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司空蔓沉默下來，原來他竟然還想着重新修煉，她以為這麽長的時間足夠黎文軒想清楚了，卻沒想到他還沒有放棄。

“可是我們沒錢。”司空蔓面帶難色，試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讓黎文軒放棄，實際上這幾年家中的所有積蓄加上是可以購買一枚靈力果實的，但這些年家中的銀錢都是她存放的，黎文軒不會知道這一點。

但一想起那是她一日日掙出來的她就心中絞痛，她自小就沒有安全感，唯有靈石才能讓她安心，在黎文軒每日在家中頹廢的日子裏她只能将大部分時間放在賺錢上，若是真的拿那些繼續去購買一枚靈力果實去求得一絲修煉的機會她是真的舍不得。

“我數過！是夠的！”聽着司空蔓有松動的跡象黎文軒有些激動地說道。

這個念頭他前段時間便有了，只是不知道家中是否有能購買靈力果實的銀錢，經過确認他能确定家中是有這個錢的。

“蔓蔓，你相信我，只要我能重新修煉，一切都會變好的，你就再不用再像此前那般辛苦勞作了，我會護着你的，像從前一樣。”黎文軒激動地握住司空蔓的雙肩。

原來他竟是知道自己每日勞作很是辛苦的，司空蔓心中突然冒出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可她不該這般冷靜的，她該為黎文軒口中的從前而感動。

“好，我答應了。”司空蔓低聲道。

她怎麽能拒絕呢，她不該也不可以拒絕，黎文軒為了她做了那麽多，她怎麽能在這樣一件小事上拒絕黎文軒，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不能停了步伐，就算是為了黎文軒她也要緊緊咬着牙往前走。

“各位既然答應前來，便是心中有天下，我也不多說，希望各位能多出出主意。”為首的那人正是淩月宗的宗主。

他掃視了一眼四周，目光移過黎梨的時候還友好地笑了笑。

而既然接受了淩月宗給出的賠償黎梨便也沒打算再找麻煩，對此點了點頭。

“魔界近期不滿于魔界地域，近期占據了不少門派及城池，不少百姓及道友死于魔界殘忍的屠殺，若是放任不管遲早那些人會打到門派中，我們萬不能讓魔界之人對我們實行分化，到時候一切就都晚了，我今日就直說了，我希望各派抽調出來人選一同進攻魔界衆人，至少要還那些百姓一個家園。”淩月宗宗主說道。

“全山派我出，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地點不可距離全山派過遠，而且必須和全山派之間設置傳送陣，畢竟不少人都出去了，我須得守好大後方。”黎梨說道。

她不可能離全山派過遠，特別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當然可以，既然黎梨道友先提出，自然應該先滿足道友的要求。”淩月宗宗主笑着答應。

心裏卻有些可惜，老祖宗都說黎梨現在的修為深不可測，這趟讨伐若是有黎梨必會更順利些，但黎梨的擔憂也是有道理的，而且又是第一個答應加入的，自己怎麽也不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有了開頭的在場的其他人紛紛表示同意，出聲慢的心中暗自後悔自己怎麽沒先說出口呢，這樣還能提些更利于自己門派的要求。

沒過幾日各門派的人便一同前往被魔界占領的那幾座城，不達目的誓不歸來。

黎梨則由傳送陣來回移動看顧着其他門派。

為了保險黎梨給門派中的所有人都發了傳音符，并翻出來一套護派大陣布上，保證若是出意外自己能及時回來。

全山派衆人雖然緊張了起來，但心中卻不甚畏懼。

“快看！天上是什麽！”一個小弟子指着越發黑壓壓的天空說道。

“不好！是魔界中人！快通知師姐啊！”另一人驚呼道。

天上的魔界統領看着下方肉眼可見的全山派嗤笑一聲。

這什麽全山派，修仙界中還吹的多麽厲害一般，門派中竟連化神都沒有，在他看來不過如此，他這次必能将王上交代的事辦的漂漂亮亮，必讓修仙界中人對他們的魔界大軍聞風喪膽。

“全山派黎梨何在？此前竟敢傷了我魔界流落在外的公主，我此行只為了讨公道！若是不出來就別怪我動手了！”魔界統領厲喝道。

這只是個借口，向修仙界示威的借口，至于此前的那個妖女是不是公主又有什麽關系呢，等他滅了這個小門派便死無對證了。

這番話用了魔力，不知全山派，方圓10裏都清晰可聞。

不少做生意的小販面上難掩懼色。

司空蔓也在其中，她略微一怔便明白了事情的緣故，自己根本不是什麽公主，這些魔界中人不過是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對全山派出兵的借口。

