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佬徒弟們的金絲雀[穿書] — 第 58 章
晏離舟又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才恢複鎮定。
他從小就不記事,屬于記吃不記打的類型,他想過很多種方法來安慰自己。
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他不過是穿進了別人的身體裏,反正又不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摸就摸了吧。可那人掌心與唇齒的溫度卻像烙印在他的記憶中,只要一閉眼,就能回想起來。
“我想給你留個印記,你覺得留在什麽地方最合适?”
“不想回答?還是不願回答,那就随我挑了。”
“不行!”晏離舟推搡着男人,掌心觸碰到他炙熱的胸膛,他完全使不出力氣,兩只手腕被紅繩縛住,他像落入蛛網的蟲子,只能任人啃食。
晏離舟将惡心的記憶打碎,翻身坐起。
他穿上襪子,将踝骨的咬痕完全遮蓋。
死變态。
晏離舟暗暗罵道。
他不能在這裏哭下去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如果被阿祀看出不對來,阿祀将他的事情告訴無漾,無漾問起來,他不知道怎麽跟無漾解釋這件事。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要找出那個人究竟是誰。
晏離舟肯定的是,他确實失憶過,或者說,他沒有這具身體之前的記憶。
昨晚那個人或許是這身體的老相好,但聽他話中意思,倒像是對原主又愛又恨。
一串銀鈴聲響起,晏離舟餘光一掃,瞥見了被子上的一抹亮銀。
那是無漾送給他的銀镯。
他伸手撿起,原本恢複鎮定的情緒又陷入低谷。
他昨晚就不該顧慮太多,如果他喚無漾過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無漾一定會保護他的。
晏離舟抹掉眼淚,沒有先前的猶豫,将銀镯套在了自己腕間,他企圖用這涼意來回憶無漾的溫度。
晏離舟使勁拍拍臉,捧起早已涼透的冷水囫囵洗了把臉,等他終于清醒後才走出了房門。
阿祀一直蹲守在門外,見他出來了,急忙喊道:“阿離大人。”
晏離舟差點踹到少年,他急忙收回腿,訝異道:“你怎麽蹲在這裏?”
阿祀撓撓臉掩飾尴尬,小聲嗫嚅,“我、我看您身體不舒服,害怕您出事……”
晏離舟立刻就明白了少年的善意,他被阿祀的暖意安撫,擡手就想摸摸他的腦袋,伸到一半突然停住。
面前的少年不是只到他膝蓋的小豆丁了,他不知道無漾是用什麽方法讓阿祀一夜之間長大的,他再用對待小孩子的方式對待阿祀,似乎有點不合适。
阿祀眨眨眼,眸中含着期待,卻見晏離舟收回了手,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晏離舟咳了聲,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問道:“吃飯了嗎?”
阿祀搖搖頭,他沒解釋鬼魂根本不用吃飯,晏離舟似乎也忘記了這點。
晏離舟:“那一起吃吧。”
“阿離大人。”阿祀叫住了他,晏離舟回頭,原本站在廊上的少年突然不見了,他低頭,一只只到他膝蓋的小鬼抓住了他的衣袖。
晏離舟疑惑道:“你怎麽變回去了?”
阿祀仰頭看他,小心翼翼道:“我覺得阿離大人更喜歡我這個樣子,您不喜歡嗎?”
晏離舟被他怯生生的小模樣逗樂,笑道:“你哪樣都可以,我并不介意。”
阿祀拽着他衣袖,懇求道:“那、那您摸摸我吧。”
晏離舟:“嗯?”
蒼白的面頰浮起駝紅,阿祀小聲道:“您剛才不是想摸嗎?”
晏離舟眸光顫動,他竟然被一只小鬼安慰了。
晏離舟摸摸阿祀的腦袋,輕聲道:“謝謝你。”
阿祀牽着晏離舟下樓,他帶着晏離舟走到昨日靠窗的位置。
桌上早已擺滿了晏離舟愛吃的食物,一身青衣的瀾鬼雙臂環胸坐在對面,鬼面具遮住他的臉,晏離舟看不清他的表情。
晏離舟:“瀾鬼。”
瀾鬼沖晏離舟點了點頭,指着對面的位置,示意晏離舟可以坐。
瀾鬼和荼彌同為鬼王手下,如果說荼彌是無漾的分/身,那瀾鬼就是無漾的影子。
瀾鬼只聽無漾的話,他一直在暗處保護無漾,晏離舟很少見過瀾鬼,對他不怎麽熟悉。
聽阿祀提起這件事,晏離舟的第一反應是,無漾擔心他,竟然派瀾鬼過來保護他,那無漾遇到危險時該怎麽辦?
“無漾大人得知你要參與擂臺的事情,特地命我來幫你。”瀾鬼說明來意,他外形高大,面具兇悍,嗓音卻異常的好聽。
晏離舟摸着腕間銀鈴,眼眶泛起酸意。
無漾對他太好了,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報無漾。
瀾鬼對晏離舟的情緒視而不見,他只做鬼王大人吩咐他做的事情,至于旁事,他從不會越界,這也是他能長久待在無漾身邊的原因。
瀾鬼從袖中掏出一塊血玉,遞到晏離舟桌前。
晏離舟微微詫異,血玉怎麽會在瀾鬼手中?
