尋常物。

“檢查完了，可放我們通行？”晶瑩高聲正色道。

“不行！”衛兵厲聲道。

這回吓得四人一怔。

“為何？”晶瑩強勢回道。

“葉精靈族第七十二商隊前兩個小時剛出城，有記錄登記在冊。”檢查兵長接過手賬道，“才兩個小時，只為接你一個隊長，也沒有辎重貨物，我等認為反常。來人！”話音剛落，負責該卡口的衛兵将葉绫羅四人團團圍住。

“住手！”晶瑩張開雙臂将葉绫羅三人護在身後，雙目圓睜狠狠地掃視這将要包圍過來的衛兵，“你們膽敢擅自抓捕我們精靈族商隊，我們有權向精靈族外交部申訴！你們無權抓捕！”

檢查兵長擡手讓衛兵暫駐，從屋裏取回一張通告，展開在晶瑩一行人面前：“上級特批，對精靈族專項特級檢查，上面有你們精靈族外交部長的簽字！”

“這……這，我申請見精靈族外交部長！”晶瑩反抗道。

“對不起，這是例行檢查，一切行為合情合法，請諸位随我們到二級檢室，确認且報備無誤自然會放你們走。來人，帶走！”

“且慢！”一個渾厚的男生從晶瑩身後傳來。冷羽落不慌不忙邁上前，直至走到檢察長面前，死水一般寧靜的面容正對着檢察兵長。

“你，什麽意思？”檢查兵張的長槍又敲擊了地面兩次。

冷羽落沒有回應，緩緩地将剛合上的行李再次打開，把專門放食物的袋子取出，幹糧從下拿出一塊硬硬的像，像一把小傘一樣的東西。

“賣這個。”冷羽落淡然悄聲道。

檢查兵長接過東西細看：“這，這是地靈芝！剛才居然沒仔細看！”

“這是我們隊長好不容易弄來的，我們不想引起注意。”冷羽落繼續淡淡說道。

檢查兵長将地靈芝交還，擡起手。

“不好意思各位，放行！”

四人入了城，晶瑩領着四人避開大路和戍戒區先行趕到城內驿站。驿站接駁區內一位精靈駕着一輛拖着一個包廂的鹿車在等候。四人上了車，關上車門，合上車窗，車廂頂部一塊規則的晶石折射着外界的光将車廂內照得明亮。

精靈驅着鹿車離開驿站。車廂內緊張的氛圍終于被規律的鹿蹄聲漸漸驅散。

“太危險了吧！我……感覺他都能聽到我的心跳了。”葉绫羅雙手撐在大腿上把裙擺攥起了皺。

“幸虧冷羽落機敏，沒想到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樂觀到這種程度了。”晶瑩看向冷羽落又看向葉绫羅，“看來，乘空艇也許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車到山前必有路，別慌，我們不能自己亂了陣腳。冷羽落，多謝了！”莫尼若悟說道。

“嗯。”冷羽落回道。

接下來十幾分鐘的路程大家都沒說話。

向來好奇的葉绫羅也沒有對這個精靈族專用的鹿車有太大的興趣，車廂內部四圍的雕飾和車廂頂華麗的圖畫都沒有吸引到葉绫羅一點注意力，葉绫羅甚至都沒有怎麽擡頭和轉頭看看，只是低着頭看向被自己抓皺的裙擺，用手掌一點點攤平，反複磨蹭着。

坐在葉绫羅身邊的晶瑩也不發一語，左手墊在右手的胳膊肘上，右手輕輕墊着下巴，默默思索着。

莫尼若悟坐在葉绫羅正對面，他閉上了雙眼，正襟危坐着，似乎是在冥想。

莫尼若悟則是回歸了他最習慣的沉默狀态，在四人中卻顯得最為自然。

鹿車沿“之”字型坡道爬升，一座巨大的府邸逐漸從坡頂顯現。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府邸頂端鑲嵌的葉精靈族族徽，肥碩的葉片狀橢圓形，碧綠的底色，加上鎏金蔓延出葉脈的紋絡，陽光下光彩熠熠。

