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尤布王妃 — 第 113 章 重逢與傷害(一)不離不棄,生死相随
的草原,堆疊着森森白骨,也不知道是屬于誰的。周圍沒有一個人,只有她自己。
邁開步伐一步步向前開始走動,行走在這種詭異的場景中,竟然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反而覺得有幾分安詳。
繞過一堆堆被刻意堆起的骨塔,忽然看到一個人站在不遠處,正盈盈笑着看着她。
熟悉的眼眸,熟悉的容貌,熟悉的一切。
淚水忽然滑落,她焦急地追了上去,那人卻忽然轉過身。
“等等我,等等我!”
不要丢下我……
明明他的腳步邁得不快又不急,但自己卻怎麽也追不上。
摔倒,爬起,執着又狼狽,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卻原來越遠。
終于她狠狠摔倒在地,嘴角被磕破,滿口都是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她抹了把嘴,不管不顧地匆忙爬起,卻發現在苦苦追尋的那個身影已經完全消失在視野裏。
“薩……”
怎麽會沒有了?
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尋找着那個身影。
“薩利赫!”
沒有了,不見了,找不到了。
深深的恐懼和寒冷湧上身體,世界都變成黑白兩色。
去了哪裏,去了哪裏,為什麽我看不到你?
“我在這裏。”
忽然有人從背後一把将自己抱住,緊接着周圍的景色變成了自己熟悉的那個房間。是自己跟着薩利赫從大馬士革回來後所居住的那個,擁有漂亮的庭院的小偏殿。
“做惡夢了嗎?沒事的,不用害怕。”溫和的聲音繼續傳來,驅散走她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原來都是夢嗎?原來死亡和劫難,全都是自己的噩夢嗎?
盛夏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額頭,全是冷汗。
男人松開自己,然後走到不遠處的小搖籃邊輕輕從軟被中抱起一個嬰孩,“盛夏,你看,我們的孩子的眼睛果然和你一樣漂亮。”
孩子?她什麽時候生過孩子了?
雖然心中疑惑,但眼前這麽溫馨美好的景象卻讓她不忍打破。走上前靠近他身邊,盛夏踮起腳尖想去看看薩利赫懷中孩子的樣子,然而卻在他手中看到一團破爛的布條和一具幼小的白骨。
盛夏忍不住尖叫一聲,連連後退,直到脊背抵住了牆壁。她發了瘋一般搖着頭,“這不是我的孩子,我沒有生過孩子!”
“你怎麽可以忘了呢?這是我們的孩子啊。”男人的聲音滿是幽怨,他緩緩轉過了身。英俊的臉瞬間像是被硫酸潑了一般融化着垂落下來,然後随着他一步步靠近的腳步,皮肉落在地上,濺起鮮血。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盛夏,你為什麽不讓我過去?”
“這是噩夢,是假的,不要相信……”
“盛夏,你為什麽要離開我?”
“是假的,是假的……”
“盛夏,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幾百年,等的有多辛苦?你看看,我都變成了這幅樣子……”
空洞的骷髅向她伸出手,冰涼的指骨觸摸到她的手臂。
“啊!”
一聲尖叫,盛夏猛地睜開了眼,急促喘息起來。
“怎麽,做噩夢了嗎?”
身邊忽然響起一個女人低啞的嗓音,盛夏忙轉過頭,只見一個蒙着面紗的女人正緊緊盯着自己。而露在面紗外的那雙眼眸在晦暗的光線中仿佛琥珀一般熠熠生輝。
她靜靜地看着自己,琥珀色的眼眸無比熟悉。
猛烈跳動的心髒終于平穩下來,盛夏緩和了一下呼吸,“請問,你是誰?”
在陰暗的房間中嗅到雨絲的氣息時,盛夏就知道離自己離開這個地方的日子應該不會太久了。
一天,兩天,三天,掰着手指計算着侍女送餐次數推斷着時間的變化。她以為再一次看到有人走進這間房間的時候,這些噩夢都将結束,然而等到的,卻不是想等的那個人。
而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女人靜靜看着她,然後揚起了唇角,“盛夏,我不過是你的替身之一。”
盛夏,我不過是你的替身之一。
淡淡的話從女人口中吐出,平和的語氣卻驚雷一般在盛夏心中炸響。
她知道自己是誰?!
