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胎

“娘娘，您可千萬不要沖動啊！王太醫說了，這孩子八成是個皇子呢。”淩蓁兒緊緊盯住茗玉。

“皇子，那就更不能留了。”茗玉雙目無神，情緒激烈起來，“這孩子是他強迫我懷上的，我不能，決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背上罪孽！”

淩蓁兒趁茗玉不備，悄悄将針線盒踢遠了些，“您這般行事，王上一定會生氣的！就算娘娘不顧惜您自己，總該想想雍臨王和世子。”

“有芸琪姐姐在，他們不會有事。”茗玉活像是一縷幽魂，搖搖晃晃地前行，“為了雍臨，我犧牲的已經夠多了。你以為我不知嗎？進宮原是哥哥一手促成。”

淩蓁兒焦急萬分，“娘娘，您怎麽變成現在這樣子了？從前您可是最顧全大局了！”

茗玉喃喃，“大局，大局。難道為了大局，就可以牽連無辜之人嗎？”

淩蓁兒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小皇子難道不無辜嗎？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放棄，該多傷他的心啊。他還那麽小，手無寸鐵。”

“可是，我的肚子，我的身體，我的人生，我只要自己說了算。”茗玉眼中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光彩，“我不可以為了他放棄自己，将來又去要挾他孝順。”

“娘娘，”淩蓁兒欲哭無淚，“就算您說的在理，可對于一個生命來說，生死才是最重要的前提啊！”

“他不可以出生的，不可以！”茗玉忽的瘋癫一般，重重捶打自己的肚皮，“他怨我也好，恨我也罷，大不了一屍兩命，我賠他一條命就是了！”

“蓁兒，”茗玉轉頭盯住淩蓁兒，“你是知道的，這世間除了生死之事，還有太多的信仰與堅持。我有我的原則和尊嚴，如果打掉他會喪命，我也心甘情願。”

“怎麽回事？”蕭承睿一身明黃進殿，皺眉看向四周的狼藉，“好生生的，麗妃這是發哪門子瘋？”

“王上來了呀，給王上請安——”茗玉陰陽怪氣，“妾發瘋了，孩子也瘋了，要不，就請王上賜死我們母子吧，哈哈…”

“真是不可理喻！”蕭承睿丢下一句話就要走，淩蓁兒膝行上前擋住，“王上容禀，娘娘這是舍不得将來與小皇子骨肉分離，動了胎氣。”

“噢？我看并非如此罷。”蕭承睿狐疑，指向茗玉肚腹，“麗妃，要知道他能成為芸琪的中宮嫡子，未來繼承我的位子，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福氣啊，這福氣這麽好，妾不想要行不行啊？”茗玉跌倒在地，衣襟散亂，“妾德小福薄，無顏侍奉王上，唯求安穩餘生，請王上成全——”

“麗妃！”蕭承睿沒了耐心，“我好言勸你你不聽，非逼我上手段是不是？”

“上手段？好啊！”茗玉嗤笑，“這孽種就是王上上手段懷上的，如今因上手段流産，也算有始有終嘛。”

“王上息怒！”淩蓁兒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茗玉嘴巴，還是未能擋下蕭承睿揮來的一記掌掴，“奴婢有一計可保皇子無恙，請王上給奴婢一點時間，讓奴婢單獨勸解娘娘！”

“出了差錯，唯你是問！”蕭承睿一甩袖子，離開東明苑。

揮退了所有下人，淩蓁兒附在茗玉耳邊，“娘娘，您就算不顧惜骨肉，總想想燕王殿下吧？您就不怕奴婢供出燕王殿下？”

茗玉的目光立時如刀刃一般刮過淩蓁兒，“你敢對承煦不利？”

淩蓁兒笑了，“娘娘這是說哪裏話，燕王殿下可是娘娘的心上人，奴婢是要侍奉娘娘左右，為娘娘達成鳳命的，怎敢如此得罪。”

“你，你不是蓁兒，”茗玉慌亂地揪住淩蓁兒衣襟，“說！你是世子的人，還是…雍臨王的手下？”

“娘娘又說笑了。”淩蓁兒抽出自己衣襟，“您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不能看您行差踏錯。作為內命婦，侍奉王上是您的分內事，如何說是強迫呢？”

淩蓁兒理了理争執間被茗玉弄亂的發絲，“您要知道，如果真要為燕王殿下報仇雪恨，他需要一個了解敵人的內應，這個人就是您。您應該取得王上的信任，而不是在這裏裝瘋。”

茗玉原本的一頭烏黑秀發已打成結，雙眼紅腫充血，臉色蒼白，失去了往日的靈動之氣。

“我是在裝瘋麽？我原是在裝瘋麽？”

淩蓁兒心下一嘆，稍稍軟了些心腸，“娘娘，您不是常說，女子的才識比容顏更為重要？陷進深宮這個牢籠，奴婢為娘娘惋惜。可這其中，也正是埋藏機會之地。”

茗玉撐住小幾，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游移不定地撫上自己的小腹，“我的堅持，我的靈魂，原來都不重要嗎？”

淩蓁兒搖頭，“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娘娘深谙兵法策略，怎得忘記了美人計？王上給殿下定下蘇氏為正妃，也是為了安插一個探子啊。”

見茗玉神色已有所松動，淩蓁兒再接再厲，“娘娘無非是顧忌，生下小皇子會令殿下難做。您可別忘了，王上的長子和殿下同年，沒了您的小皇子，将來也會有別人。”

茗玉轉了個話題，“那麽蓁兒，你告訴我，這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呢？”

“好處？”淩蓁兒神色一頓，“娘娘有娘娘的使命和堅持，奴婢也有。奴婢的願望就是，輔佐娘娘成就鳳命，大盛雍臨永結百年之好。”

“娘娘，”淩蓁兒遞去一碗安胎藥，“若來日一統天下之人，是您所出的小皇子，您作為皇帝生母，其中可操作的空間就太多了。無論是襄助殿下，還是輔翼新帝。”

這一場打胎風波，在蕭承睿和芸琪的合作之下，死死壓在了深宮之中。宮外的承煦，并不知曉一絲一毫。

這位不被母親期待的孩子，歷經重重劫難，還是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作為顯德帝的皇次子，中宮元貞皇後的養子，他被賜名蕭啓元，将會成為王朝的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