車廂內的光亮驟然明豔。晶瑩打開車窗，夾雜着陽光味道的暖風擠了進來。

葉绫羅小心翼翼地向車窗外窺探。

一道筆直沖天的水柱如同凝固一般，像一根撐天的水晶柱一樣在晴空下奪目！在水柱頂端灑落下的水花和水霧披着陽光，放出七彩的虹。

葉绫羅從右車窗滑到左車窗，才見是兩座噴泉對稱而設，坐落在府邸門前的廣場左右。

輕風拂過，水霧飄灑，鹿車便從虹橋下穿過。在人族地境的城鎮，精靈族竟也能設如此恢宏府邸，足矣見精靈族的地位與人族之格局。

白玉質的門扉向內開啓，夾道兩旁的行道樹對稱栽植，樹幹與枝葉交錯生長，竟長成一個天然通道，鹿車便在這綠色隧道內穿梭。在府邸的高牆外完全看不到如此景致，府邸內簡直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或是說一片林海！

不一會鹿車穿出了隧道，一座白色宮殿赫然顯現。

“這便是我們精靈族在麒麟山城的外交處。”晶瑩頗為自豪地對葉绫羅介紹道。

葉绫羅徹底放松了下來，将頭探出車窗外。

這外交處大樓的頂上正是那枚碩大的葉精靈族族徽，整座建築高約莫七八層居民樓高，左右延伸的寬度約有百餘米，正門前的廳廊是由兩棵粗壯的樹幹支撐，其上紋路如虎踞龍盤。

鹿車繞開正門，向後方走去。葉绫羅忽然感覺到暖洋洋的陽光消失了，揉了揉剛剛适應陽光的眼睛。葉绫羅視野逐漸開闊，她這才看到原來在外交處大樓這幢足矣堪稱宏偉的建築後竟還有如此神跡！

“哇塞！”葉绫羅感嘆！

一顆參天巨木高過外交處大樓三到四倍有餘，向外延伸的虬幹枝葉蓋住半個外交處大樓。這顆巨木似乎是從府邸後依的山岩中長出，又像是它自己本身撐起了整座岩壁！巨木從岩壁中伸出的軀幹上，隐約可以看到有很多細小的窗格和向外延展的平臺、通道，在上面似乎還有“爬蟲”在挪動。

“這是我們葉精靈族最獨特，與自然生命所交融誕生的奇跡——樹城！前邊的外交處大樓只是對外的待客廳、會客室，而我們葉精靈族真正的據點則是這棵巨樹。”晶瑩簡單介紹道。

葉绫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黑色的宛如無盡的黑洞，瘋狂吞噬着照進來的光！

“等這事情完畢，我想帶小主到我們精靈族的主城去看看，那才是真正的‘城’，一樹化萬木，獨木便成林！”

“那可是天下精靈族的母親！天下為數不多的奇跡——建木！傳說建木通天徹地，自成一方世界，地處綠光森林的中心，但若是沒有精靈族的引導，無論如何是無法抵達的。”莫尼若悟看向晶瑩，眼中充滿期待！

“建木神都不歡迎外人！”晶瑩果斷拒絕，她又看向張目在外的葉绫羅，“可小主不一樣，她是我的小主，是召喚師大人的妹妹。”

晶瑩對着尴尬失望的莫尼若悟說道：“當你強如召喚師大人，那天下何處不可去得？”

莫尼若悟聳聳肩，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鹿車也在此刻緩緩停駐。

晶瑩牽着葉绫羅下了車，走在前方。

葉绫羅晃蕩着已仰酸的頭，溜溜的眼珠子還固執地往上瞟。

衆人步行到巨木的樹根前，兩條粗壯的樹根盤曲着拱出地面，支撐出一條縫隙，相對于巨木而言的縫隙也足以并行三個成年人。本是晶瑩的手牽着葉绫羅，現在反變成葉绫羅雙手緊握着晶瑩的手，在陌生的環境和這“樹城”的震撼下，葉绫羅心中那份渺小和無助感被漸漸放大。

