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之妹(穿書) — 第 6 章
蘭清殿內的陳設,讓傅柏舟眼前又映出了熊熊烈火,那烈火仿佛燃燒着他的一生。
及冠之年,傅柏舟被先帝放到寺中,說要壓制他身上所謂的妖性,到了而立之年,他奪得帝位,改年號為崇光。
于傅柏舟而言,治國不過如烹小鮮,江山任由他玩弄于鼓掌,他那時對治國安民還蠻有興趣,以致不到五年,燕朝的安定繁榮就已經到新的高度。
崇光五年,大燕海晏河清,萬國來賀。
縱傅柏舟生了一雙妖瞳又如何?他終究是九五至尊,腳下匍匐着萬民,無人敢說他一句閑話。
後來權柄完全收于手中,傅柏舟心中卻越發感到百無聊賴。
他越發覺得這世間也太過無無趣了。
之前他頗費心力的治了幾年國,巡幸都城時,那些百姓眼中依然對他有隐隐的恐懼感,似乎只消被他那雙眼睛看上一眼,就會死掉一樣。
傅柏舟瞧着,心中毫無波動,甚至還生出了幾分倦怠與自嘲:
他自問不曾負天下人,終究還是這個世道辜負了他。
崇光六年,尚書之子蕭如誨勾結着北戎的人,利用着“匡扶天下,滅妖除穢”的口號,集結了一批擁護者朝着燕朝反撲。
國內暗暗反叛的人也不少,那些人的底細傅柏舟了如指掌,可惜那時他只愛游戲人間。
他仍可握江山于手中玩弄,便是那蕭如誨帶兵圍住國都,他亦瞬息能力挽狂瀾,拒退敵兵。
但他莫名的不想反抗,甚至覺得這事挺有趣的。于是傅柏舟就高座龍椅,半是興味半是懶怠的看着蕭如誨攻進皇宮,爾後,他拒絕了想要請命反殺叛賊的暗軍。
傅柏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他慢悠悠在寝宮中開了珍貴的美酒,點燃了燭火後,倚着軟榻邊喝邊随意抛出酒壇。
酒香伴着熊熊火焰,似乎讓傅柏舟死寂的心口有了熱意,感受着那少有的炙熱,傅柏舟眉眼輕狂,笑容恣意。
世間當真無甚值得他停留的,他嘗遍了最卑下屈辱的苦頭,也登過九五至尊的頂峰,他在權利場中來來回回幾趟,卻一直都是孑然一身。
既心無牽挂,還不如潇潇灑灑的歸去!
火光的炙熱,與酒的炙熱入了喉腸,便催生出一種轟轟烈烈的樂章結尾。
傅柏舟眼看火舌吞噬他的冕服,只漫不經心地閉上了眼。
身體伴随火焰融化的感覺只有片刻,傅柏舟就感覺額頭一片微涼,脖子上還有軟軟的,溫柔的東西觸碰着。
都化為灰燼了,怎還會有人能碰他?
傅柏舟最恨別人私自觸碰到他,他下意識睜眼,卻發現自己詭異的處在他很久不住的蘭清殿,那個因他而死的“皇妹”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一旁。
心中嘲弄未散,傅柏舟就用力扼住了傅卿柔軟的脖子。
手下不自覺越發用力,看着傅卿有些急促的喘息,他面上浮現淡笑,手中力氣不減:“皇妹,真是許久不見了呢。”
已死的人複生?這事可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脖子上的手猶如烙鐵一般,疼得傅卿幾乎窒息,她被迫看着傅柏舟的笑容,心裏只覺得瘆得慌。
神經病,她腦子被狗吃了才來看他,真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啊!
“平平,救我!你們不是維護世界和平的嗎?快救我……我要狗帶了……”
脖子上的力道,傅卿不能承受了。
平時可可愛愛的平平,突然有些慌張:“平平沒有辦法,平平只是個小系統。這邊建議親親自救試試!加油哦!平平相信你哦!”