她往日也曾是魔界中人，此刻卻不感覺到親切，反而是滿心的畏懼，心中生出了些或許是旁人面對自己時的感受，原來這就是魔界之人的狠辣，這可是一座城池，而魔界想滅便來滅城。

黎梨早在收到傳音的第一時間便通過傳送陣回到了全山派，黎梨出現的時候正聽到那空中的魔界統領在喊叫自己的名字。

黎梨笑了笑。

上次有人在門派前這般叫喝自己的名字的還是空鶴，她認為這魔界統領和空鶴的結局不會差上多少。

“還不出來？再不出來我可要開始了。”魔界統領獰笑着說道。

他若是一出手這些普通人根本不會有任何一個活口。

別說是普通人了，就是修士也不會是他一合之力。

他早已經查看過了，這裏的幾個門派根本沒什麽高階修士，最好的竟還是全山派。

難道王上早已得知了這裏的狀況這才派自己前來立危？這麽弱的地方自己滅的越輕松便越是讓其他人膽寒。

他慢慢開始聚集全身的魔力，看着下方一張張越發恐懼的面容他笑出聲來。

他最喜歡的就是看着這些人死前畏懼的樣子，那簡直是天下最生動的表情了。

天上密密麻麻的人影正是魔界統領帶來的，無人不感受到那帶着毀滅氣息的力量，只要那一擊落到自己等人身上，除了死亡再無其他結果。

“文軒，怎麽辦，黎梨是不是去別派了？”司空滿擔憂地問道。

黎文軒望着天上黑壓壓的魔軍心中浮現一絲恐懼。

在這個修仙界，沒有力量是多麽可怕一件事，可他現在不過是個廢人！

難道他的生命再今天就要結束了嗎？他不甘啊，他還沒有重新回到仙途，就須得結束這一生了，黎文軒心中浮現一絲悲涼。

自己這一生，幼年在長老父親們的庇護中成長，青年時期為心中所愛抛棄了家族，而後為了活着抛棄了修煉之途，為何他越過越差了呢，黎文軒心中迷惘。

然而沒過幾秒天上那黑壓壓的東西便一個一個地往下掉，魔界統領在發出一聲慘叫之後也垂直落下，看着像是失去了意識的樣子，看得人膽戰心驚，這樣高的地方落下來不摔成肉泥都是幸運。

衆人再定睛一看，出現在全山派面前的正是黎梨，衆人心中頓時明悟，原來是黎梨，這倒是不讓人過于意外了，這幾年來在他們心中黎梨的修為那是無限高深，簡直就是救世主了，而他們又在全山派的庇護之下生活，對全山派最厲害的人更是默默在心中神化。

“是她？”司空蔓忍不住驚呼，可是黎梨不是去了別的地方巡視了嗎，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黎文軒緊緊抿着唇，黎梨，又是黎梨。

他知道自己放棄門派之時是自己考慮的不周全，那是他做錯了，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卻一刻都不得停歇，周遭的一切無時不在證明着黎梨比自己強，她庇佑了全門派，她修為越發高深，她将要成為第一強者，這些事實仿佛明晃晃在說着黎梨是對的，錯的一直是是自己，她将自己逐出門派是一件再正确不過的事情，哪怕那時的他還是個天才。

黎文軒可以認同自己做錯了那件事，他已然後悔，但是他卻并不覺得黎梨當初将自己逐出門派是對門派最有利的決定，若不是無法淨化體內的靈力，他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他與黎梨同出一脈，說不準若是他還能修煉，現在的修為不亞于黎梨呢！

“蔓蔓，我找到了願意賣靈力果實的人，只不過價格有些偏高，我想要。”黎文軒轉頭對司空蔓說道。

“可是，要不我們再等等，說不定再等等便能省下不少銀錢呢。”司空蔓下意識的地說。

“我想要，我一刻也等不及了蔓蔓。”

看着黎文軒面上急促而又渴求的表情司空蔓在心中嘆了口氣，她知道黎文軒大概是受了黎梨的刺激，她能說什麽呢，她不能讓黎文軒再這樣下去了，但說不定這次試後有了個結果一切就都能好起來呢。

黎文軒成功了，他重新得到了修煉的機會，非常不合适宜的，司空蔓在心中感嘆黎文軒果然是天才，他似乎一直都很幸運。

但是重新修煉之後司空蔓等來的不是更好的生活，反而是黎文軒越發瘋狂地追求修煉，她的生活不僅一點都沒有得到改善，反而只能越發拼命地賺錢，但又一分都攢不下來，連同黎文軒所賺得的全部都投入進修煉之後卻也是根本不夠。

“我來幫你吧。”思索間一雙有力的将司空蔓手中提着的炭火拿了過去。

“你男人怎麽不去買？他就看你一個柔弱的女子做這樣的粗活？”那聲音帶着點局促，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過來搭話。

