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2050年1月11日，晚上19時55分。

“您不要相……”

話說到一半，耒忈又頓住。

顏舒玉剛剛的那番話是在挑撥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是認真的，他沒辦法判斷沒辦法确認。

他很想讓談靈不要相信這個無理的生物，但他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因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談靈神色淡淡，看顏舒玉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将死之人。

她握着長槍的手偏移幾分，開槍打中的不是顏舒玉的後腦勺，而是他的側臉。

顏舒玉疼痛到一手緊攥，另一手捂住被打穿的側臉。即便血順着指縫流出，即便他疼到直發抖，還是只悶哼了一小聲。

等緩過一口氣，發現身上不再有長槍盯着，他翻身看向談靈。

剛剛開槍的NPC，此時當着他的面，把防護衣的袖子撕爛，放到了耒忈的臉上。

她所做的，就像是怕怪物的屍骨爛肉會沾到他臉上。

防護衣是透明的，蓋在臉上也能清楚看到對方的模樣。

看耒忈愣住，談靈漠然開口:“用手擋好。”

被屍骨擋住臉，她就沒辦法在第一時間發現有沒有意外。她不喜歡身邊的東西帶來麻煩，可以避免的意外她不會多猶豫。

系好被扯爛的袖子，談靈視線又落在顏舒玉身上:“再說沒用的話，下次打中的就不是你的臉。”

顏舒玉笑了，臉上的血窟窿被牽扯着流出更多的血，一張臉此時顯得又邪又恐怖。

等談靈走近，他從滿是屍骨的地面坐起身，不顧開口說話臉上的疼痛感會更強烈:“我可以跟着您一起下沉，想說的話慢慢說。”

看他不是在說謊，談靈尋了一個地方閉眼躺下:“五分鐘後，你再跟着下沉。”

顏舒玉沒有回應，但還是按照談靈所說的，五分鐘後跟着下沉。

沉入屍骨下的感覺會很奇怪，身體像是被一堆東西拼命擠壓。

顏舒玉沒有閉眼，他也為自己準備了防護衣，雖然只用了防護衣的面罩，但能夠看清下面的一切就已經足夠。

這兒雖是地下，但與副本外的世界不同。這兒雖然有衆多屍骨阻擋視線，但他們能夠感知到所有的一切。

耒忈一手按住蓋在臉上的東西，一手穿過阻礙，伸手去觸碰離他不算近的談靈。

下沉到一定的距離，顏舒玉感知着談靈的位置:“剛剛忘了告訴您，屍骨爛肉不會致命，但鑽入口中就說不準了。”

談靈并沒有什麽反應，抛開別的不說，若這是真的，下沉之前給耒忈蓋上臉，倒是一個可以避開麻煩的決定。

等不到談靈回應，顏舒玉不生氣也不着急。

他感知到下面的怪物在伸手，似是尋找談靈所在的地方，他輕輕笑了一聲:“下沉之前跟您說的生物，并不是欺騙的話。”

耒忈伸出去的手頓了一下，在他猶豫着要抽回去時，就觸碰到了溫熱的指尖。

被無理的家夥觸碰到，談靈眼眸微暗。

但想到膽小的怪物很可能是害怕開口後被屍骨鑽入口中，不敢說話才這樣做，便由着他這樣做了。

至于顏舒玉所說的話，她其實并不在意。

沉默兩秒，談靈睜開眼，心底莫名的感知讓她清楚顏舒玉現在是什麽表情:“是真是假，又能怎樣。”

沒料到談靈會沒有任何情緒，顏舒玉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後才繼續說:“這事關這世界最後是屬于舊支配者的，還是現在的。”

“所以呢？”

對于她來說，這根本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大事。不管這世界屬于所謂的誰，她都不關心。

顏舒玉想了想:“既然您不在意，為何就不與舊支配者一起？”

談靈似笑非笑:“只要它們臣服于我，乖乖聽話，就可以跟着我。”

顏舒玉徹底沉默，他怎會聽不出這是什麽意思。她甚至在聽到這方面的話，回應時也要讓自己身居高位。

沒了說話的聲音，周圍變得還算安靜。

耒忈順着談靈溫熱的指尖緩緩向上移，在觸碰到手心後，慢慢寫——

您認為，指示外面生物對付您的會是他嗎？

談靈并不打算以寫的方式回應，不把顏舒玉放在眼中，她淡淡道:“一個想拉攏，一個想置于死地，這兩者是極端。”

耒忈了然，她不認為外面生物所說的“那位”是顏舒玉。可不是他，就只能是怪物或者人。

狂妄的生物不會輕易聽從其他異類的命令，更何況是那些選擇「絕對邪惡」陣營的。

猜到談靈剛剛說的話與他有關，顏舒玉扯過幾根屍骨借力後，離談靈近了一些:“不管發生了什麽，您都要相信，我不會害您。”

談靈并不當真，想到還沒有在副本以外的地方見過這無理的東西，她若有所思:“你甘願被囚禁？”

顏舒玉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談靈說了什麽，他笑了笑:“不問我關于您的事情嗎？”

安靜了近一分鐘，顏舒玉輕嘆一口氣，暫且當沒說過上一句話:“什麽是囚禁呢？”

“我想，失去自由才稱得上是囚禁。”

顏舒玉伸直手，只差半個手掌的距離，就會觸碰到談靈。

他閉上眼感知四周的一切:“這是恩賜，舊支配時代除了掌權者有自由之外，還有我。”

話雖這麽說，但他不像是在享受權利。

耒忈眉宇輕皺，猶豫片刻，還是在談靈手心上寫——

他好像在說謊。

談靈“嗯”了一聲，她可以肯定的是，顏舒玉從沒有離開過副本，電子屏幕也不是他控制的。

剛剛聽到了細微的聲音，他自知那聲“嗯”不是對他，顏舒玉沉默片刻後收回手:“那麽，現在繼續我們之前的話題。”

“您可以不與我們一起，舊支配者放過您的前提是盡心保護好從副本中離開的生物，也就是像活蛋一樣的怪物。”

顏舒玉說着，伸手握住擦過肩膀的一根較粗的屍骨:“這是一個善意的提醒。”

放過？

談靈只覺得有趣，回想那小東西對舊支配者的恨，她似笑非笑:“你告訴它，那小東西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