明明……連薩利赫都不相信……
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盛夏抿緊唇瓣,“你到底是誰!”
琥珀色的雙眸平靜地掃過她的身體,接着面巾下傳出一聲輕笑。然後她伸出手觸碰上那些已經消退了一些的淤痕,“很痛吧。”
冰冷的手,讓盛夏不由瑟縮。
“真奇怪,他對待我們,倒是沒有如對你這般這麽狠。”女人收回手站了起來,不再盯着盛夏,“他想找的明明是你,但是現在明明你就在眼前,他卻不信了。你說,這是不是很奇怪。”
拳頭慢慢捏緊然後又松開,盛夏選擇沉默。
怎麽可能甘心呢?放棄自己的家人,朋友,回到這個古老的年代,拼盡一切逃出阿拔斯的後宮,九死一生地回到他的身邊,卻發現原來一切劫難都還沒有結束。
“想不想知道陛下是怎麽判斷我們是不是‘盛夏’的?”
見盛夏不回聲,女人也不再糾葛下去,而是聰明地選擇了将自己的目的直接表達出來。
這個問題顯然是誘人的,然而盛夏卻已經保持沉默。
這個時代已經教會了她許多東西,尤其是——等價交換。
“別想太多,我只不過是不想再忍受呆在他身邊的日子。”女人看着盛夏,眼中一片幹澀的涼薄,“你知道嗎,我們現在就像是待宰的牲口,一旦懷孕,被發現不是他想要的人,就會被殺死。他已經暴虐到喪失人性。”
“在西殿有一個被重病把守的小偏殿,至于具體是哪裏,我想你應該清楚。如果你尚有一點良知,也還沒有對他徹底絕望。那麽今晚子時請你走出這間房間,前往西殿,我們會想辦法讓你進入那裏。”不顧盛夏是否應聲,女人都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然後在殿中你會看到一個死去的女人,你知道她是誰。”
女人看了盛夏一眼,從她眼中捕捉到一絲驚訝後滿意地抿了抿唇,繼續說下去,“陛下不知從何處得到一條神秘的紅寶石項鏈。那條項鏈保存了你的屍身不腐。我們打探多方,終于知道,如果正确的人拿起那條項鏈,那麽她的魂魄将會回去她的身體中。”
女人再一次站在盛夏面前,琥珀色的雙眼直直看着她,“所以你明白了吧?我想不會有比直接讓你的靈魂歸去原本的身體,更能夠證明你就是盛夏的方法了。”
女人耐心地站了很久,盛夏卻一直沒有對她表達出自己的态度。
是放棄了嗎?還是真的不是陛下要找的人?
女人心中略微有些失望,她扯了扯自己的披肩,然後轉過身決定離開這個房間,卻忽然聽到了女人的回答。
“只要拿下那枚紅寶石項鏈?”
腳步一頓,然後嘴角終于揚起,她扶着門框側首回眸,“沒錯,只要拿下那枚紅寶石。”
“今晚子時……”對方輕輕自語,然後點了點頭,“我會去的。”
“謝謝你。”女人輕聲道謝,離開了房間。
這又有什麽可謝的呢?說謝謝的,說對不起的不應該是她嗎?
盛夏啞然失笑。
再次回到這個地方,即使作為這個側殿的原主人,面對眼前的景象,盛夏仍感到詫異。
原本樸素的偏殿被裝飾一新,華麗名貴的珠寶在這裏成了牆壁上,地面上鑲嵌着的裝飾品,任人踩踏。
所有的擺設都被移除,整個空曠的大廳中只剩下中央的一池睡蓮和睡蓮中的石棺。
月光透過穹頂上的天窗一縷縷灑入殿堂,将田田蓮葉染上一層白霜。
看着沉睡在石棺中的自己,盛夏心中百感交集。
從未仔細看過的那張臉,此時此刻在明亮的月光下被照得一清二楚。仿佛最美好的玉石一般剔透的肌膚,金棕色發絲,蜷曲的睫毛,翹起的鼻唇。
真是個美人啊……
伸出手就想去觸碰她脖頸間的項鏈,盡早結束這一場荒唐的重生,卻忽然被人厲聲喝住。
“誰!”
