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晨有些心不在焉，朝淩霍休息室的方向看了好幾次，齊歡問了三遍他都沒有聽到。

“向晨哥？”齊歡在他眼前揮揮手，“怎麽在發呆啊？”

莫向晨回過神：“你說什麽？”

“她問你是不是暗戀淩老師，怎麽老盯着他看。”辰柯說。

齊歡立刻臉爆紅，氣急敗壞地捶他：“我哪有！我只是看他發呆開個玩笑，你幹嘛說出來！”

莫向晨沒生氣，笑着說：“別鬧。我只是看姜沅進去這麽久還不出來，再晚一會兒菜就被你吃完了。”

“……別說的我像豬一樣好嗎，我只是不想浪費！”

莫向晨也有自己的休息室，但他說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吃飯，每次都跟姜沅、齊歡辰柯一起，有時候吃劇組盒飯，有時候會自掏腰包讓助理去訂餐。

齊歡把剩餘幾塊紅燒肉都扒到自己碗裏，小聲說：“不用擔心甜甜姐，她在淩老師那兒肯定吃過了。”

姜沅每次去淩霍休息室，都會給她順點進口水果、小點心或是一碗湯出來。齊歡早就知道她在裏面吃獨食，和她同一戰線的。

莫向晨不動聲色道：“我以前以為淩老師很難接近呢。”

“是很難接近啊。”齊歡鼓着腮幫子吃肉，“只有甜甜姐敢接近他，藝高人膽大！”

莫向晨狀似無意地說：“那看來淩老師對她還不錯。”

齊歡想起什麽，忽然咯咯咯咯笑起來：“你來得太晚了，錯過了一場大戲。之前還有人在劇組的大群聊裏造甜甜姐和淩老師的謠呢，說淩老師對甜甜姐見色起意，但是甜甜姐不願意，他就巧取豪奪威逼利誘，強迫甜甜姐從了他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莫向晨拿着筷子的手微頓。

齊歡笑得停不下來：“故事編得可精彩了，造謠的絕對是個人才！”

“小聲點，”辰柯說，“小心淩老師聽到抓你去坐牢。”

齊歡立刻閉嘴，把頭低下去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沒人聽見……你們兩個可別出賣我。”

辰柯懶得理她，莫向晨不知在想什麽，半晌沒說話。

“向晨哥，這周幾場戲拍完，你接下來是不是就沒事了？最後決戰郁導說要放到最後一天拍。”齊歡問，“我聽你經紀人說，你下周要去趕下一個劇組？”

風雨殿的部分已經全部拍完，南歌到龍族之後，蚩幻除了中間幾次現身催促、逼迫她動手，基本沒戲份了。到最後掉馬、最終決戰的重頭戲，還有一個月左右。

莫向晨早就接了另外一部偶像劇，一切就緒，就等他男主角進組了。

并非軋戲，《南歌傳》原本就是他臨時空出檔期來幫忙的。

“是啊，那邊催了幾次了。”莫向晨擡頭，勾着嘴角，“舍不得我？”

“不至于。”齊歡嚴肅擺擺手，“我們這點露水情緣。我就是算算你還能請我吃幾頓飯嘿嘿。”

