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星期六。

晚上八點的比賽，下午三點鐘就得集合。

到了下午兩點半，冷歡歡背着包去找林俞知，可訓練室沒找着人，宿舍沒找着人，最後打了個電話，才在一樓找到他。

見到林俞知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捏着一顆乒乓球大小的粉色圓球，摘下球上的鈴铛，換上了一根羽毛。

“這是什麽？”冷歡歡靠了過來，坐他旁邊，伸出手指摸摸圓球。

“自動逗貓球。”林俞知說着，順手将這小玩具遞給她，又朝貓籠的方向指了指，“你們晚上都聽不到她叫嗎？”

冷歡歡搖搖頭。

平時訓練就夠累了，她一回宿舍倒頭就睡，哪顧得上那麽多。

看看旁邊籠子裏東張西望的橘貓，又看看手上發着彩光的小球，她問了一句：“給大黃的？”

“嗯，你丢給她，這個球能自己動。”林俞知點點頭，“宋銳說發情期過了才能做絕育，這些天她只能忍着。給她讓她轉移一下注意力。”

“沒想到你還挺關心他。”冷歡歡這樣說着，正要去打開貓籠，想起什麽，從背包裏掏出一個紅包遞到他手裏，“拿着。”

林俞知接過，紅包上四個燙金大字“恭喜發財”，打開是一張百元大鈔。

“這是什麽？”

“紅包。我不是上到韓服前十了嗎？你之前說要分出五千分之一的獎金給我包紅包。”冷歡歡一邊打開貓籠，一邊說，“但我比你大方，我分出兩千分之一，給你包了一個。”

前天晚上，冷歡歡抱着拿下二十萬的決心，終于沖進了韓服前十。

“恭喜你了。”林俞知笑着将鈔票塞回紅包裏，又問：“你錢到手了嗎，就這麽大方？”

“那我也等不及炫耀了。”冷歡歡将自動逗貓球遞給大黃，大黃立即伸出爪子扒拉起來。

她又轉頭繼續說：“我還給我師父，還有徐文祯，都發了紅包。”

林俞知随口問了一句：“你給他們發了多少？”

“全都一百塊啊，我對你們一視同仁。”冷歡歡奪回逗貓球，粗魯地揉揉貓頭，“不過我現在見不到他們，所以給他們發的是微信紅包。”

“嗯。”一邊說着，林俞知将紅包小心塞進背包夾縫裏。

再擡頭，大黃被一陣強撸之後，“喵”了一聲，一點也沒生氣，舔兩下冷歡歡手心，又用爪子去勾她另一只手裏的逗貓球。

電梯提示音響了一下，林俞知越過冷歡歡，看到小K出了電梯。

冷歡歡視線往電梯口掃了一下，當然也注意到了他。

教練已經定下了今天上場的陣容。第一局小K上，第二局她上，這很明顯是想讓他們倆公平競争。

雖然說不上什麽深仇大恨，但知道他想搶自己位置，冷歡歡怎麽也沒法對他像從前那樣親近，于是只當沒看到。

但他跟林俞知關系倒是很好，先和林俞知打了招呼，聊幾句晚上比賽的事情，又朝她走了過來。

“歡歡姐。”他抿抿唇，遞過來一個玻璃罐，“送你，護齒糖，能保護牙齒。”

冷歡歡愣了一下。

上次生氣說了一句“牙疼”，倒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個。

就算有點心結，好歹都是隊友，還比自己年紀小。他這麽客氣，她也不好意思拒絕。

于是，冷歡歡勉強朝他笑了笑，接過玻璃罐，“謝謝。”

說完，低頭看手裏的護玻璃罐差不多水果罐頭大小，外包裝上沒一個漢字，全是英文字母，另外印了些水果圖案。

好像沒在超市裏見過。

“你從哪兒買的？”為了避免氣氛過于尴尬，冷歡歡擡頭問了一句。

小K看林俞知一眼，才回答她：“代購……”

“難怪我沒見過。”無論如何也算他的前輩，總不能沒風度，冷歡歡又和他說了一句，“晚上比賽加油。”

