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貓色宮牆柳 — 第 75 章
希音化作人形,屏退殿內一衆宮娥侍衛。
看到自降香殿外疾步走來的女子,至面前時,她笑着調侃道:“讓本君來猜猜看,今日面前的是天緣閣前月老,還是南國左相千金朝顏?”
獨活一聽此言,便知今日來對了,摘下面紗行了一禮:“小神參見聖神、帝君。”
希音歪着頭想了想,道:“你如今既已非月老之身,應當無須自稱‘小神’吧?再道我們已是好友,日後莫要這般拘謹,九裏明見我從來都一副趾高氣揚樣。”
見希音已自稱了“我”,獨活也不故作謙讓,只笑着應了聲是,但面對希音如此已是極限,聖神面前還是萬不敢不尊。
京墨也不在乎這些,問道:“可是去了神界?”
“是,殿前守衛道聖神并未回去,後小神又尋着雲端之上的上神祥瑞之氣到了林府,三殿道二位在乾坤山,故才趕來。”
京墨颔首:“辛苦了。”
“聖神言重。只是小神尚有疑慮……”
“本神知道,進來說罷。”
“是。”
希音托着下巴聽她講述完自己一朝夢醒後成為朝顏的事,聽的津津有味,直到京墨揉她頭頂才将她神思拉回來。
她笑眯眯問道:“你一醒便來尋了我們?未去地府看九裏明那厮?”
獨活搖頭,她滿腹疑慮尚存,哪有心思去尋他,其實更怕的是他做了何有違綱常之事,将她強行召回也未可知,畢竟他向來不管不顧,性情乖戾的很。
故一心只想找聖神問清楚,畢竟此事若有人知情,定少不得聖神。
希音也扭頭看着京墨,也十分想看向來與旁人寡言少語的男子,要如何與獨活講這一串曲折的故事。
京墨故作看不到她的目光,淡淡問道:“昔日第一重天天門外,本神與閻王所談想必你已聽的清楚,如今作何想法?”
獨活對自己當日行蹤暴露于京墨面前全無半分驚訝,聞言答道:“聖神所言,可是那句‘順其自然,自會柳暗花明’一句?當日小神并不知其何意,只是見既聖神如此點撥,也同樣想通,故與他才消了嫌隙。”
“本神問你,三萬年前某日你于地府離開之際,是否路過忘川?”
獨活不知為何提到這裏,但還是依言答道:“似乎是有這麽一件事,記得有次九裏明臨時因公事趕往閻王殿,無法送小神回神界,且來往于神界時從未細細游覽過此地,當日既得了空,便四處轉悠,途徑忘川主要是因為對奈何橋上孟婆布湯十足好奇。”
京墨道:“那你可曾記得旁的事?”
“旁的事?”獨活想了想,搖了搖頭。
“三萬年前你路過忘川之際,因靠的岸邊近了,不慎被忘川水卷了裙袂,忘川水只吞魂魄不食旁物,故你裙袂未濕,你也始終不知此事。”
希音接道:“所以便是那一次,忘川水吞了一絲獨活的元神?”
“嗯,忘川水雖強勢的可吞噬盡世間魂魄,但因并無上神親身試過,故它噬不得上神之魄的事并未傳出,且不過一縷元神,獨活神力強大,并未察覺出絲毫不妥。忘川水吞進元神之後,因無法噬盡,又因純淨神力與它相沖,沒多久便棄了元神,不知怎的就飄至凡間,投進南國左相夫人懷中。”
也就是此時,姻緣天機盤中已轉了方向。
獨活已愣怔,僵在原地喃喃道:“所以,朝顏便是小神?”
京墨颔首,繼續道:“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因被忘川水卷了魂魄,導致生出朝顏,後你查看姻緣天機盤發現他與朝顏的姻緣線,使你二人因此生隙;因九裏明與你始終對對方念念不忘,才有了他将你困于地府,後被金烏攔于第一重天外;也因聽了本神一句‘順其自然’,你二人消了嫌隙,你肯留于地府後才致使因幽冥火灼傷,最終三魂七魄皆進了朝顏身體,全了這段因果。”
一番解釋,令獨活如失了渾身力氣般癱軟,全靠案桌撐着才未失儀,她從未想過事情原委竟是這樣。
半晌後,她才開口,語氣中充滿無力:“可小神因幽冥火灼了魂魄,如今有怎會毫發無損的進了朝顏身體?且法力尚存?”