瀾鬼解釋道:“我聞到了鬼王大人的氣息,過去查看時,發現它落在窗外的雪地裏。”
晏離舟情不自禁又回想起昨夜的事情,怪不得他怎麽叫小鬼們都沒人來幫他,那個人從一開始就把小鬼們扔出去了。
那個人知道自己血玉裏的秘密,也知道鬼界的事情?!
[嗚嗚嗚阿離大人,我們凍了一夜,好冷嗚嗚——]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呢!]
小鬼的哭泣打亂了晏離舟的思緒,晏離舟心疼道:“你們怎麽也不知道出去躲一躲?”
[不知道是誰給血玉下了咒術,我們出不去!]
[阿離大人您沒事吧?]
小鬼們七嘴八舌亂叫着,話語裏是對晏離舟滿滿的擔心。
晏離舟感受到他們的善意,他咽下苦澀,笑道:“我沒事……”
……
晨光透亮,竹簾半掀,晏離舟望着窗外飛雪,心緒慢慢沉寂了下來。
阿祀得了無漾的鬼氣,能夠在人間自由行走,為了方便照顧晏離舟,不讓人生疑,他特地将真身顯露,凡人是看得到他的。
阿祀盛了碗粥推到晏離舟面前,他沒有打擾晏離舟,而是默默無聲地吸收着晏離舟散發的怨氣,桌下的小腿不停晃着。
他平時最讨厭凡人的怨氣,自私、愚蠢、貪婪……
唯獨晏離舟是不一樣的,這人從裏到外都如此可口,嘗過後更令他着迷。
晏離舟咬了一口油條便放下,他看向一旁默默喝粥的阿祀,阿祀模樣越看越乖巧,熬得濃稠的白粥沾上他的唇畔,他渾然不覺,像飲茶般小口啜飲着。
晏離舟沒多想,伸手觸碰阿祀的上唇,指腹輕輕摩挲,替他擦去那點白粥。
阿祀渾身一僵,他眨眨眼看向晏離舟,臉頰莫名泛紅。
面對着小孩身形的阿祀,晏離舟沒想太多,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視線一轉,落在窗外突然出現的一群人身上。
郢仙宗将整座望江樓都包了下來,一向熱鬧的酒樓只坐着幾個原本住在這裏的客人。
今日風雪太大,街上行人寥寥,對面是間書屋,此刻門窗緊閉,空曠的廊下站着幾名黑衣少年,他們圍住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雖然沒有拳打腳踢,但說出的話句句惡毒——
“我昨夜沒在房中見到你,你跑去哪裏了?”
“都怪你,就因為有你在,我們郢仙宗的名聲才被你毀壞了。”
“要不是你,我們也不至于落人口舌!”
“長了那玩意就不要出來吓人了,你個怪物……”
怪物?
血玉裏的小鬼們聞聽聲響,紛紛鑽了出來,一顆顆小腦袋擠在窗臺前,原本沉默的氣氛一下被打破。
吊死小鬼:“我知道這人。”
晏離舟:“……”你又知道了?
吊死小鬼:“我之前聽山外的夥伴提起過,郢仙宗的流溯長老半年前收了一名小弟子,聽說那名弟子是個魔修,不過這件事是個秘密,道上極少人知道,我那夥伴也是半夜溜達的時候偶然聽到的。”
晏離舟:“……”很不巧,你說的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昨天伽婪就提過這件事,你忘了嗎?
吊死小鬼瞪大綠豆眼,神秘兮兮道:“而且我還聽說了一件事。”
晏離舟:“什麽?”
吊死小鬼:“阿離大人知道無塵宗的泷月君嗎?”
晏離舟蹙眉,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可這份突如其來的熟悉感是為何?
吊死小鬼沒有發現身後有雙惡毒視線盯準了它,它還在自顧自說着——
“無塵宗的無塵仙尊救下了走火入魔的流溯長老,無塵仙尊臨走前看中了那名弟子,說此子與泷月君有緣,他代泷月君收下了那名弟子。”
吊死小鬼見晏離舟沒什麽反應,知他不理解,又仔仔細細介紹了一遍泷月君。
阿祀埋頭喝粥,剛才吊死小鬼脫口而出‘泷月君’這個名字時,他确實有點慌了。
他害怕晏離舟想起之前的事情。
好在,晏離舟的反應平平,他暗自松了口氣。
無漾告訴晏離舟,他叫阿離,旁的沒有多說。
世人不敢直呼泷月君的名諱,無漾之前并不擔心有誰會故意說給晏離舟聽。
他萬萬沒想到,這只吊死鬼這麽多嘴多舌。
轉念一想,他又自信起來。
就算晏離舟知道了泷月君叫晏離舟,那又如何?