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明知道應該快些解決掉目前的事,但盛夏卻還是忍不住轉過了頭。
看清膽敢闖入這個地方的人是她,男人眼中的憤怒變成了詫異。
不能再磨蹭了,必須盡快解決這一切,不然就說不定會被他處死……
為了死去的自己,殺死活着的自己。
那可就可笑了。
盛夏忙撲騰進蓮池,拼命伸長了手去觸碰那條熟悉的紅寶石項鏈,沒有看到男人眼中的情緒從詫異變成了驚慌。
“不要碰!”
怎麽可能不去碰,我不想再被你那樣如同陌生人一樣對待!
聽見男人靠近的腳步,盛夏拼命掙紮,蓮花在她的碾壓下破碎,一池寧靜的水也被她攪得渾濁。拼命伸出手去,指尖離那條項鏈越來越近……
男人的手卻還是拉住了她!
“盛夏,住手!”
什……
他叫她盛夏?!
他知道她就是盛夏?!
盛夏瞪大雙眼發愣地轉過頭,只見薩利赫漆黑的眼中滿是驚慌。
然而她的手卻還是觸摸到了那枚項鏈,緊接着石棺中的女人的身形忽然好像被蒙上一層極淺的光暈,然後那個女人慢慢睜開了眼。
眼前的景象一花,然後便被人抱着摔到了地面上。
從男人寬闊的胸膛中擡起頭,盛夏還分不清自己現在的情緒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吓,便看到了男人凝重的眼神。不由得跟着他緊張起來,盛夏倉促回過頭,卻看到石棺中的女人已經坐了起來,正緊緊盯着自己和薩利赫。
被曾經的“自己”盯着的感覺是極為詭異而驚悚的。
忽然,那個“自己”笑了起來,然後她緩緩伸手指向了薩利赫,緊接着那雙手移向了盛夏!
一股涼意直沖頭頂,心髒仿佛在一瞬間被緊緊揣住。
“會沒有……”
那個自己咯咯笑着說出這個含義不明的話,緊接着便仿佛石化一般一點點裂開,然後瞬間在風中化作了齑粉散去。
會沒有……什麽?
盛夏仍在驚懼中沒有回過神,忽然一只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的雙手。
“你啊……什麽時候才能配合一點?”
愣愣地回過頭,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盛夏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看着盛夏,薩利赫忍不住嘆息一聲,然後握住她冰冷的手,再次将她抱入懷中,“沒事了,沒事了,不要緊的。”
什麽沒事了?什麽不要緊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知道我是盛夏?”幹巴巴地問着,等到一切忽然逆轉,能說出口的話竟然只剩下這一句。
男人無奈低笑一聲,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我當然知道,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
“那你為什麽……”想起這些天的委屈和絕望,淚水不由得跟着落了下來。
薩利赫慘笑着将她臉上的淚水吻掉,“我知道,我做的事即使說千萬遍對不起都不能彌補回來,我也不認為你會就這麽一筆勾銷。具體原因我不能說,但是我要告訴你,這些都并非我本意。若我說,傷害你是為了保護你,你相信嗎?”
男人的眼神非常認真,但是盛夏還是不能接受地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相信,那種被置于地獄的絕望和痛苦,怎麽可能就在此時此刻只因為一句是為了保護你而煙消雲散?
“我就知道會這樣……”男人懊惱地嘆了一聲,“其實之前并不想讓你回來這裏,起碼也要在我将……解決以後。”
中間的內容被他刻意跳過,盛夏聽不清楚。
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阿尤布到底發生了什麽?薩利赫在自己的國家裏……竟然也在害怕什麽?