一口氣沒上來,傅卿差點昏了過去。
實在太難受了,太疼了,能不能放過她啊。傅卿看着眼前暴君放大的俊臉,意識開始有些不太清楚了,連身體也微微抽搐。
她想活下來!
輕微的掙紮微不足道,傅柏舟并不放在心上,反正螳臂當車,也沒有用。
直到手上微涼,有晶瑩的淚珠滴在虎口處,他才漫不經心的看向傅卿的眼睛。
那雙清澈的眼睛此刻正含着淚意瞧他,裏面醞着盈盈軟軟祈求,美人垂淚,只怕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心軟。
傅柏舟沒有心軟,但他發現這雙眼裏,再無往日驕傲,也對無他的厭惡。
他記得傅卿從來沒有過這樣清澈的眼神,便是她在雪中快要凍死的那一刻,恍惚看到他時,眼神也是厭惡的。
不過這樣的含着淚意的眼睛,真像是水銀裏的黑曜石,亮晶晶的,水汪汪的,看上去挺好看的。
傅柏舟微微一怔,便松開了手。
[叮——親!你成功了,暴君內心和平值+3,總計為4。沒有變為零,親親有成功了,只要暴君內心和平值超過十,親親又可以抽獎了哦!]
傅卿軟軟地倒地,空氣湧進胸腔,她伏地粗.喘了幾口後,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咳嗽伴着淚珠,傅卿心裏又是委屈又是恐懼,她差點就死了!
回頭看到暴君若有所思的臉後,傅卿哆哆嗦嗦地往門口爬。
她不伺候了!什麽狗屁世界和平,她這條小命都不保了,還和平個鬼呢!
傅柏舟站在原地揉了揉額角,待一些可有可無的記憶浮現後,他才看向狼狽往前爬,但又因為脫力而只能做到一寸一寸移動的傅卿,眼神裏逐漸浮現一抹興味。
他這個皇妹,好像有了很大的不同呢。
輕輕的腳步聲自身後響起,對于傅卿而言簡直是催命的腳步。
她心驚膽顫地往前爬,但是卻爬不動。這種感覺像是被網住的鳥雀,眼睜睜的看着獵人走來,但她想飛卻飛不起來。
傅柏舟在她身旁蹲下,下颌被強制擡起後,傅卿不得不擡頭看着他。
“皇妹怎會來我這蘭清殿?”傅柏舟嗓音含笑,他淡金色的眼瞳,襯着蒼白的肌膚反而顯得銳利又涼薄。
傅卿害怕極了,她顫着聲,嘶啞道說:“皇兄之前落了水,我不放心,所以來瞧瞧你。”
傅柏舟微微沉吟,這事可和上輩子很不一樣。他那回落水,傅卿只顧和傅靖玩笑,最後因為太吵,才引來了容妃和傅璎。
他因此得救。
但這回卻是傅卿救的他,真是不可思議的發展。
傅柏舟垂目,細細打量着傅卿。
她長得很好看,如今被吓得面色微白,唇色淺淡,眼眶和眼尾卻微微發紅,仿佛白雪中一點含苞的紅梅,清絕中反倒顯得花色更豔。
傅卿感覺傅柏舟微涼的手,慢慢摩挲着她臉,最後停在眼角處輕輕揉.弄着那塊肌膚。
她心裏發毛,不知道這暴君想要幹什麽。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皇妹的眼睛這麽美?”
傅卿看到暴君有些癡迷灼熱的看着她,他似乎想要挖出來好好看看的模樣,她忍不住喉間嗚咽:“嗚……皇兄,它真的不美,它就跟魚目珠子似的。”
太可怕了!她不想生生被挖出眼睛。
傅柏舟把傅卿的情緒一覽無餘,他輕笑出聲:“很美,這樣美的眼睛,合該用最上等,最剔透的琉璃裝着,然後用水銀封着,拿來觀賞。”
挖眼睛這是,原文裏的暴君不是沒有做過。傅卿被吓得一眨眼,便有淚珠從眼眶滾落。
“這樣哭起來就更好看了。”傅柏舟輕輕擦去傅卿的淚珠,指尖觸及到她睫毛時,便有輕輕地顫意從指尖傳來。
就像是多年以前,路邊的小.奶.貓,輕輕蹭過他的指尖。
傅柏舟一時玩得有些入迷,他不斷去碰傅卿的又長又翹的睫毛。
傅卿不敢哭了,感受着眉眼間那只移動移動的手,她擠出個僵硬的笑容:“皇兄,這眼睛挖下來就不好看了。”
傅柏舟看着傅卿明明害怕得要死,卻又小心翼翼勸他的模樣,摩挲她的眼角,漫不經心道:“那皇妹說說,眼睛挖出來怎麽就不好看了?”