司空蔓沉默，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麽，黎文軒現如今一心都在修煉上，又怎麽會在乎這樣的小事呢，她只能一天賽一天地沉默。

見司空蔓不回答那人像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話似乎戳了傷口忙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麽說的，你以後要是有什麽拿不動叫我就行，反正我有一身的力氣，不用白不用了。”

看着離去的那人司空蔓嘆了口氣，她不是不知道此人對自己有意思，但長久以來黎文軒的忽視讓她是在是無法趕走這一點溫暖，這是她拼了命想抓住的東西，她曾經在黎文軒身上看到過，但他身上現在已經沒有了。

黎文軒決定要出遠門，他不能停在這裏，只有外頭才能尋求更多的機遇，他的根骨早就被毀了大半，再想要修為就只能铤而走險，所以他這次必須要走，他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一直沒有提出來只是放不下司空蔓罷了，就在昨日他才下定了決心。

“蔓蔓，你放心，我會記得回來看你的。”黎文軒有些愧疚地說道。

司空蔓靜靜地看着黎文軒，她分不清現在黎文軒的心中還有沒有自己，但無論答案是什麽，現在她完全明白的是自己在黎文軒心中是永遠比不過修煉的。

“你做好了決定？當真不能留下？”司空蔓問道。

“我做好了，我一定要出去！”黎文軒神情堅定。

于是司空蔓就明白了。

“好，既然你要出去歷練，那我們就分開吧，只是你今後再也不用回來看我了，我們之間結束了，你不用擔心我是一時的氣言，我也考慮很久了，和你思考着出門歷練一樣久。”司空蔓打斷了黎文軒的未盡之言。

“好，既然你也做了決定，我也尊重你的意思。”黎文軒一怔，而後應道。

他心中不是沒有司空蔓了，可修煉也是他決不能放棄的，本來他還擔心這自己出門歷練會冷落了司空蔓，如今司空蔓先提出了這個請求他心中反而松了口氣。

他眼神漸漸堅毅，自此之後他便要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修煉上了，他現如今已經沒有任性的資本了。

黎文軒第一次知道身無長物原來竟那麽難在外行走，他沒錢也沒修為，想得到什麽資源就更難了，想起此前自己還沒被全山派逐出門派之前長老們為他準備的那些法器靈石黎文軒垂下眼睑，那都是過去了，那些回憶中的美好都是過去了再也回不來的從前。

在外歷練總算是比在全山派山腳下修為進步的快多了，但他輾轉多年仍然還未突破到元嬰。

這日他終于到了一個好的秘境，那秘境中寶物衆多，更重要的是有一處靈力泉，這正是他需要的，他好不容易通過比賽得到了一個得以進入的名額，在那裏黎文軒卻看到了一個很久沒見過的人。

是黎梨，她帶着一群小弟子前來，身上的修為更是深不可測，黎文軒這輩子沒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這種感覺，他連忙轉過頭，生怕自己被認出，但他現在與此前的黎文軒差別極大，特別是臉上的那道疤，極為駭人，沒人會願意盯着他的臉去同記憶中的那張臉匹配，黎文軒苦笑一聲。

黎梨察覺到有人盯着自己，區別于其他人的注視，那道目光複雜的很。

原來是黎文軒，黎梨視線掃過便不再看過去，她們早已無半點關系，她沒什麽興趣去為難他。

反而是這群小崽子們能不能得到都争到一個名額才是她現在擔心的，但好在他們還算争氣，總算沒人是白白過來一趟。

“師姐！我突破到元嬰了！”三三兩兩驚喜的聲音響起，黎梨面上帶了些笑意，總算是沒有白顧自己的期望。

黎文軒同樣也在靈力泉的作用之下突破了元嬰，可他心中竟半點高興都無，他看看那些高興的小弟子們，一派的風華正茂生機盎然，與他身上完全不同，黎文軒默默垂下頭。

他想回家了。

全山派是再也回不去了，黎文軒輾轉來到了他曾與司空蔓的家，卻見到司空蔓一手牽着孩子一邊牽着一名男子，這是他很久沒再司空蔓上看到的幸福之色，黎文軒怔住。

他跟了司空蔓好幾天才知道那男子是隔壁家的兒子，在他走後的第二年便與司空蔓在一起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那一刻黎文軒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五味雜陳。

他心中痛苦，但很快這痛苦便全都轉化成了麻木。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輾轉半生，他得到了什麽呢，親人離棄，愛人另嫁，修為低微，他突然放聲大哭。

他好後悔啊，他錯了，他真的錯了，如果有再一次機會，他一定不像當日那般白眼狼，如若當初的自己做了不同的決定，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