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50年1月8日，上午9時40分。

談靈的身影從數十米外的血紅色叢林出現時，陸河州不用別人提醒，就自己抱着寶箱站起身。

謝菲兒瞧見，并不覺得意外。

她找不出第二個比談靈更強的，在這種地方，能力不及，不服軟的後果就是死路一條。

無視站在一邊的蠢貨，談靈垂眸看向殼鸠。

小東西的觸手少了一條，想起剛剛快要走出叢林時，聞到過一絲絲糊味，她隐約猜到發生了什麽。

看談靈若有所思盯着它，殼鸠不敢立馬過去。它乖巧趴着，彎起兩條觸手給談靈比了一個心。

耒忈瞧見，面無表情。

等談靈沒計較殼鸠的無理，讓她重新回到她肩膀上時，他有些難以置信，神情微微變了變。

這一片并沒有怪物靠近，等離開數百米後，才能看見在地上掠食的怪物。

它們和天上飛的怪物相比顯得很小，蠅頭一般的腦袋上有四根胡須，身體其他地方覆蓋着堅硬的鱗片。

怪物聽到聲響，齊齊朝談靈那邊看過去。

同種怪物孕育後有一定幾率會發生變異，變異後的沒有自我意識，比其他同類更殘忍。

它們之中有意識的，感受到談靈帶來的威脅，緩緩後退。沒有意識的一部分，則是不怕死上前。

謝菲兒不是頭一次見到怪物，但還是會害怕。

看想要包圍住他們的怪物越來越多，謝菲兒忍不住閉上眼。她直覺告訴她不要動彈，只要不得罪談靈，就能活下來。

耒忈是食物鏈最底層的怪物，他沒被允許同化血液之前，只能幹站在一旁，什麽都做不了。

談靈看它們靠近，并不緊張，她緩緩拿出長槍。在其中一個怪物留着哈喇子撲過來時，她擡起手，一槍爆頭。

沈心心身體抖了一下，剛剛她看到，談靈扣扳機時，都不帶眨眼的。

怪物應聲倒地，濺出來的綠色黏液淌了一地。陸河州一直低着頭，黏液流到腳邊時也絲毫未動。

其他怪物沒有退縮的動作，它們沒有意識，只知道殺戮，并不知道輸即是死。

不過兩分鐘，靠近她的怪物全部陣亡。

談靈看着地上的黏液，略有些嫌棄。

耒忈思索兩秒，蹲下來，朝她伸手:“您可以踩着我的肩膀過去。”

談靈覺得他很可笑:“比起這，撕下你的皮墊在地上不是更方便？”

耒忈默了默，他覺得也不是不可以。他們這種怪物，別的不行，血條很厚。

談靈沒再理會他，伸手拍了拍殼鸠的小腦袋後，小可愛會意，蹭蹭她的手心。

從談靈肩膀上下來，它伸出毛絨絨的觸手，抹去談靈身旁的黏液，才開始掰過怪物的頭，大口啃食。

等殼鸠吃飽後，談靈扭頭看向一旁的蠢貨。

謝菲兒最先反應過來，她朝談靈又低了一部分頭:“您的事情最重要，我不餓。”

另兩人愣了一下，看着地上比第一次遇到的還要惡心的怪物，也跟着說:“我不餓。”

談靈收回視線，她走在前面:“跟着。”

謝菲兒松了口氣，身體放松。

這兒的怪物雖然吃了不會死，但咽下去夠惡心很久。

不想死就不能露出任何不滿的表情，一邊忍着惡心一邊裝，很耗費精力。

耒忈緊緊跟在談靈身後:“如果您不想再遇到這些東西，我可以同化血液，它們不會靠近有同類氣味的……”

“不需要。”

談靈擡手打斷，冷淡的眼眸掃過他:“你現在只需要跟着。”

耒忈不再吭聲，走了半個多小時後，他隐隐猜到了。

後面的路他還算熟悉，這是通往廢墟深處最近的路。

那裏有一條深河道，裏面的怪物雖不是他遇到的最兇殘的，但卻是最謹慎的。

談靈走了一陣，看到廢墟某一處位置不錯時，她停下腳步:“給你一天的時間。”

陸河州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是廢墟最高的地方。一天的時間，很可能連設計都不夠，但他不敢讨價還價:“好的。”

寶箱中的建築材料看着不多，但卻很獨特。游戲中的建材與現實中不同，它會等比例放大。

食物還在寶箱放着，沈心心很想過去拿吃的。昨天吃的東西，今天走了這麽久的路，都已經消化了。

可她不敢過去，一旦開口，被談靈知道她只是不想吃惡心的怪物才謊稱不餓，會出大事吧？

談靈沒理會不遠處有小心思的蠢貨，這兒怪物并不少，她不希望東西還沒有建成，建東西的蠢貨就先被怪物吃了。

她把殼鸠放下，看向天上準備伺機而動的怪物:“你能看住他嗎？”

