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不敢怠慢，怕自己不小心再給挂斷了，捧着手機就急匆匆往外走。

誰知道越忙越出錯，在門口撞到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吳蔚邊道歉邊擡頭，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小心點。”段天霖客氣地扶住她，拍拍她的肩膀，紳士地從她身側繞了過去。

然而那眼神，讓吳蔚感覺到陌生。

陌生到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的神情。

心裏一陣泛空，手機鈴聲還在循環，她一個激靈，趕緊去露臺。

走到半路，鈴聲停了。吳蔚稍一遲疑，還是決定送過去。

剛要拉開半掩的大門，就聽到了戰卿辰沉穩的聲音：“聽說弟妹和段家那小子是好朋友，你不怕她……”

“有選擇的餘地嗎？按計劃走就是了。”回話的是戰亦霆。

“當初你把弟妹從段家搶出來，是不是和段家老爺子做什麽交易了？”

“我只是可憐他罷了。倒是你，大婚之前，一定要這麽做嗎？就不怕她把你挫骨揚灰？”

“有選擇的餘地嗎？”

“好，段家和祁家，一個歸我，一個歸你。”

“有些誤會一旦發生，就很難解釋清楚。希望你可以善好後。”

“你也一樣。”

“我不一樣，我有龍婷了。”

兩人談話的聲音不大，且毫無情緒的波瀾起伏，但吳蔚卻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篤定，戰亦霆不會在戰卿辰面前說假話，也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什麽意思？可憐她？當初他是因為可憐自己才去救她的？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吳蔚差點沒拿住，急忙推開門跑進去，心跳的怦怦有力，她倒豆子般的說：“你，你的手機響，龍婷讓我給你送過來。”

戰亦霆如墨的眸子看着她的雙眼，好像要把她看穿，卻并不急于接電話。

戰卿辰看了兩人一眼，單手揣進口袋，大步離開了露臺。

“給你！”吳蔚把手機往他手裏一塞，還不等轉身，就被一股大力拽進某人懷裏。

手機鈴聲催命一樣的響。

“你，你爸爸的電話，你快接吧。”吳蔚依然能感覺到自己亂七八糟的心跳。

“記住你是我的妻子。無論你聽到，或是看到了什麽。”

戰亦霆在她耳邊一字一頓地說完這句話，才松開她走到一旁接起手機。

吳蔚落荒而逃。

她閃身躲進另一條長廊的角落，顫顫地回想着不小心聽到的那些對話。

那些過往的溫暖畫面和長情片段如幻燈片般在腦海一頁一頁輪轉。

原來，他對她的愛，都源自同情和憐憫。

原來，灰姑娘始終是灰姑娘，哪怕得到了王子的愛，也始于卑微。

想起自己當初那上趕着的勁頭，她覺得賤透了。

她寧願他不愛，寧願他當初把她推進深淵，也不想擁有一份因為憐憫而滋生的愛。

想到這裏，她又忽而覺得自己可笑。

吳蔚，你又有什麽資格要求愛情裏的平等呢？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你們的差距。

怎麽，現在結婚了，反而沒有了當初接受現實的勇氣？還是在聽到他親口承認後，接受不了那本就存在的事實？

“記住你是我的妻子。”他是這麽說的嗎？

沒錯啊，你是他的妻子，你愛他，信任他，服從他，可是卻無法接受他因為憐憫而愛你。

也許，那也不是愛，只是因為實力的懸殊而産生的強者的使命感？

就像，你看到可憐的紅紅時，不自覺地就想去對她好，保護她，照顧她？

亦或是，兒時的那段友誼讓他在重逢時有了責任感？還是因為自己的傷疤讓他覺得有所虧欠？又或許是睡了自己想要負責？原因也不重要了吧……

“吳蔚，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龍婷終于找到了吳蔚，卻看到她一臉的悵然若失。

“你怎麽了？”她關切地問。

“沒事，你怎麽出來了？”吳蔚急忙理好情緒。

“卿辰和亦霆好像有重要的事，先離開了。我們也走吧，帶你去實驗室，見見王博士。”龍婷的目光依然逗留在吳蔚的臉上。

“好。”兩人一同沿着長廊向外走去。

“你好像，有點不開心？”龍婷再次詢問。

“沒有，剛才忽然有點頭暈，可能剛回來，沒休息好。”吳蔚打起精神，露出微笑。

“嗯，那一會兒你在車上先睡一覺。”

吳蔚借着不舒服的幌子，在車上繼續閉目思考。

沒錯了，既然是他的妻子，就該做好妻子的本分。這樣理解應該是沒錯了。

最後，她總算擺正了自己的心态，也終于找到了一個說服自己面對現實的理由。

“到了，吳蔚。”龍婷輕輕推了推她。

吳蔚睜開眼睛，恢複平日的笑容，龍婷也就放下心來。

推開實驗室的門，龍婷對着正伏案工作的男人打招呼：“王博士！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朋友，吳蔚。”

王博士聞聲急忙擡頭，不小心撞到頭頂的臺燈。

“是你！”王博士和吳蔚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認識嗎？”龍婷詫異。

吳蔚想起，這位王博士，不就是當初戰北川住院時的病友，老王頭的兒子王清華嗎？他還是Z集團的員工，那天戰亦霆去探望戰北川的時候，兩個人還打過招呼。

而王清華顯然也記得吳蔚，只是老王頭後來沒再提起，他也就沒再過問。

“有見過一次，吳小姐之前扶了一位老大爺，那老大爺和我父親正好是同房的病友。”王清華似乎不知道吳蔚和戰亦霆的親密關系，吳蔚自然也沒有說明的必要。

“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有緣分啊。來，吳蔚，讓清華給你看看。”龍婷和王清華顯然十分熟絡，直接開門見山。

“吳小姐，之前我聽龍婷提過你的病例。出于尊重當事人意願的目的，我還是要在治療之前和你确認，你是否願意信任我？

你知道，催眠療法的前提，是被治療者要卸下所有防備，無條件的去信任醫生，建立夥伴關系，這樣才能得到我們想要的真相。”

吳蔚看了看龍婷肯定的眼神，加上王清華自帶的權威學者氣質，褪去最後的戒備。

“我願意試一下。”

“龍婷，麻煩你在這裏等我們。吳小姐，你跟我來，把你車禍後的遭遇和夢境都告訴我。”吳蔚在王清華的指引下，走進一間休息室，裏面擺放着一張舒适的單人床，一把椅子，還有一個床頭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