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種子發芽是一件特別大的驚喜, 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歡天喜地的要跟着一起過去看看，唯有齊學真冷冷地站在床邊看着興奮的人群, 顯得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章又寧還在猜想那些種子會結出啥玩意兒出來, 隔着衆人随口問了一句：“你不一起去嗎？”

齊學真一臉冷漠：“沒興趣。就算是糧食，也不過養活了一批貪生怕死的自私鬼。今天我作為刀, 可以救他們, 五年後，如果我還沒有死, 等着我滅世吧。”

平靜到極點的語氣, 卻說着最可怕的話語。

在場所有人，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兩位教授甚至默默後退了一步。

章又寧直視着他，沒有從齊學真眼中看出哪怕一丁點的玩笑成分。

這貨是真的這麽想的。

滅世？

真夠瘋狂的。

章又寧的沉默, 差不多被所有人理解為她在不悅。

遲峰忙打了個圓場：“哈哈哈，齊哥又開玩笑呢。哪一次遇到危險, 齊哥你不是沖在最前面。我們知道你不是這樣想的。”

“我就是這麽想的。”齊學真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淡淡一笑, “所以章老大, 未來你我可能終有一戰, 不死不休的那一種, 你做好準備。”

章又寧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她很清楚, 這是齊學真的性格。

如果五年後人類還有人存活, 他真的會親手覆滅，神擋殺神, 佛擋殺佛。

“章老大。”有個人忽然擋到齊學真跟前，出乎章又寧意料的是, 這個人不是蘇秀，反而是林悠。

林悠的臉上有着很深的擔憂和恐懼，可是卻堅定地擋在了齊學真的面前。

“章老大，我知道齊哥的思想異于常人，可是你們是我們的主心骨，頂梁柱，我不想看到你們倆自相殘殺。你別跟齊哥計較，五年後的事，誰都說不準，對吧？”

章又寧是真的不解了。

蘇秀站出來，她一點都不意外，可是林悠……

說句實話，她一直以為她會恨齊學真，至少也怕他。

沒想到此刻，她竟然站出來維護他。

“你……不恨他？”章又寧輕聲問。

林悠淡淡一笑：“不恨。我大概理解你為什麽這麽想，但是就我個人，不恨。齊哥說得并沒有錯，普通人在怪物面前，全部都是弱者，所以我不會怪他。我是成年人，選擇是我自己做的，至少，他給了我選擇的機會。至于說隊伍裏有很多不好的人，比如被你扇耳光的那個，我也特別讨厭他，可是不能把這個歸罪于齊哥身上。就好像章老大你明确說過不可以拿女人小孩和老人擋怪物，還是有人把女人推到危險的地方，那能說是你的錯嗎？這裏有那麽多貪生怕死，欺淩弱小的人，能說是參謀長的問題嗎？其實人類很善于t雙标，寬于律己，嚴于律人，把他們放到齊哥的位子上，他們未必做得有齊哥好。最起碼，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齊哥都是第一個沖上前的，從來沒有例外，他從來沒有拿其他人來替自己保命。所以那天，齊哥一個人攔住了将近三百人時，他明明親口說出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們，我們二十多人還是選擇站到他這邊。就算我是傻子，李哥，吳哥趙哥他們難道都是嗎？我不知道齊哥為什麽想法會這麽奇怪，也許他的确算不上好人，可是最起碼我知道，他可能真的不在乎任何人，可是同樣的，他也不在乎自己。他是真正的一視同仁，真正做到了公平。”

那天章又寧他們離開了，後面發生了什麽，她一直不知道，只知道最後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原來竟然是這樣。

一個從沒有真心對待過別人的人，最後竟然有人願意為他赴死？

章又寧默默地呼了一口氣。

也許她無法認同齊學真，也無法認同林悠的某些話，可是她不得不承認，每次遇到危險，齊學真從來沒有退縮過，他的确一直在保護他完全不在意的人。

“其實……”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想法。說句實話，來了這裏不到一天，我最大的感受是－－烏煙瘴氣。今天我讓人鋤草，等了好半天，只有一個人為了她的孩子願意站出來。就我見到的，每次遇到危險，除了零星幾個人，其他的全是軍人沖在第一線。其實，我也很失望。真的，這不是我想要的隊伍。可是我不能再輕易帶着你們離開。我應該有能力保住我們這個小團隊，可是只有二十多人，能延續人類的文明嗎？我們需要人，很多的人。”