他确信,晏離舟不可能會想起什麽來的,在晏離舟記憶裏,他是魇山的阿離,是鬼王的阿離。
晏離舟聽完吊死小鬼介紹完那位仙君,心中滿是疑惑。
無塵宗是修真界第一仙宗,那名少年日後就是劍尊泷月君的徒弟,那些人怎麽敢随意欺負人?就不怕那少年日後報複嗎?
他這麽想,也将疑問問出了口。
吊死小鬼:“泷月君失蹤已久,有傳言他早就死了,那群郢仙宗弟子是宗主寒江刃手下的,寒江刃心狠手辣,才不會被泷月君的威名震住,他們狗仗人勢,自然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咯,再說,就算泷月君回來,他們來個打死不認,誰又能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
真是可惡。
晏離舟越聽越生氣,他眼睛微眯看向窗外。
郢仙宗那幾人堵着那少年,他只能看到一根黑色枝丫長在少年的頭上。
少年衣衫破爛,纖細的手臂被雪掩埋,裸/露的肌膚一片青紫,看着就讓人打顫。
晏離舟看不太清楚少年的長相,就見一人向少年的額上伸出了手。
少年原本蜷縮着身體,在被那人抓住後,他發出一聲凄厲長吟。
喊叫聲穿過層層風雪,落入晏離舟的耳裏,恍惚間,他看清了少年額角的東西,那是一對如枯枝般的黑色觸角。
晏離舟一怔,本能伸手去觸摸自己的額角,雖然形狀不同,他卻在少年身上感應到了相似的氣息。
這人是誰?為什麽會長這東西?
他難道和這具身體的主人有淵源?
“瀾鬼。”晏離舟看向對面的瀾鬼,輕聲道,“救救他。”
晏離舟沒用命令的語氣,而是在請求對方出手幫忙。
瀾鬼的面具動了動,他像是才注意到窗外發生的事情,即使知道那些人在做什麽,他也沒有動作。
“瀾鬼?”
瀾鬼:“大人莫要多管閑事,如果給鬼王大人招惹了麻煩,後果你我承擔不起。”
晏離舟聽着窗外少年痛苦的聲音,眉間微微蹙起,他理解瀾鬼的想法,他也不想給無漾招惹麻煩。
若是平時,他絕對不會多管閑事。
只是,這次不一樣……
少年在雪地裏掙紮,周圍人在旁駐足圍觀,無人敢上前幫忙。
這裏都是郢仙宗的人,別人處理自己宗門的事,沒人有這閑心插手別人家的事情。
又是一聲慘叫,晏離舟理解那東西被碰到的痛苦,直擊靈魂,能讓人生不如死。
就因為感同身受,才會不忍。
晏離舟面色冰冷,一轉态度,命令道:“我自會向無漾說明一切,幫我救他。”
瀾鬼的面具正對晏離舟,他似乎在無聲打量着晏離舟。
氣氛焦灼,晏離舟掩飾自己的緊張,桌下的雙手暗自緊握。
呼嘯的風雪卷過兩人的黑發,少年的痛呼淹沒在白雪之中。
就在晏離舟覺得瀾鬼不會聽他命令時,只見竹簾輕動,瀾鬼身形一閃,綴滿銅鈴的大刀插入地面,打斷了正在‘玩鬧’的少年們。
郢仙宗弟子聞聽聲響,看見突然出現的魁梧壯漢,不禁吓了一跳。
瀾鬼身長九尺,暗色的狐裘沾滿亡魂戾氣,光是往那一站,就能讓人退避三舍。
“你是誰?”
晏離舟緩步走來,他與瀾鬼擦身而過,瀾鬼護在他身後,無人敢上前阻攔他的動作。
衆人害怕瀾鬼,主動替晏離舟讓開道,晏離舟在少年身前蹲下。
霜雪覆了滿頭,風雪灌入喉口,心肺傳來一股刺痛。
心裏有無數道雜音在蠱惑着顧十九——
[殺了他們,殺了欺負你的人,你明明有能力反抗,你不該受制于人!]
流溯長老收他入門,悉心教導他,他每日誦經念佛,為的就是不讓心魔纏身。
不能殺人,絕對不能,他不能讓流溯長老失望,他那位還沒見過面的師尊最厭惡殺戮,他更不能動手。
[泷月君八成已經死了,一個有名無實的師父,要他有何用?你被流溯那老頭欺騙了,他故意撿你回去,就是為了讓人折辱你,那老頭離死不遠了,在他死前,一定會與你同歸于盡。]
不,長老待我很好,你在騙人!
[你被同宗弟子欺負,他有幫過你一回?郢仙宗逢魔便殺,你還不相信嗎?]
你騙人,你別再說了。
[哈哈哈,自欺欺人,沒用的孬種!]
別再說了!
銀鈴聲響,顧十九艱難地睜開眼。
銀镯滑落,銀鈴震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出現在他眼前,清越的嗓音響起,含着真切的關懷。
“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