“這裏實在太危險。原本艾敏是個最可靠的,也最适合保護你遠離阿尤布的人選……”
“你想把我送離這裏?”盛夏詫異地看着他,他什麽時候知道自己回來了……在這具身體裏?
“只可惜他在最後一刻變卦。對你有着那樣想法的男人,我不允許他伴随你左右。”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薩利赫要讓自己暫時躲避?而在不能躲避的情況下,竟然選擇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将自己保護……
這也許說明,敵人就在身邊,而且在暗處。
連薩利赫都不得不退讓,被逼至這種地步。
看着男人深邃的雙眸,盛夏明白,關于這個謎團,短時間內自己恐怕是別想從薩利赫口中得到答案的。
既然如此,那麽一切的答案就讓她自己來尋找吧。
起碼現在事情發展成了這樣,他也開口承認自己,那麽說明……
他決定不再隐藏她,決定讓她再一次站在光明的地方,與他并肩作戰。
不過在那之前……
“這樣對我,你就不怕我逃走了,然後讓你再也找不回來嗎?”
“我不怕,這裏是我的國家,小小的你還是無處可逃的。”
“你就不怕我徹底恨上你,然後即使找到我的人,也怎麽樣都無法挽回我的心嗎?”
“不怕,因為既然我能夠讓你愛上我第一次,那麽我就有自信讓你愛上我第二次。”
我們終于再次相逢,但一切又似乎才剛剛開始。
我不知道,這一次我們會不會贏,但我知道,我一定要陪你走到最後。
看着盛夏複雜的眼神,薩利赫低笑着在她耳邊問道:“後悔了嗎?”
愛上這樣狡猾的你……
“我說過了,我甘拜下風。”
——《卷2:涅槃之蓮》完
卷Ⅱ番外塵埃阿爾卡米番外
(一)
今天,是她離開阿拔斯的第四十三天。
一睜開眼,阿爾卡米發現自己腦中竟然莫名的出現這句話。
腦海中的日期,清晰得讓他惶恐。
陽光下少女微笑着的琥珀色雙瞳清晰地撞入腦海。
“……”阿爾卡米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
真奇怪,為什麽他要記得那個卑賤的小女奴離開的日子?她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人物,她又不是什麽絕色美人,她又不是……
她又不是……什麽呢?
為什麽……要不斷找借口貶低她,讓自己覺得她根本就是一顆卑微到不值一提的塵埃?
難道是因為不找這些可笑的理由說服自己……他就會一直一直想着她?
“大人。”
阿娜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阿爾卡米猛地從思緒中抽離出來,用冷淡的聲音應了一聲。
阿娜妮推門而入,極為熟稔的伺候他洗漱更衣。
目光流過身前這個正在為他整理衣物的、并不是很高的埃及女孩,阿爾卡米的思緒又有些飄離。
“阿娜妮,盛夏離開至今多久了?”他盡量裝作漠不關心地問道。
正在為阿爾卡米扣扣子的手一頓,阿娜妮一改向來上揚的語調,有些沉悶地回複道:“大約……不到一個月?”
“嗯。”阿爾卡米點了點頭,目光又飄向了窗外。
為什麽呢……連和盛夏關系這麽好的阿娜妮都記不清她離開的日子,但是他……卻記得這麽清楚呢?