今天中午休息的時間多，可以睡個午覺。

姜沅沒在淩霍的休息室逗留太久，吃完獨食就離開了。

關上門轉身，對上莫向晨含義不明的視線。

他笑笑，移開眼。

姜沅便也當做沒看到。

但之後幾天，姜沅頻頻發覺莫向晨在看自己。

尤其是當她中午從淩霍的休息室出來，或是在片場與淩霍有交流、甚至只是眼神交流時。

莫向晨每次都很快收回目光，聊天時也裝作無事。

姜沅覺得奇怪。

但無從開口問，另一邊還有一個喝老陳醋的老男人，她和莫向晨多說幾句話，晚上淩霍就會在床上多折騰她幾次。

非常斤斤計較。

幾天後的下午，有一場南歌誤打誤撞看到沉瀾沐浴，雙雙濕身的戲份。

莫名其妙多了個未婚夫的南歌急于在大婚之前完成任務脫身，在龍族四處搜尋天魔珠，但兩天遍尋無果。到第三日，她決定冒險夜闖沉瀾君住處，不巧，剛好碰上沉瀾正在沐浴。

室內的湯池，因為洗髓池的設定，只能用冷水。夏天跳河都沒影響，但如今已入深秋，即便開着空調，常溫的水依然讓人瑟瑟發抖。姜沅還好，被沉瀾發覺後将她扯入水，只不過幾個鏡頭，淩霍則要全程在水裏泡着。

這個天氣泡冷水太遭罪，若是害淩霍生病，一則會耽誤拍攝進度，一則這個責任，劇組擔負不起。

好在大部分鏡頭要麽隔着薄紗，要麽是背影，可以用替身來完成。劇組早早就準備好了與淩霍身形相近的替身，連背上的傷效妝都畫得一模一樣。

開拍前，攝影助理跑過來和淩霍溝通待會兒需要他下水的地方。

80%的部分由替身來完成，他只需要下水拍幾個特寫、臺詞、以及一個抱着姜沅的鏡頭。

淩霍聽着，沒給反應，只是往湯池邊看了一眼。

姜沅正在郁導的要求下試走位，一身紅衣，束腰襯得她腰身極細。

不遠處，淩霍的替身正在等戲，個子挺高的年輕男人，除了長相普通，肌肉還挺結實。他老實話少，沒自己事兒的時候就乖乖坐在板凳上，看着待會兒将要合作的姜沅。

郁導給姜沅講完戲，把替身也叫了過去，教他從哪個角度把姜沅扯下去，再從哪個角度抱起來。

姜沅很認真，邊聽邊點頭，年輕替身大約在漂亮女明星面前有點害羞，臉微紅，看向姜沅時眼睛賊亮。

攝助正說到：“沒臺詞的部分咱都用替身，他側臉輪廓和您挺像的，只要不是正面或者特寫都看不出來。有幾句臺詞是要在水裏說的，可能需要個四五分鐘的樣子……”

淩霍忽然皺眉打斷：“不需要。”

這句話無論是語調還是音色，聽起來都泛着冷。

攝助以為他嫌四五分鐘太長，趕緊說：“要是拍得順，最快兩分鐘就能完成。不行的話咱們可以再減少幾個正面鏡頭，就讓替身抱姜沅，臺詞後期再補……”

那邊郁導講完戲，替身将毯子拿掉，準備下水試戲。

姜沅挑眉，笑眯眯地看着年輕男人說：“身材不錯哦。”

替身更害羞了，惹得幾個女工作人員笑起來。

淩霍的臉色更冷了。

攝助表情讪讪的，也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

心說您還有啥不滿意啊，總不能整場戲都讓替身來吧？

“不需要替身。”

淩霍放下劇本，明顯不悅的語氣：“讓他出去。”

大家聽說淩霍不用替身，并不意外，他在電影中的動作戲也都是親自上陣，從不用替身的。

這場戲前半部分南歌鬼鬼祟祟潛進來找東西，透過薄紗看到沉瀾泡在水中，時間長且只有一個模糊背影，其實根本沒必要自己來。

大家紛紛稱贊他敬業。

馬上要上任的替身突然“下崗”，酬勞已經提前付過，雖然莫名其妙，但白拿了一天的錢。

替身穿上衣服走之前，拿着一個小本本很不好意思地問姜沅：“您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當然……”

姜沅的“可以”兩個字還說完，淩霍走過來，毫無溫度地掃了替身一眼：“想要簽名？”

“對……”替身愣愣回答。

淩霍垂眸，在紙上劃下一個力透紙背的簡略簽名。

擡眼，把筆遞回去。

替身膽戰心驚地雙手去接，不知道為什麽不敢問姜沅再要，拿着本鞠了個躬趕緊跑了。

姜沅看看那個逃掉的背影，又看看淩霍，忍笑：“你簽個名為什麽這麽兇，把人都吓跑了，淩老師。”

