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次次地劃過耳際的鬓發，急速掠動間的氣流甚至将他身上黑色衣衫都吹得獵獵作響。若是放在往昔，楊虛彥會很享受這種流風掠影般的感覺，因為這會讓他覺得自己的生命仍充滿激情，而不是一個心如死灰的人形殺戮工具。

但現在他卻沒有絲毫分心他顧的精力！

每一份內力的流轉，每一回掠動間的轉折，乃至每一次呼吸都被他精确控制到極點。

提取身體的所有力量，乃至透支生命潛力，用來加速！再加速！這就是他目前唯一所專注的行為。即便如此，楊虛彥身為超一流刺客的本能，仍是感覺到那壓迫到極點的恐怖氣息在背後如影随形……

這種怎麽也擺脫不了，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的感覺，實在令他覺得讨厭至極！

漆黑如夜空的眼睛中有冷靜，也有瘋狂，但唯獨不見恐懼和絕望，雖然對方實力驚人，但楊虛彥對逃離此地仍是充滿希望和信心。

畢竟，他是一個刺客，一個在他那個世界的江湖中數一數二的超一流刺客！更別說如今修煉了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的他，已經踏入了傳說中的天道境界！當然，若按靈魂之書的分類方法，自己是白銀級，剛剛步入中階。只是不知傳說中的破碎虛空又是何等境界？

若能回到原來的世界，縱使面對三大宗師、天刀宋缺這樣的絕世高手，他自信也能與之比肩，一試高下！

一個宗師級的刺客，從古至今能有幾人哉？

而身為刺客，除了刺殺技巧外，最擅長的自然是斂息匿跡和逃脫之術。

思緒起伏間，楊虛彥的移動速度愈加迅捷詭秘起來，在幻魔身法的作用下整個人仿佛化作了急速掠動的幻影，移動的路線和轉折間的軌跡玄奧莫測，若是尋常人望去，恐怕只能看見一道虛影一閃而過。

不可否認，竭盡全力地擠壓生命潛能，确實是最粗暴直接地提高實力的不二法門。當然，前提是有足夠的生命力去揮霍，又或者有補救方法，否則任是誰也經不起這樣的損耗。

僅僅是短短幾十個呼吸的時間，楊虛彥就感覺到自己瀕臨瓶頸的實力又提高了不少。要知道，到了他這種境界，即使提高那麽一點點也是難能可貴的，更別說到現在為止至少提升了整整一成！而且仍在緩慢上升中，這種生命在燃燒的感覺實在是令人迷醉！

随着他越來越适應這種風馳電掣般的移動速度，并且不斷進行調整、修正，風的阻力在慢慢減弱，甚至逆轉性地為其提供助力！

即使是在高速移動中，楊虛彥的感知仍是敏銳得驚人！這是他多年來無數次生死搏殺中養成的本能。

“前方有人！不，應該是巨魔。”感覺到前方的生命氣息，頓時，他的內心深處沸騰起難以抑制的瘋狂，但殊為奇特的是，其漆黑的眸中卻始終冷若寒星，甚至愈加冰寒酷厲，彷佛是萬古不化的冰山，那是絕對理智的眼神！

血脈在沸騰，身體也在習慣性地顫栗，這是他渴望殺戮，渴望散播死亡的先兆。但愈是如此，楊虛彥的思維就愈加理智冷靜無情到極點。

情緒和理智，瘋狂和冷靜，這兩種截然相反，背道而馳的極端思維在不死印法的作用下，和諧并存在一起，頗有對立統一，如太極兩儀一般循環交織的趨勢。

又或者，正是這對立的兩種心性思維，才能滿足不死印法這種驚世奇功的修煉要求。

畢竟，其創始者邪王石之軒不也正是身負矛盾沖突的雙重人格嗎？

随着他不斷向東面突圍，一座位于河畔的竹屋映入他的眼睛。更确切地說，映入他眼簾的是竹屋前的那個巨魔，若估計的沒錯，這個普通的巨魔正好擋在他前進的路上。

當吾者死！

這便是強者于無意識間自然而然的高傲和蠻橫！

雖然楊虛彥争分奪秒，但當前方的逃遁之路上有“螞蟻”攔路時，他也不介意順手拍死。

他打不過剛才那個恐怖到極點的家夥，甚至背後大批的追捕者也相當具有威脅，但前方這區區一個普通巨魔，殺之還是易如反掌的。

“近了。”眨眼間，楊虛彥已經掠到這個無知巨魔的背後。他甚至沒有用上兵器，僅僅是提起左手，看似輕柔緩慢實則迅如閃電般地按向這個巨魔的後心處。

雖然這一掌看起來輕若無物，在視覺上更看不出任何殺傷性，但楊虛彥卻清楚地明白，這個巨魔必死無疑。因為在出手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将掌中內力通過不死印心法全數轉生為死，是以這一掌所蘊含的完全是毀滅性的死機。一旦擊中，掌中的可怕力量就會噴吐而出，将目标的生機完全滅殺，破壞殆盡。而這自由轉換生機、死機的能力正是不死印法諸種奇能之一。

“噗！”掌勢落下，聲如敗革。

同時，充斥着絕對死機的掌力已經噴薄而出，湧入巨魔的身體。

楊虛彥神色不動，就好似随手扇飛一只小蟲般毫不經意，一刻不停地繼續而東面掠去。

就在這一瞬間，這個殺戮經驗極為豐富的刺客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不對。

正打算側身轉頭望去，鋪天蓋地般的無盡冰刃、冰刺、冰棱已經席卷而來。

期間所夾雜的寒氣更是可怖至極，一息之間就已經将附近的空氣凍成冰渣，然後在寒風下碎成雪白的冰粉。

“大意了！”楊虛彥的心間閃過一絲懊惱，随即又消失無蹤，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迅速解決并脫離這裏，此非久留之地啊。

咻！長劍出鞘，并瞬息化作無數道虛實難辨的劍影，劃向這個差點讓自己陰溝裏翻船的狡詐巨魔！與這個世界的劍類武器相比，楊虛彥手中的長劍是柄狹長窄刃的傳統東方武器，一種極度依賴技巧而非力量的武器。

漫天劍影若真若幻，虛實難辨，卻在剎那之間就将襲來的冰刃、冰刺、冰棱全數卷成冰沫，再然後，凄厲的風嘯聲驀然響起，利劍如驚電破空，長驅直入！

洶湧的內力，詭谲的氣場，将冰粉卷地四散紛飛，卻又全數束縛在一定範圍內回旋飛舞，直将周遭幾丈之內化作一片白霧茫茫的世界。

縱使青天白日，也要戰鬥在黑暗之中，白霧遮眼，又與黑夜何異？這才是刺客最喜歡的環境！

楊虛彥畢竟是第一等的刺客，心智武功俱是一國之俊傑，雖被人扮豬吃老虎般僞裝、逆襲，但仍是在轉瞬之間因勢利導為自己營造出最合适的戰場。

心中殺機四起，而面上神色不改，漆黑的雙眸猶如來自極北的寒風，冷厲漠然。無數次游走在生死邊緣的經歷，早已将他的心境變得理智而瘋狂。

當殺則殺，絕無二言。

是的，當吾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