小K這些天大概也受了些心理壓力，得到她的回應如蒙大赦，興奮地點點頭，也回了一句“加油”。

林俞知坐在沙發上旁觀，看兩個人似乎終于達成了和解，心裏松了口氣。

等小K離開，冷歡歡關上貓籠，在林俞知身邊坐下，将玻璃罐遞給他，“你幫我看看，這上面寫了什麽？”

本來就是他前幾天讓父母從國外寄回來的糖，半個小時前才轉交給小K，林俞知這時候不用看也知道，“天然木糖醇含量96%，成人飯後兩到三粒，能有效保護牙齒。”

說完，将糖遞還給冷歡歡，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給她讓了些位置。

冷歡歡猶豫着接過，“你說，這糖裏不會有毒吧？”

林俞知被她這奇思妙想搞得一愣，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不放心的話，打完比賽再吃。”

畢竟晚上就是兩個人的較量，冷歡歡還是決定以防萬一，“那我明天再吃。”

談也談過了，激勵也激勵過了，林俞知沒想到她對這件事能糾結這麽久。

“你不是說會和他公平競争嗎？怎麽現在對他還有隔閡？”

“你說得容易。”

冷歡歡坐在沙發上，雙手托腮，想了想，又說：“要我沒教過他什麽，我可能就不是這樣子了。可我教了他那麽多，他還想來取代我……”

林俞知說“白眼狼的徒弟當然也是白眼狼”的時候她沒在意，雷冬說“別到時候小K上場，你成了替補”的時候她沒在意。要是她沒一時熱血幫過他，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難受。

這樣想着，冷歡歡又和林俞知并排躺在沙發靠背上，看向他，“就是……那種付出了感情，卻被背叛的感覺，你懂嗎？”

林俞知和她對視了一會兒，點點頭，“但是，你們還是盡快和好吧。就算小K表現沒你好，他應該也會一直在一隊。”

也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冷歡歡坐起來，将玻璃罐丢進自己背包，頭也沒擡，“哦。”

冷歡歡對于上場打比賽這件事格外敏感，簡直像是小動物護食，林俞知有點無奈。

“你不用生氣，我們沒想讓他代替你，只是發現你将他教得挺好，想讓你繼續帶帶他。而且有他在，你也進步了不少。”

冷歡歡白了他一眼，“他想搶我位置，我為什麽要帶他？”

林俞知卻問她：“如果當時你去了AT，你會不會想要搶你師父的位置？”

冷歡歡想也沒想，“不會。”

停頓了一下，又說：“我也搶不了。”

“你對你自己這麽沒信心？你覺得你打敗不了你師父？”

這句話像是給了她極大的鼓勵，冷歡歡眼睛一亮，看向林俞知：“你覺得我……”

說了一半，發覺自己這話簡直是在承認他的上一句問話，又立刻閉了嘴。

她自己也不是沒野心的人，哪願意一直做替補啊。

過了一會兒，她思路回到小K的事情上，又嘴硬說了一句：“送我盒糖，就想我帶他，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一邊說着，她又将玻璃罐從自己包裏拿了出來。

林俞知看她這四處打量的動作像是在找垃圾桶，提醒她：“你連糖都沒送，不也有了那麽好的事情？”

“我……”冷歡歡剛想反駁，可回想起來，趙無眠肯帶她，其實也只是林俞知厚着臉皮說了一句“你教教她吧”，在那之前，她确實連盒糖也沒付出過。

“我師父人好，我人不好，我不想帶他。”

說完，她又轉頭看了林俞知一眼，發現這個人剛想說話卻又住了口，只嘴角上揚着，顯然是一肚子陰陽怪氣沒說出口。

“你想說什麽就說，不用憋着。”

“沒什麽。”

“快說！”

“我就是覺得，如果你師父發現你想搶他位置，肯定不想和你說話，不想吃你送的糖，還想把你趕去二隊。”

果然又是在嘲諷自己。

冷歡歡瞪了他一眼，手指摳摳玻璃罐外包裝的邊緣。

算了，收都收下了，還是不扔了吧。就算她不願意幫小K，別人也管不着。

扣了一會兒，又看了幾眼手裏玻璃罐，她忽然對自己的外語水平有點絕望，“為什麽這包裝上面我一個單詞都不認識？這究竟是不是英語啊？”

“先別管那些了。”看着隊友們已經結伴出了電梯，林俞知笑着提醒她，“我們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