它其實不太行，但這時候有個最底層的怪物在身旁，就不能說不行。

殼鸠點點小腦袋，它豎起觸手，身上柔軟的毛變得堅硬，頭顱下面細尖的牙齒也露了出來。

談靈覺得很不錯，她伸手摸了兩把殼鸠的小腦袋，才起身離開。

看着談靈離開的背影，陸河州有些慌亂。但看到身下的怪物好像比他還緊張，又莫名其妙冷靜了。

真出了事，這東西帶着他逃跑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沈心心揉揉餓扁的肚子，欲哭無淚。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把找來的食物都放進寶箱了。

謝菲兒也餓，她屏住氣，時不時按摩一把肚子，生怕它發出咕嚕咕嚕聲。

耒忈不需要吃東西，但他見過其他生物進食:“您會餓嗎？”

談靈分給他一點兒視線:“怎麽？”

耒忈伸出胳膊:“您如果餓了，可以吃我。”

談靈半眯了一下眼，耒忈繼續說:“比起其他怪物，我們要幹淨很多，因為我們不需要吃奇怪的東西。”

談靈平靜地收回視線，她時常因為不夠變态，想不明白這怪物究竟想幹什麽。

謝菲兒跟在他們身後，聽到這番話，也覺得有些不正常。

第一眼看到這怪物的時候，她以為他是想找談靈的麻煩。

後來發現，他很可能只是想抱大腿活下去，再到現在，完全看不懂想不明白……

沈心心要餓昏了，她沒聽他們說了什麽，只顧着催眠自己一點兒都不餓。

在走了快兩個小時，暈暈乎乎跟着談靈來到深水道旁邊時，她清醒了一些。

談靈眼神很淡，深水道只是看着平靜，下面的怪物，在引誘上面的生物上鈎。

她示意後面的兩個蠢貨靠近深水道，謝菲兒最先過去，雖然感覺這兒有危險，但不照做，會直接被丢下去吧。

看水面還是很平靜，談靈也不着急，她蹲下來，伸手觸碰水面:“你們像這樣做。”

沈心心有些緊張，她恐水，害怕滑進去。

作為一個旱鴨子，掉下去沒有人救，必死無疑。

可不過去，也必死無疑……

沈心心想着，眼眶都紅了。她跪在地上，探出上半身，伸手去夠深水道的水。

談靈有些無語，耒忈怕她一直蹲着會累，找出一個平整的石塊搬到她身旁。

談靈也不拒絕，只是她剛起身，水裏的東西就按捺不住浮出水面。

深水道的怪物名為「呙」，是一類有自我意識，位于食物鏈高位的怪物。

它長大嘴巴，想要一口吞下沈心心的上半身。只是它自以為的迅速，在談靈看起來很慢。

怪物最先浮出水面的是頭，它一頭眼睛，随便抓哪兒都很可能爆漿。

談靈想了想，等呙蟲露出一點兒身體的其他部位時，才伸手按過去。

它頭部以下是并不脆弱的脖子，平時撞到尖銳的東西也不會受傷的地方，現在被談靈的手指輕易穿透。

呙蟲感覺到疼痛，它想撤回深水道，但談靈不給它這個機會。

握住被她手指穿透的地方，談靈直起身，把怪物從水中扯出，重重甩在了地上。

呙蟲用力掙紮，但離開深水道，它除了撲騰，什麽都做不了。

談靈居高臨下看着它，呙蟲一頭眼睛全部死死盯住她的臉。

它會發出讓其他生物聽懂的聲音:“認識你。”

下一秒，又有呙蟲從水面浮出。

這次它的目标不是深水道旁邊的兩個人，而是背對着它的談靈。

只是，它的偷襲很失敗，談靈在聽到細微聲響時，就發現了它。

“你這狂妄無知的東西。”

它們活了近百年，優越的記憶讓它們清楚記得，談靈是被它們撕咬過的食物。

談靈擡腿踹了一腳剛剛發出聲音的呙蟲，它的頭部凹進去一個深坑。

“掌控者放過你擅自打破束縛、覺醒自我意識的行為，你卻将世界規則打破。”

另一只呙蟲并不害怕，對于它們而言，談靈只是一個會複活的蝼蟻。

它們記得談靈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有多無能，她并不足以讓它們感覺到恐懼。

談靈微微頓了一下，緩步走到無理的怪物身旁:“掌控者是誰？”

呙蟲撲騰着像長蟲一樣的身體，發出令人恐慌的刺耳聲:“末日終将會到來，等待你的将會是無窮無盡的懲罰。”

談靈淡淡笑了一下，她伸手觸摸呙蟲長滿眼睛的頭頂，一個個凸出來的東西，讓她眼底的情緒更加濃烈。

呙蟲一瞬間忘記了掙紮，狂妄無知的東西，在這種時候應當害怕。

可談靈眼底流露出來的，卻是異常的興奮。

“你說末日？”

談靈手慢慢收起，呙蟲凸起的眼珠被她握在手中:“你們要記住，我就是你們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