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章六八

“不……不要……別走！”

喬君影被一聲呼喚驚醒， 她伸手打開床頭燈，昏黃的燈光下，睡在她身邊的周清晏眉頭緊皺， 嘴裏喃喃。

“清晏？”

她撫上他的額頭， 一手冷汗，是被魇住了嗎？

“清晏，醒醒。”喬君影半撐起身子，輕晃他的肩膀試圖把他叫醒。

“清晏！”

周清晏的眼睛突然睜開， 那雙漂亮的眼睛空洞且黑暗，他怔怔地看着上方， 視線沒有落在實處。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做噩夢了嗎？”

他出手如電， 像鉗子一樣大力握住她的手腕，周清晏緩緩轉頭， 空洞的眼睛對準她的臉，但視線卻沒落在臉上。

喬君影眨眨眼，把痛呼憋進嗓子裏，她的手輕輕掙紮晃動一下， “清晏，是我呀。”

“……喬喬？”

在她的注視中，周清晏的眼神漸漸清明，他趕忙松手，但還是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白色的指印。

“……對不起，”周清晏眼睫低垂看着自己留下的指印，長且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打下一片陰影， “我……”

“不然……你還是回去吧。”他沉默一會兒說。

“為什麽？”喬君影撐起身子去看他。

“……”周清晏眼睛微閉拒絕與她對視， 像只把頭埋進沙土的鴕鳥。

“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我是不會走的。”喬君影突然想到什麽，伸手關上床頭燈，重新躺回被子裏，任由黑暗成為他的保護色。

她平躺在床上，被子下的手動了動，順着身邊人的胳膊向下，将手塞進他的掌心。

時間過去了好久，久到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那人終于五指合攏，與她十指相扣。

“……我會傷害到你。”

周清晏的聲音放得很低，她差一點就把這句話忽視掉了。

“不是吧？”喬君影語調輕揚，故作輕松，她晃晃兩人交疊的手，“你把這叫傷害？我是瓷娃娃嗎，一碰就碎？”

“……”

“而且……”她拖長音節，“我在你這睡了一個月，你不是什麽也沒做嗎，怎麽突然說會傷害我？”

“……”

喬君影心下了然，她在心裏嘆了口氣，“你上個月都沒休息好吧，怕傷到我晚上不敢睡覺？平日裏遮掩得真好，我在‘眼見為實’裏才發現你的黑眼圈。”

“……嗯。”

“你在‘美夢成真’裏第一個醒過來，是看見什麽了嗎？看見了什麽樣的我？”喬君影的拇指輕輕摩挲着他的手背，無聲地安撫他。

“……鎖鏈、鐵籠，還有……”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很猶豫，似乎害怕話一出口她就會離開一樣，“……你。”

周清晏閉着眼，他半推半就地袒露自己最陰暗的思想，在黑暗中等待着宣判。

喬喬會害怕吧？他心裏酸楚，這樣陰暗的想法讓他都唾棄自己。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産生出折斷她的翅膀、把她囚禁在自己身邊再不能離開的想法呢？

明明、明明他愛的是那個自由明媚的姑娘啊……

那個曾經像陽光一樣奔向他的姑娘會害怕吧，害怕這個心懷鬼胎的自己。

她會離開嗎？

身邊安靜了一會兒，他感覺掌心握着的手動了動，周清晏無力地松開手指，任由那只手從他的掌心溜走。

身邊的人翻了個身有了動作，周清晏被巨大的悲傷籠罩，似乎有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心髒。

她離開了吧？

他靜靜等着開門的聲音，但門沒響，自己身上卻是一重，有發絲垂落在鎖骨上，帶來輕微的癢意。

“……喬喬？”周清晏聲音沙啞，他不敢睜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呼喚她的名字。

“嗯哼。”喬君影撐着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上，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他的側臉。

“……別看我。”他抱住身上的姑娘，死死地把她按在懷裏，語氣盡力平穩，但尾音還是帶着一絲顫抖。

順從地伏下身，長發傾瀉像是溫柔的網将兩人籠罩，喬君影的臉貼着他的鎖骨，“別怕，我在呢。”

我不會怕你，你也不要害怕。

一覺睡到自然醒，喬君影在被子裏拱了拱，半張臉都縮在被窩裏，她翻身抱住身邊的周清晏，卻發覺手感不對。

“嗯？”她朦朦胧胧發出疑問的輕哼，手在被子裏來回摸索着。

他的手呢？

他的腰呢？

他的腹肌呢？

嗯？！

他的腹肌呢？！

被子被人掀開一點，上方傳來他略有壓抑的聲音，“喬喬，別鬧。”

喬君影用力眨眨眼清醒過來，她看見周清晏坐在床上手裏拿着本書，身側的閱讀燈打下微光。

“腹肌還在啊……”她喃喃着松了口氣。

周清晏沒聽清，奇怪地看了她幾眼，然後掀開被子，光着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醒了就起來吧。”