是……四十三天吶……
(二)
阿爾卡米坐在書桌前,桌上的文書不過短短幾行字,卻已經讓向來思維敏捷的宰相大人深思沉吟足足一個上午。
“大人,該用午膳了。”
阿娜妮敲開書房的門,微笑着輕聲對他說道。
猛然從思緒中驚醒,阿爾卡米擡起頭擰眉看向阿娜妮,一臉的不悅。阿娜妮感受到那道刺骨的目光,倉促後退一小步,慌忙下跪,“大人……”
“你不知道我在辦公的時候最不喜歡有人打擾麽?”阿爾卡米放下了手中的筆,靠在椅背上淡漠地看着她,另一只手在書桌上緩慢地敲打着。
噠、噠、噠、噠。
富有節奏的敲擊聲仿佛有魔力般揣住了心髒,極低的氣壓下,阿娜妮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困難起來。
“大人……請恕……”
“恕罪麽?”阿爾卡米停止了敲擊,冷漠的掃向跪在地上的女奴,“阿娜妮,你在我身邊做事也有幾個月了,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我的習慣。”
阿娜妮額上的冷汗簌簌落下,她當然知道阿爾卡米辦公時不喜歡別人打擾,但是……
看着阿爾卡米為了政事如此廢寝忘食,她怎麽舍得讓他這般糟蹋他自己的身體……
深深地埋下頭,阿娜妮暗暗咽下自己的委屈和心酸,沉默不語。
“起來吧。”良久,阿爾卡米終于出聲打破了這片難熬的氣氛。阿娜妮擡起蒼白的臉慘然一笑,“那麽大人,阿娜妮就先下去在門口候着。如果大人辦完公,随時都可以喊阿娜妮為您送膳……”
“你倒是細心。”阿爾卡米也不知是諷刺還是感嘆的說了一句,深棕色的眼眸默然望着她,将桌上的文書随意抛給了阿娜妮,“看看,你覺得如何處理。”
大人竟然讓她給他出謀劃策?
阿娜妮心中一喜,忙小心翼翼的接過文書,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低下頭仔細閱讀文書上的內容。
“639年主馬達·阿色尼月(伊斯蘭歷,大致是公歷1242年6月),女奴盛夏出現開羅朝堂,提出極為異想天開的‘讓河神為人服務’的點子,本應以不敬神而被處死,卻得到蘇丹薩利赫的庇佑和支持,開建所謂‘水利工程’。”
目光不斷徘徊在那串日期上,阿娜妮感到自己的心瞬間沉入海底深淵。
大人難道……一直關注着盛夏,哪怕她已經去往其他國家,哪怕她已經成為他國之王的禁脔?
——卻完全不知道在他面前的她,有多向往他?
看到阿娜妮陷入沉默,阿爾卡米并沒有察覺到她眼中那抹哀傷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問道:“如何?”
“……”阿娜妮快速平複下自己的情緒,“盛夏她太大膽了。”
阿爾卡米聞言嗤笑一聲,阿娜妮知道自己給錯了答案,忙跪下請罪,然而……
“确實大膽,但如果她的理論是可行的呢?”阿爾卡米離開椅子,轉身面對自己背後巨大的落地窗,“如果……她真的能做到‘讓水神為人服務’呢?”
透過窗,玫瑰園精致的美景映入眼瞳,隐約似乎有個纖弱的白色身影穿梭花叢之中。
但想到那日看見薩利赫親密地抱着她,在她發間溫柔簪上玫瑰的那一幕……
阿爾卡米的手不由得在袖下揣緊。
阿娜妮聞言不可置信的擡頭望向阿爾卡米,難道大人和那個薩利赫一樣,竟然選擇相信盛夏如此荒謬的語言?!
和那位王一樣……不惜背負亵渎神靈的罪名?
……不,先別想這麽多。
阿娜妮垂着頭将自己的想法說出口,“如果盛夏真的能夠‘讓水神為人服務’,那麽……在阿尤布的名望将會随着她的成功水漲船高,然後順利的脫離奴隸的身份……”
與此同時,阿爾卡米的眸中也掠過一絲精光。
——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阿尤布蘇丹薩利赫的妃子!
但阿爾卡米垂眸沉思後,開口說的卻是另一番內容,“那麽阿尤布的糧食産地将不僅限尼羅河沿岸,更遠的,更荒蕪的地方都将擁有充分生産糧食的條件。”
“一旦糧食充足,阿尤布的國力就将強盛……”阿娜妮喃喃接了一句,然後恍然醒悟過來,“原來如此,實在是很危險!”
阿爾卡米滿意的勾起唇角,“确實,所以不管是真是假,這個工程絕對不能讓它順利實施。”
阿娜妮眯起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意,“大人……您的意思是……”
殺了盛夏,只要殺了盛夏,這些威脅就不複存在,而大人也不會……
再繼續心心念念着那個女人了!
