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場館外的天空電閃雷鳴，玻璃珠似的雨水急速砸向地面，噼裏啪啦像在下冰雹。

商場已經打烊，但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依舊在營業。

三分鐘前果然收到姜淳他們的采訪要延長半小時的消息，CG中野幹脆買了關東煮，在便利店的小桌子邊坐了下來。

冷歡歡專心吃東西，林俞知正在刷微博。

【方靜柏：犯過錯的人都該付出代價。】

評論已經有不少人猜到說的是趙無眠的事情，罵的、維護的都有，林俞知沒有細看。

就從之前的對話來看，他覺得方靜柏是個很奇怪的人。電競選手出身卻又瞧不起電競選手，自己手段不見得多幹淨，對別人卻嚴格要求。對行業有愛有責任感，眼光和見識卻不長遠。

總的來說，剛正不阿沒堅持到底，圓滑世故只學了點皮毛。

所以，林俞知懷疑，他剛剛所說的“別以為你以後能好過”，以他的能力和智慧根本辦不到。

對面冷歡歡吃完甜不辣和龍蝦丸，舔舔嘴唇說：“為什麽你挑的關東煮也這麽好吃？”

林俞知回過神來，看她嘴唇亮晶晶的沾了些油，從口袋裏遞了張紙巾給她，“降溫的時候吃熱騰騰的東西，本來就會覺得舒服。”

冷歡歡接過紙巾擦擦嘴，想想還是很佩服林俞知挑選食物的能力，以前和他一起吃過的牛排、拉面、龍蝦、螃蟹，都很好吃。

于是，她說：“那下周六的餐廳也你來挑呗。”

“什麽餐廳？”林俞知沒反應過來。

“之前不是說贏了AT或者TIG的時候請你吃飯嘛。AT是輸了，但TIG我們肯定不會……”

她話說一半停了下來。

“我們肯定不會輸”——心裏當然是這麽想的，但今天自己還說要搶他師父的龍呢，結果這flag立完，打臉太疼。

再立一次flag有點危險啊，還是不說了吧。

配合這麽久，中野兩人在生活中的默契值也與日俱增，林俞知看她突然不說話了，很快明白了過來。

他笑道：“行，總之我先準備着。”

AT隊員們回到休息室時，終于看到了那條帖子。

幾乎不用猜，休息室裏的人全都想到了誰是幕後黑手。

蔣铎方針很明确，“別理他，冷處理，沒證據的事情，熱度下去了也沒人讨論了。”

上單想起剛剛采訪時記着問的問題，倒吸一口涼氣，“有些記者心眼也太壞了，居然故意問男槍技巧。”

趙無眠放下手機，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回答——“如果你問的是拼懲戒的話，懲戒靠的是團隊配合和運氣，其實沒有什麽技術可言。”

春季賽半決賽遠古龍被搶很大程度上就是運氣不好，這樣的回答沒有什麽問題。

而徐文祯很無語，他看向蔣铎，“方靜柏真是有毛病，他一個經理非要跟我們鬥幹嘛？要鬥不也是跟你鬥嗎？你也發揮點作用啊，快點讓他閉嘴行不行？”

蔣铎沒有接他的話。

他倒也想發揮點作用，但這件事的起源AT并不占理，牽扯起來很難說清，最好的辦法只有冷處理。

于是，他也只能說：“行吧，就這樣吧，大家也別放心裏去，收拾收拾準備回去了。”

東西其實早已收拾好，AT的幾名選手見多識廣，也不會真一直惦記着這件事，抱怨了幾句，贏下CG那群臭弟弟的喜悅又重新回到心上。

說笑着準備出門的時候，趙無眠卻突然收到微信消息。

【冷歡歡：還沒走呢】

【冷歡歡：你消息我剛剛沒看到】

距離自己問她有沒有回去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一直沒收到回複，他還以為她在車上睡着了。

【趙無眠：那你現在有空嗎？想和你說幾句話。】

【冷歡歡：有空】

發消息的時候，他耳邊有人在催，“你怎麽不走啊。”

趙無眠将自己的背包又放回沙發上，“你們先走吧，我過會兒自己打車回去。”