晶瑩察覺到，放慢了腳步，四人的小團體更靠近了些。

四人沿臺階向上，沿着不規則的通道前行，木質的臺階竟能讓腳步發出清脆的聲音。通道頂上蔓延攀援的藤蔓中似乎流動着能量，發出光亮，将通道內的空間照得敞亮。走了一陣，晶瑩掀起遮住通道盡頭的幕簾，衆人便處在了這樹城的第一層。

葉绫羅稍稍放松的神經再次被激活！

圓形的大廳中央是一座流響的噴泉，躍動而出的水流騰起近十米後飄灑成雨霧落回池中。池邊坐着許多結伴的年輕精靈們，他們相互依偎着，每次嘴唇開合總能讓對方的臉上綻放出笑容，添上一抹紅暈。還有些精靈們攜手步入池中，相互摟着對方的腰，随着泉水聲流響翩翩起舞，在水中踏出一個個合節奏的水花，逐漸交融。

葉绫羅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紅，一直延伸到耳根，她眨眨眼，将目光轉移到天頂上。

大廳的天花板被粗大的枝葉覆蓋，深綠色的葉叢中吐出許多碩大粉紅的花朵和待放的花蕾，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從葉叢中垂下的碩大果實，孕育出這大廳的光亮。

晶瑩注意到葉绫羅的視線，她看向那些光亮的果實對葉绫羅解說道：“小主，這裏的花一年四季常開，花落了便結出果實，一顆果實能點亮七天七夜，光芒衰弱之後枝條便會慢慢垂下，我們将采摘這些果實，周而複始，生生不息。”

葉绫羅将頭底下思索着，忽而擡起頭看向晶瑩問道：“晶瑩姐，這聽起來很棒，但這其中似乎，精靈們好像并沒有為這棵樹做一些……”

晶瑩搖搖頭解釋道：“短時間小主是看不到我們內在聯系的。在千萬年精靈族的成長歷程中，我們始終與樹城是共生的，是這些樹城庇護了我們，又是我們催生出了樹城，這是屬于我們精靈族獨有的奇跡！也因此，我們每個精靈都待樹城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對樹城無私地奉獻，我們感恩地接納，讓這裏充滿歡聲笑語與愛。”

“不愧是最高雅的種族，晚輩莫尼若悟給精靈族的前輩致敬。”莫尼若悟向晶瑩行了一個葉绫羅從來沒見過的禮。

晶瑩暫且放開葉绫羅的手，也回了一個葉绫羅見所未見而且與莫尼若悟完全不同的禮。

“沒想到人族之中還有人懂得我精靈族這種古老的禮數，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了！”禮畢，晶瑩直起身看着莫尼若悟說道。

兩人突然的禮節使得葉绫羅和冷羽落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晶瑩再次牽起葉绫羅的手，四人繼續向上層走去。

四人在議事廳的大門口看到了衛兵，身着深綠色的輕甲，站的筆直。

四人進到議事大廳內部的小套間，關上門，四人圍坐在圓桌邊，頭頂是和鹿車上一樣的水晶，發着亮光。

葉绫羅對樹城裏的一切陳設感到十分好奇，明明就應該是木質的東西，但地板、臺階和牆面卻有着遠超木質的堅實質感；房間也是渾然一體的，門窗牆角毫無接縫絲毫沒有人工開鑿建設的痕跡，桌椅器具都是極其嚴格的“配套”，一切都是恰到好處，就像是這棵樹“生長”出來的樣子。

“小主、大家，這裏的房間是完全隔音的，我們可以商量接下來的行動。”晶瑩簡單的起了個頭。

“我是這樣想的，這裏雖然暫時作為我們的庇護所，但絕不是長久之計，而且有拖累到精靈族的風險。”莫尼若悟率先發言，目光投向葉绫羅。

葉绫羅贊同地直點頭。

“那麽晶瑩姐，我想先了解了解麒麟山城的空艇航線。”莫尼若悟借着發言道。

晶瑩眉頭緊湊：“麒麟山城的空艇航線繁複，我這現成的也僅僅只有商運航線信息。這樣，我先派我商隊的人去了解下。”