“你去開羅一趟。”阿爾卡米轉過身靜靜望着她,“然後借口看望老朋友把她拐出皇宮,帶回巴格達。”
阿娜妮驚訝的擡起了頭,大人竟然要她把盛夏帶回來?
為什麽?明明殺了她會更省事……
“她還有利用價值,也許她能為阿拔斯帶來繁榮,也說不定呢……”阿爾卡米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深棕色的眼眸中卻亮起一抹灼人的光彩。
要她回來,要她……再回到他身邊!
(三)
“啪!”
阿娜妮捂着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向來從容優雅的男人。
此刻的他一臉的怒意,如此可怕。
從未見過大人這般失控……
“阿娜妮,誰讓你多此一舉的?”
阿爾卡米冰冷的聲音在耳邊炸響,阿娜妮恐懼地匍匐在地連連磕頭,“大人請息怒,阿娜妮也是想一勞永逸……”
“一勞永逸?”阿爾卡米冷笑一聲,粗暴的一把拽起她的發絲,“殺死薩利赫才叫一勞永逸,你對那個女人下手,算什麽一勞永逸?”
“你這樣的人,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他要她走?
阿娜妮驚恐地擡起了頭,已是滿面淚水,“大人……求求您不要趕我走……我,我做什麽都行,只要您不要趕我走……”
阿爾卡米不屑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書房。
阿娜妮見狀忙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阻止他離去,“大人……阿爾卡米……求求你,我不想離開你……我……我愛你啊……”
聞言,阿爾卡米的身體一僵。
“我恨盛夏,明明她和我一樣都只是一個小小的女奴……但是為什麽,憑什麽,她什麽都不做就能輕易得到到您的青睐;而我做得再多,您也不會多看我一眼……為什麽,大人,明明我是這麽愛你……”
阿娜妮哭地聲嘶力竭,壓抑已久的情緒轟然爆發。
“我恨她,我想她死,當我看見她在開羅皇宮享受着蘇丹的寵愛,卻還是抑郁不歡的時候,我簡直想沖上去親手掐死她。為什麽她就能得到這麽多人的關注,這麽多人的愛護,而我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人冷漠欺辱?!就算我笑的再甜,對人再溫柔,也永遠都換不來一人的真心對待?”
“你不如她。”
冰冷的聲音忽然傳來,阿娜妮的哭泣猛地停頓。
無情的手大力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從自己腰間掰開,然後她被人如棄蔽帚般扔在地上。阿娜妮忍着劇痛茫然的擡起頭,眼中男人冷峻的面容已經模糊成一片茫茫的白色。
“阿娜妮,你,一點都不如她。”
無情的話語再次傳入耳中,像一把尖刀深深刺入她的心中。
轉過身,阿爾卡米頭也不回的離去,背後傳來刀劍刺入*的聲音。
(四)
風雨交加,燈火搖曳。
黑暗中,一點殘存的暖黃光暈在長廊中緩緩移動着。
缇娅小心翼翼的護着油燈往前行走着。她是新入宮的女奴,今晚就要去侍奉阿拔斯的哈裏發——穆斯塔西姆。
她知道,那是一個一臉橫肉的中年男人。貪財、好色、懦弱。卻,偏偏是阿拔斯的哈裏發,是所有穆斯林的信仰首領。
若有選擇,誰又願意去侍奉這樣一個男人呢?
缇娅望着廊外凄厲的風雨,幽幽嘆了口氣。正打算轉身離開,卻忽然發現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誰?!”缇娅極為警覺地質問道,哈裏發的後宮怎麽會有其他男人在!
然而身前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帶着些不正常的炙熱的手掌猛地扣上了她的手腕,缇娅一驚手中的油燈滾落在地,悠悠轉了幾圈後燈火徹底熄滅。
是誰抓住了她……是誰能這樣自由出入哈裏發的後宮!?