“嗯！”

在衛生間的喬君影對着鏡子沒忍住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昨晚沒怎麽睡，兩人閑扯了半宿。

從童年初遇到少年重逢，還有童年分開後的各自生活，再到各個游戲場裏遇見的人和看過的風景。

到最後幾乎是困得睜不開眼、吐字模糊了也沒停下，不過關于她游戲失敗後的生活周清晏倒是一語帶過。

明白那是他心結的喬君影沒有多問，他們以後的日子還長，她總會陪着他慢慢走出陰影的。

洗漱完畢，喬君影走出來看見周清晏把幾碟小菜從竹籃裏拿出來擺在桌子上，盛好了白粥坐着等她。

她走過去坐下，手指碰到碗壁，白粥還是溫熱的，“外面有人來了？”

“嗯，”周清晏也拿起筷子，唇角噙着一絲冷意，“一大早賈林勝就來了，說是替手下賠罪，昨天是他們自作主張，他作為隊長毫不知情。”

“……哦。”喬君影一聽就微皺了眉頭。

毫不知情？

是該說賈林勝作為隊長的掌控力太弱呢，還是說他沒有擔當？

要是他昨天親自帶着人正兒八經地來撕破臉的話，白玉京的人還會高看他一眼。

現在這種甩鍋給手下的做法……挺讓人鄙夷的。

至少在白玉京，隊員們之間都是平等的，不存在誰高于誰或者誰聽命于誰的說法，這或許就是白玉京至今只有十二個人的原因吧。

“下面是……隊長，還是顧哥？”喬君影問。

“是顧哥，隊長一大早就跑了。”

了然地點頭，她垂眸繼續喝粥，顧知行負責白玉京的對外事務，現在由他出面正合适。

作為白玉京的大家長，祁陽當然看不慣賈林勝把隊員當炮灰的做法，避開也正常。

“之前看你們的态度，金耀石跟我們的關系很好嗎？”喬君影有些疑惑，現在大部分的事情她都想起來了，但對金耀石還是沒什麽印象。

“沒有很好，”周清晏把碗筷收回籃子裏，“是之前在一個游戲裏合作過，欠了李長銘一個人情，金耀石是他一手建立，李長樂又是他唯一的妹妹，所以順手幫個忙而已。”

“那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往來了？”

“嗯，白玉京對外的态度一直是獨立的，做交易可以，但不結盟，我們跟桐姐他們也只是私交好，白玉京跟青鳥一點關系也沒有，”他拎着籃子準備下樓，“你要是困就再睡一會兒。”

“醒了就不想睡了。”喬君影跟着他下樓，她很想見見那個賈林勝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電梯門緩緩打開，喬君影看見客廳沙發上對坐着兩個人，背對着他們的那個人後面還站了個人。

聽到動靜，他們轉頭看向電梯間，背對他們坐着的那個人是賈林勝，站在他身後的應該是所謂的“心腹”了。

賈林勝穿着灰色的大衣，帶着黑色皮手套，原本很潇灑大氣的穿着卻被那張臉毀了個十成十。

喬君影終于相信老祖宗所說的“相由心生”了。

賈林勝身材瘦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白很多，黑眼珠與上下眼睑間都能看見眼白，一看就很兇狠，一副心術不正的狼顧之相。

他身後的心腹是個瘦高個，沉默地如同一棵古木，牢牢地站在沙發後。

“這兩位就是周宴先生和喬夏小姐吧？”

此時他們兩人正好走到客廳中間，賈林勝站起來笑得很客氣，脫下手套想要跟他們握手。

輪到喬君影的時候，她輕輕捏住賈林勝的手指上下晃了一下，就算是一個握手了。

賈林勝手部的皮膚滑膩，但溫度卻很低，很像冷血動物的皮膚。

坐了一會兒之後賈林勝就帶着心腹告辭了，離開之前與急沖沖上島的葉沐桐和程鳳鳴迎面相見。

“是葉維彤小姐和程宇先生啊，你們也來白玉京拜訪了？”賈林勝随意寒暄着。

葉沐桐沒有理會他，冷哼一聲帶着程鳳鳴風風火火進了別墅。

沒有得到回應，賈林勝也不覺得尴尬，他轉向顧知行，微笑着說話。

顧知行對此沒有多餘的表現，只當什麽都沒看見，他唇角挂着笑容目送賈林勝兩人離開望舒島，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作者有話說：

喬君影：不是吧？你把這叫傷害？我是瓷娃娃嗎？

周清晏：……不是說這個。

喬君影：哦～我明白了，小黑屋play？

周清晏：……嗯。

喬君影：其實……也不是不能考慮的嘛。

周清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