沒有人吭聲。

雖然沒有人一個人提起過，但是說句實話，遲峰他們也并不喜歡這裏的氣氛。

“我有想過整頓這裏，可是我沒有時間，我連跟教授他們開會都覺得在浪費時間，我只想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才能更好的保證大家的安全。說句實話，我不是有大智慧的人，做一個打手也許很合格，可是做統帥，我害怕自己不行。不過既然大家都願意叫我一聲‘章老大’，話也說到這個份上，我就抽空說一下我的安排。”章又寧冷冷地笑了一下，“以後，‘活下去’階段，這裏嚴格實行軍管，不允許有個人意志。”

衆人微微一怔，只覺得這一刻，章又寧忽然間好像不太一樣了。

“喜歡道德綁架，張口自由民主，閉口人權的人，我們不需要，可以選擇出去，留下來的，意味着接受。除了65歲以上的老人，12歲以下兒童，孕婦，哺乳期婦女可以自行安排，其他人全部要聽從指揮。60-65歲老人，12-16歲的孩子全部編入後勤，做一些輔助性的工作。至于其他人，不論男女，全部編入作戰小隊。每隊10人，由一個士兵帶領他們訓練，勞動，巡邏。遇到危險，每個人都有第一時間沖上去的義務。凡避戰者，死！欺淩弱小，不服從管理者，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死！表現突出者，提升他們的地位和待遇。”

整個走廊裏，寂靜無聲，卻又好像有驚濤駭浪。

“鋤草的那些人，我已經讓李潔做了登記，一共七十個包子，七十個人，這個營區所有的草，就由他們七十人負責，但是不再有額外的食物。想在這裏存活，每個人都有義務讓這裏變得更好，這些人有好處就跑這麽快，看來都是聰明人，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麽嚴肅的時候，聽到這一段話，很多人竟然很想笑。

大概那幫人做夢也沒想到，以為可以占便宜，結果卻落入章老大的算計。

“還有，現在軍營的空間被變異樹壓縮得厲害，今天我會全部清理掉這些樹，以後這裏更名避難所，整個空間要做新的規劃。人員信息應該差不多登記完了，找出合适的人才，第一步，我需要他們完成以下項目：種植區，蓄水池，養殖場，污水及排洩物的處理。我沒時間理這些，遲峰，你全權負責所有事務。”

遲峰微微一愣。

稱呼上這一細小的改變，讓他意識到，章又寧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要整改這裏。

“是，章老大。”遲峰說。

他十分聰明地也改變了對章又寧的稱呼。

章又寧的目光落到齊學真身上：“你負責壓陣和監督。敢不服從者，殺；有徇私舞弊者，殺！齊學真，我對你很有信心，無論哪一項，我都相信你可以做到最好。”

武力值高，可以威懾所有人；對人類完全沒有愛，所以他可以做到絕對的公平。

齊學真平靜點頭：“好。章老大，你終于學會如何正确使用這把刀。”

章又寧笑了笑，進了營區後，一直壓在心頭的那些莫名的情緒忽然間煙消雲散。

她在這一刻，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

“我去砍樹，你們去安排吧。晚上再做總結檢讨，有更好的建議，也可以提出來。明天齊學真跟我一起去搬糧食，然後打通避難所到河邊的安全通道。大家……”她的目光慢慢環視過所有人，“雖然非我所願，但假如的确有這個需要，我不介意做一個‘獨裁者’。”

衆人愣了幾秒，異口同聲的：“是，章老大。”

章又寧笑了笑，沉默着甩開所有人，大步向前走去。

走廊的盡頭有一扇窗，光線從窗戶裏透進來，章又寧背對着他們走進那片光裏。

過去的正在慢慢腐朽，新的世界，終将降臨。

以後，将是一個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