“既然如此，我還是親自去空艇接駁站一趟，我還想弄到一些其它信息，放心！我能僞裝而且只有我自己的話，我有十足把握不暴露，最快今天，最晚明天一早出發。”莫尼若悟主動請纓道。

“那就明天，我立刻派人将我們附近和空港附近和沿途的哨兵巡邏、布崗情況調查清楚，明天一早方便你行動。”晶瑩回道。

“好！多謝晶瑩姐。”

“還有一件事。”晶瑩看向冷羽落說道：“我們既然用了行商的理由進城，戍城衛兵必然有記錄，冷羽落直接與衛隊長有過溝通，縱使外表可以改變，但言行方面難以僞裝。所以為了做到僞裝全面不露馬腳，明天我和冷羽落去商會登記，再去商行留下記錄，以防我們暴露。”

冷羽落點點頭。

葉绫羅一旁聽着，完全插不上話，也感覺完全沒有值得自己插話的地方。莫尼若悟和晶瑩心思缜密，計劃行動井井有條，冷羽落雖然話不多，但總能在關鍵問題和計劃節點給出重要補充和建議。整場密談葉绫羅感覺置身在外，本以為與大夥的距離近了，但貌似……

等三人的交流接近尾聲，葉绫羅終于卯足氣力發出細細的聲音：“那個，我應該做什麽？”

三人目光齊刷刷投向葉绫羅。

葉绫羅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洩了一半。

“绫羅，你是我們團隊的核心，是重點保護目标，所以我們希望你留在這，首要保障自己安全！”莫尼若悟用柔和的語氣說道，用眼神同晶瑩和冷羽落交流。

“小主，我不能讓你冒險！這是我的承若，所以請保重自己等待我們回來，好嗎？”

冷羽落看着葉绫羅點點頭。

“好吧。”

晶瑩領着三人繼續向上層走去，似乎經過了宴會廳、餐廳、室內花園……

葉绫羅木讷地被晶瑩牽着慢慢走，對周遭的事物不再好奇，空洞的雙眼像是兩扇已經緊閉上的門，攔住了光。

四人到達居住區。

晶瑩給莫尼若悟和冷羽落安排了一件客房，自己則帶着葉绫羅再上一層，走到走廊的盡頭。晶瑩掏出一片水晶樣的樹葉，插到木門的鎖孔中，聽“咔噠”一聲，二人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空間很大，天光透過房門正對着的大窗将整個客廳照得明亮，客廳中間擺放着一張流水的茶幾，袅袅冒起水霧，茶幾上還擺放着一盆鮮花，在薄薄水霧中嬌豔欲滴。

“小主就先住在這吧。”

“這，好漂亮。”葉绫羅的眼睛眨巴眨巴，又有了生氣。

葉绫羅看看房間又看看晶瑩，眼裏藏着疑惑。

“這是我的房間，小主您放心住吧，這裏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用，鑰匙您收好。”說着，晶瑩将葉鑰塞到葉绫羅手中。

“你不跟我一塊麽？”

晶瑩搖搖頭道：“我到我們商隊的宿舍歇着就好了，就在樓下兩層，其實我也很少上來住，你看看有什麽缺的東西，我馬上讓人送過來。”

“可是晶瑩姐我……”

“不用不好意思小主，這裏很安全也安靜。我在商隊宿舍方便調配人手，安排行動，也能順便處理商隊裏的一些事情，同樣也不會打擾到您，所以小主您就安心在這住下吧，也不會太久的。”

“可是晶瑩姐，我想你陪着我，我不想一個人。”葉绫羅還是沒能将這句話說出口，艱難地把這話咽了下去，換話道：“好的晶瑩姐，謝謝你！”