密閉的休息室或許不太合适，他想了想，選擇了一個開闊點的地方。

【趙無眠：那我們在簽到口見？】

【冷歡歡：好啊】

正要收起手機，他又想起什麽。

【趙無眠：別告訴林俞知，你一個人來】

冷歡歡回答的很爽快。

【冷歡歡：行】

排除掉最大的阻礙，他這才放下心來。

而發完消息，蔣铎勸他早點回去，徐文祯說要等他，被他一一拒絕。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蔣铎很奇怪，“必須要現在做嗎？”

“嗯。”

他點點頭，必須先發制人。

如果冷歡歡沒有在場館內看到方靜柏，事情後續的發展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在便利店收到她師父消息。想了想，從地下停車場繞過去會很遠，但走商場外的人行天橋也不過幾分鐘。

于是，為了省時間，她随便找了個理由，告別林俞知後，買了把傘，在暴雨中硬是走過了天橋。

這麽大的雨，傘幾乎成了擺設，到了場館，落湯雞決定先去衛生間整理一下儀容。

而整理完儀容出門的時候，她看到了方靜柏的身影進入了旁邊的男廁所。

看到方靜柏時，冷歡歡的想的有點多。

一方面，看到這個人，她的火氣就上來了——Quasi、Ronin、徐文祯，以及她師父，方靜柏對付過的人太多，讓冷歡歡覺得他就是在針對電競選手這個整體。

另一方面，憤怒也使她生出了一些無力感——她感覺他們這個電競選手群體一直在被動接招，反抗程度有限，也從沒讓方靜柏真正吃到過教訓。

除此之外，她甚至還有點羞愧——面對這個人的挑釁，和俱樂部談判的是林俞知，和他對峙的是林俞知。她作為趙無眠徒弟，一點忙都沒有幫過。

仔細想一想，如果林俞知是嘴上功夫厲害，那她的優點大概是動手能力比較強了。

所以，想着多少替她師父報一下仇，或者單純為了解氣，趁着男廁所沒監控，她動了手。

動手過程，不對，準确來說是動腳過程，很順利。沖進男廁所，朝方靜柏背後踹上一腳，她轉身就跑——一直跑回了休息室。

休息室裏，姜淳和Quasi還沒回來，林俞知倒是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關上門，冷歡歡捂着胸口直喘氣。

林俞知看着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皺起了眉，“你幹什麽去了？”

“我……”她又深深喘了幾口氣，“我剛剛……打了方靜柏。”

當然，她揍人還是分得清輕重的，剛剛那一腳力度有限，所以此刻她并不覺得這件事很過分。

看林俞知眉頭皺的更緊，全然沒有想表揚她的意思，冷歡歡又補充道：“放心，在男廁所打的，沒監控。”

休息室裏陷入了十秒鐘的寂靜。

“男廁所外有沒有監控啊？”宋銳尴尬地問教練。

雷冬替教練回答，“你這不廢話嗎？這地方除了廁所哪兒沒有監控？”

說完，他打量冷歡歡幾眼，頗為為難地問她：“那你有沒有記得換個裝什麽的？”

冷歡歡：“……”

休息室裏繼續安靜的時候，陸遙領着下路雙人組回來了。

發現休息室的氣氛不同尋常，陸遙問他們，“發生什麽事了嗎？”

“呵，可有意思了。”雷冬指着冷歡歡，向剛回休息室的幾個人宣布了這個勁爆消息，“她穿着隊服跑去男廁所打人！”

冷歡歡心裏一慌，趕緊解釋：“我就輕輕踹了一下，沒用力。”

林俞知瞪了她一眼，“可你踹的是方靜柏！”

休息室又安靜了兩秒。

兩秒之後，姜淳喃喃道：“如果是他的話，肯定會舉報歡歡吧？”

陸遙同情地看向冷歡歡，“然後官方調查結果要是下來，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去男廁所打了人。”

……

有點尴尬。

然而，尴尬間，冷歡歡還記着正事，拿起手機，她給趙無眠發微信。

【冷歡歡：師父，我要先回去了】

【冷歡歡：你有事找我的話要不然給我打電話吧】

太丢人了，最好最近都別給她打電話。

隔了一會兒，她收到了回複。

【趙無眠：好】

【趙無眠：晚上早點休息】

冷歡歡收起手機。

放了他鴿子，冷歡歡心裏多少有點愧疚。

但要是她師父知道，她今晚鴿他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替他報仇，應該也會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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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趙無眠：并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