缇娅心中又驚又疑,正欲掙紮。
天空忽然劃過了一道雪白的閃電,漆黑的長廊被照得恍如白晝。
無情冰冷的深棕色雙眸此時顯得有些混沌,栗色的長發被雨水打濕,貼在冷峻的面龐上。
就在那一霎,缇娅已經明白了這個抓住自己的男人是誰。
阿拔斯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阿爾卡米!
關于阿爾卡米的傳言她曾聽說過無數次。傳言中,他是個冷漠殘酷的人。
仿佛神祇一般高貴優雅——和無情。
“大人!”缇娅倉促的向他行禮,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傳言他曾經獻給哈裏發一個女奴,卻将她囚禁在暗室中酷刑折磨足足七日。出來時那個女奴的手都已經廢了……
還有傳言,一個盡心竭力為他做事的女奴,最後卻因為他一時的不快而被亂刀砍死。死時身上幾無完肉……
暴戾、難以捉摸,這樣的性格卻屬于這樣一個外表安靜的男人。
炙熱的手用力将她的下颚擡起,缇娅被迫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敢随意開口。
“……”
男人微微動了動嘴唇,發出難以聽清的音節,随之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酒味。
缇娅用力掙脫他的鉗制,垂下頭不敢看他,“大人,您喝多了。”
說罷便想要趕快離開,直覺告訴她再和眼前的這個男人呆在一起,自己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你又想逃走!”鉗制在手腕上的力量猛地加重,缇娅被他一把拽了回來,緊緊扣在懷裏,“不管你跑多遠,我都會把你抓回來的!你這個可惡的間諜!可惡的小偷!”
阿爾卡米大聲呵斥着,說出的話卻讓缇娅無比驚恐。她在阿爾卡米的懷中瑟縮成一團,拼命搖着頭,“大人,我不是間諜,也不是小偷!”
“還說不是!你就是!快告訴我,你到底從我這裏偷走了什麽,帶走了什麽!告訴我,告訴我!”用力地晃着缇娅,阿爾卡米已經失去理智。
為什麽……你離開以後我會變成這樣……
是不是你帶走了我什麽重要的東西……
還給我……
那個無情的我……
那個冷漠的我……
你都已經自由了,你都已經找到幸福了……
那麽,可不可以饒了我……
現在的我……
這樣的我……
現在這樣成天想着你的我……
我……
無法接受啊……
滂沱大雨中的嗚咽,似乎是女人忍痛的呼喊,又似乎是男人悲痛至極的哭泣。
結語
《阿尤布王妃》的上半部就到此完結了。
選在四月一日完結,我可是趕稿子趕得很捉急,并不是為了愚弄你們啊【奏凱!
可以很明顯的看到,劇情是沒有完結的,有很多伏筆都是還沒解決掉。寫到現在為止,整個故事的時間軸不過是寫到其中的一兩年而已。整個故事是從1242-1257年,現在才寫到1244年,很多歷史劇情還沒寫,你們懂的。在此我說一句,安心,《阿尤布》還是會有下半部的,只不過因為目前這種那種原因,需要暫時分部完結,收拾一下整理整理了。
寫歷史文很捉急的,但是開啓正式的歷史劇情之前,我覺得我還有很多不足。所以暫時擱筆修改,提升自己的寫作水平,是一個十分有必要的選擇。
非常感謝大家在這三個月來的支持。
第Ⅲ卷調整公告
不好意思,愚人節我把自己給愚了……然後今天章節不能按時在八點發布了(已經變成事實)。今晚會補上,具體幾點不知道。因為實驗課很多,接下來的畢業實習,畢業課題……
哎==
第2卷的結束,第3卷的開始來的也突然,一下子我都沒有調整回來。清明的時候有朋友要來,更是連續一個星期都……
不過我會盡力将稿子按時發布,開頭幾天,也就是這幾天,手上實在沒有存貨了,所以時間會亂一些,請原諒qaq
麽麽噠,愛你們。五月份參加第三季黃金賽,屆時請多多支持~(≧▽≦)/~
我去上實驗課了……奔走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