希音解釋道:“因你體內含了九裏明氣息,幽冥火雖傳的可怕,但卻無法傷到九裏明一分,故也傷不得你,你之所以會斷了氣,也只是幽冥火灼了你的肉身後,使你魂魄收到震動短暫沉睡而已。”
“至于你投于朝顏身體魂魄之事,是因我家聖神未蔔先知,提前在你身上護了魂魄,才可令你未損分毫。”
獨活見她提及聖神時眼底的光彩,會心一笑,想起昔日因好奇點出帝君姻緣線時見到的情景。
天命所歸。
京墨心被她無意中勾的一動,看向她時眼尾的柔情晃的獨活睜不開眼,識趣的欲請命離開。
希音二人将她一路送至乾坤門外,才依依不舍分離。
分別前,京墨道:“如今你非月老之身又占着南國左相之女的身份,卻擁有上神之力不合規矩,稍後我命金烏與你尋個妥善身份堵了悠悠之口,免得日後他人诟病。”
上任月老隕落之事已傳至三山九州,朝顏與她一般模樣,若突然出現在衆人眼前,定少不得一番議論。
獨活感激的連連道謝,希音笑道:“好了好了,如今可前去尋心底最牽挂之人了吧?”
了了最大的一樁事,她樂的一身輕,雖的确如希音所想,但如今還牽着一樁事。
她道:“還是先去趟天緣閣吧,我走的匆忙,始終放不下那邊。”
希音認同道:“的确是。如今天緣閣已有新月老上任,是你昔日親信,政事方面你應教授的差不多,這點無須擔心。”
“是,她心細的很,交給她的确放心。”
“去吧,我可等着你二人喜酒,說不準還要鬧洞房的。”
獨活紅了臉,應道:“屆時必送請帖至燭照殿與乾坤山。”
獨活離開後,希音轉身欲拉着京墨回去,就見他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看着她,眼底盡是揶揄之色。
希音問道:“怎麽了?”
“吃喜酒?”京墨俯身與她平視,模樣乖巧問道,“我何時能吃到你我二人的喜酒?”
她突然臉紅的厲害,緊張到磕磕巴巴:“我,我,你着什麽急嘛,我父君還未歸山。”
京墨嘆了口氣,他從未如此時更想見他的未來岳丈。
見小貓害羞的腳步加快向裏走去,也不等他,他大步追上後小聲嘟囔:“我也想被鬧洞房。”
希音腳步差點一踉跄,鬧洞房?三山九州有哪只敢鬧你的洞房?
當然,可能有某些吃了豹子膽的,比如龍修,和蠢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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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天緣閣運轉正常,除了新任月老眉宇間化不開的憂愁之外并無不妥,獨活暗中放了心。
姻緣天機盤前打坐的月老,如她平日般一襲紅衣,紅繩杖立在一側,只是她緊閉的眉心中除了淡情,還添了幾分愁思。
隐身于暗中的獨活十分愧疚,她自上任不久後便開始培養接班人,只是對外宣稱親信而已,兩人始終感情甚篤,如今自己突然隕落,這丫頭怕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來。
但也無能為力,此事說不得。
她又多看了月老幾眼,才轉身離去。
只是她轉身之際,原本安靜打坐的人似有感應的睜開眼,四下尋了一番之後并無所獲,再次頹喪退回原地。
也是,若師父真的回來,以她神力也定察覺不出。
起身看向身後的姻緣天機盤,手中紅繩杖微動,杖頭指着盤中心,默念兩句訣後盤中紅繩攢動,最終浮出一根紅繩,繩子兩端分別系着兩顆珠子,一顆上書地府閻王九裏明,另外一顆赫然寫着南國左相之女朝顏。
想起前些時日姻緣天機盤有所異動,她查看後發現原本屬于師父的那顆珠子突然破空亂竄,終與名為朝顏的一顆合二為一。
她不知何意,但心底已有猜測,不管如何,她始終相信師父定安靜存于三山九州某一處,過着她期盼已久的幸福生活。
而這些天機,她也定不會洩露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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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活再次隐身踏入閻王寝宮,果然如她所料,她肉身被九裏明施法護的完好,還躺在她斷氣之前睡的床榻上,而某人,正頹喪悲痛的趴在她床榻邊,或埋頭不起,或凝視着她的容顏,用盡一生的柔情。
她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
不敢湊近看,九裏明神力極高,一着不慎很有可能被她察覺,但仔細一想自己身上已無上神之氣,又放心了許多。
但還是被某個敏感的男子察覺到,他猛的回頭看着空蕩蕩的寝宮,眼底閃過陰鸷。
哪個不要命的敢來擾他的獨活?
但并無一絲不妥之氣,倒是殿中憑空多出的幾分生魂之氣,讓他起了疑心。
生魂連黃泉都過不來,還能闖進他寝宮?
在他回頭之際就急忙躲到最遠處的獨活,手心起了汗,她如今有個逗他的萬全之計,決不能讓他察覺。
又深深看了眼男子即便頹喪也擋不住的妖孽臉,狠心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我們獨活想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