晶瑩又拉着葉绫羅挨個介紹了屋內的用品和設施，詳細說明了用餐的時間和地點，不過到用餐時間她會上來主動找葉绫羅，或者她親自送餐上門，沒有其它事情盡量不要出門，若要出門就先聯系她。最後晶瑩帶着葉绫羅下到商隊宿舍，帶葉绫羅認了路，最後領了一份餐送葉绫羅回了房間。

樹城的夜比外邊入的更早。

葉绫羅不喜餐廳裏的喧鬧早早吃了晚飯便回了房間。舒爽的沐浴讓葉绫羅這幾日奔波的疲勞消退不少。換上自己做的紗裙，推開卧室的窗。清風吹起葉绫羅濕潤的長發，帶着樹香，蕩起兩旁的窗紗。葉绫羅摸了兩下繞着床邊生長的花苞，房間內的照明果漸漸收斂光芒讓夜色爬了進來。

這種便是精靈的生活吧，安逸、舒适，也許自己當初要是答應了雅晴姐，自己的生活也許正是這樣，或者比這更好一些吧？葉绫羅心想着，雙手舞弄着濡濕的長發。要是當初答應了，也許他們也就散了吧，不用為了自己麻煩那麽多人。也許當初自己要是能早點回家，現在也許正在吃着爸爸逞強“大顯身手”的晚飯吧……

忽然，一顆飛動着的閃爍着光芒的小光點從窗外閃過。葉绫羅爬上齊腰高的窗沿，趴在窗棂上向外看。窗外星星點點舞動着的，在巨樹枝幹枝葉間穿梭着的，兩顆光點上下飄飛相互旋轉着的，正是這盛夏夜專屬的，螢光的“星空”！

這是望川城裏沒有的，但在那個山崖前，那個山坡上，爸媽曾帶着小小的她追逐着這些“星星”。她細小的四肢極力伸展着，蹦跳着伸出稚嫩的雙手努力地撈向那身邊的“星星”，卻一次又一次地撲空，身邊始終伴随着爸媽的歡聲笑語，所以她始終沒有洩氣，終于在她一次努力地蹦跳中，白如彎月的雙手終于将一顆“星星”合在了雙手的滿月之中！欣喜的她甚至忘了怎麽落地，于是她摔倒在草地上翻滾了一圈卻沒有吭一聲。爸媽着急地跑過來扶起她，她卻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将雙手捧到爸媽面前。透過她雙手的縫隙，爸媽看到了靜靜地閃爍的“星星”，爸媽又高興地笑了。爸爸讓她放了那顆“星星”。她迅速地把手收到自己胸前，扭過身去，臉上露出剛才摔跤時的堅毅！

“淩羅乖，星星也是有它的爸爸媽媽，有它的家人的，它回不去它家裏人會傷心的，星星也會傷心的哭的，我們的淩羅是個乖寶寶，怎麽能讓星星哭呢對吧。”

她看了看手裏的“星星”，微弱的光芒艱難地從指縫中擠出。她點點頭，張開了手。“星星”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愉快地閃動起來，飄向空中，這時又有好幾顆“星星”飄了過來圍繞着那顆“星星”。

“你看，它們多快樂呀！”

葉绫羅坐在窗沿上倚靠着窗棂，雙腿彎曲收到胸前，雙手環抱扣住雙腿，側着臉墊在腿上，看着窗外飛向遠方的螢火，漸漸地模糊，一閃一閃，成為天上的星子。

“叩叩，叩叩”有節奏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然而卻沒有回應。晶瑩拿出備用鑰匙焦急地開門，還沒走到照明果的開關前，晶瑩就看到靠在窗棂上披着月光已然睡去的葉绫羅。晶瑩輕輕将房門合上，踮着腳踩着夜色輕輕走到窗前，輕輕抱起葉绫羅。她突然注意到葉绫羅臉頰上鍍着月色的淚痕，長長的延伸到脖子，滑落到心裏。

晶瑩将葉绫羅抱上床，蓋上薄毯，站起身。

“媽媽……”

晶瑩愣住了，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爸爸，不要走。”绫羅單薄無助的呓語聲回蕩在這個幽靜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