傅卿聽他語氣緩和,邊發抖邊說:“皇兄,眼睛挖出來後就血糊糊的,血絲明顯,再也不靈動了,一點也不好看。”
見傅柏舟沉吟,她大着膽子繼續說:“這眼睛要好看,還得看長在誰的身上。”
傅柏舟嗤笑一聲:“皇妹是說,這眼睛是長在你身上才好看?”
“當然是這樣了。”傅卿點頭,“所謂點睛之筆,便是要容貌襯托,才會好看。一個人的眼睛黑白分明,再加上她為人清正,那眼神就會清澈,這樣的眼睛,比血糊糊的放在琉璃罐子裏強多了!有句話說,眼睛是你窗戶,可以通過眼睛看到你的心。”
臉頰一痛,消失的平平再一次出現:“叮——暴君內心和平值-3,+1,-1,-1…… ”
似乎是系統故障了一般,和平值反複上下橫條。
完蛋了,眼睛就是暴君的心病,她還傻傻的說了這些話。
傅卿看着傅柏舟陰沉沉地問她:“好一個通過眼睛看人心,那麽皇妹你說說,通過我這雙妖孽的眼睛,你看到妖孽了嗎?”
說有肯定要當場斃命。傅卿連忙搖頭,無比真誠的看着傅柏舟的眼睛:“哪有什麽妖孽?每個人眼睛顏色都有點不一樣,純黑色的眼睛反而少之又少,皇兄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深褐色的?”
傅柏舟随意掃了一眼,果真不是黑色。
他看到傅卿露出個十足真誠的笑意,眼神清澈不含半分虛假:“我反而覺得,皇兄的眼睛真好看!像是小太陽,又像是貓眼石,淡淡的金色真的顯得很貴氣!”
她這話并不假,所以她神色格外真誠,贊美也格外真心。
傅柏舟眼神微沉,唇角微勾。
從來沒有人誇過他眼睛好看,他們都說他長了一雙妖瞳,而傅卿也只是想要反諷他而已。
傅柏舟手上想要用力,但是對上傅卿清澈又真誠的眼神,他一把用力推開了她。
[叮——暴君內心和平值+5,暴君內心和平值為11,恭喜親又獲得一次抽獎機會。]
傅卿往後倒地,她放松的勾了勾唇,然後脖子上處的劇痛,突然湧了上來。
夕陽西下,淡淡的光暈灑在傅柏舟身上。他背對着自己站着,傅卿聽到他陰沉的聲音:“你走吧,這次就放過你。”
死裏逃生,傅卿身體裏突然有了力氣,她撐地而起,疊疊撞撞往外跑去。
跑了一半,她強制自己轉身,用因受傷而嘶啞的聲音道:“皇兄落了水,你要好好休息吃藥。對了,那個李宗沁居心不良,已被我抓住了,他在前殿跪着,任憑皇兄處置。”
她不想說這些話的,但是為了小命,她不得不把提醒暴君,她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他好。
傅卿需要給他一個知錯已改的樣貌,讓他以後給她一條生路。
良久,傅卿聽到傅柏舟平靜的嗓音傳來:“勞皇妹關心了。”
傅柏舟喜怒無常,傅卿聽不出他語氣有什麽變化,于是她只朝他行了個禮,就抖手抖腳的出了門,出了宮門後她拉着雪瑩越走越快。
傅柏舟轉身看着傅卿消失的背影,勾了勾唇。
倒是有點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大魔王全身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