淩霍不冷不熱反問：“姜老師還沒看夠？”

姜沅忽然間福至心靈。

明白了。

為什麽趕走替身；為什麽主動給人簽名。

因為老陳醋又翻了。

郁導在叫人了，姜沅應了一聲，擡腳從淩霍身旁經過，輕聲說：“淩老師的身材比他好看。”

她眼尾舒展，黑葡萄似的瞳仁像鈎子勾着人的心髒。

姜沅調戲完就走，剛邁出腳，聽到淩霍波瀾不驚地回了句：

“姜老師知道就好。”

姜沅：“……”

您還挺自信呢。

洗髓池是沉瀾特意為南歌而建造。

噬魂咒這種邪術早已失傳，一種下便會永生永世受其折磨，即便下咒者不催動，也會時不時自己發作，痛徹心扉。沉瀾查遍古籍才找到零星的記載，他在自己身上種下了噬魂咒，想受她曾受過的苦也好，以身試藥也罷。

洗髓池是試驗萬年才找到的方法，有洗滌血脈淨化靈魂之功效，發作時泡在水中可以緩解。長年累月的洗滌，沉瀾身上的咒解了大半。

是以南歌闖入寝殿他只作不知，等她找了一圈一無所獲過來翻他的衣服，才突然出手将人帶入池中，困住她泡了半個時辰。

洗髓池的痛苦并不亞于噬魂咒發作的疼痛，期間任由她撒潑耍賴求饒無果轉為破口大罵，沉瀾都無動于衷，直到人都疼昏過去才抱她出來。

姜沅被淩霍抱上岸時，出水後濕淋淋的衣服變成刺骨的寒冷。

淩霍身上的溫度成了唯一的熱源，若不是還在鏡頭裏，姜沅真想立刻脫掉濕衣服鑽到他懷裏。

餘光發現站在工作人員背後的莫向晨，他今天上午戲份已經拍完，原定下午就要離開，此刻站在那裏無聲地看着他們。

他的眼神似有含義，姜沅沒顧得上，忍着寒冷拍完最後幾個鏡頭。

等導演喊了卡，欣欣趕緊拿毛巾毯子幫她擦幹水。

姜沅緩過一口氣再看過去時，莫向晨已經不在那個位置。

這場拍完郁導便放姜沅和淩霍回去休息，天氣冷禁不住凍。

回酒店的電梯裏，姜沅忍着沒往淩霍身上撲，同樣是泡了冷水，怎麽他還在冒熱氣呢？

姜沅徑直上了十樓，一進門便叫着好冷好冷，八爪魚似的扒到淩霍身上。

一邊哼哼道：“淩老師這麽暖和，是不是天生來給我暖床的呀？”

淩霍擡手正要抱住她，姜沅又毫不留戀地從他身上下來，轉身跑進浴室。

淩霍這裏有按摩浴缸，雖然說出來對小猛淩很無情，但她今天就是沖這個來的。

姜沅半躺在浴缸裏，舒舒服服地泡着澡，讓熱水驅散身體裏的寒意。

淩霍在客衛沖完澡出來，姜沅放在吧臺上的手機正在震動。

他倒了一杯威士忌，站在吧臺前漫不經心地喝着酒，烈性酒液帶着極大的沖勁劃過喉嚨，視線落在屏幕上的三個字。

電話锲而不舍地響了片刻，自動挂斷。

屏幕熄滅。

又隔了幾分鐘，不知那端經過怎樣的猶豫和掙紮，微信彈出新消息，預覽清楚地顯示出整句話。

莫向晨：【我晚上九點的飛機，有時間的話出來一起吃個飯，我有話想和你說。】

莫向晨：【我一直很後悔，當年你在飯局上被賈總為難的時候，我沒能站出來幫你。現在的我也算是有了微薄之力，可以為你做點什麽，如果你想擺脫淩霍，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