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向往你 — 第 8 章 (8)

大胖周楞住,心裏更虛了,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得領導不爽,一臉虔誠地看着姜九,等她賜教。

姜九很無語:“你沒看出來我很困在打盹兒?”正常情況下,下屬不是該乖乖閉嘴麽?更聰明的還會拿給毯子給蓋上,再坐旁邊守着?怎麽大胖周榆木疙瘩不開竅。

大胖周平時最怕別人說他做男朋友不稱職,一旦涉及到談戀愛的問題,他就會表現得很認真:“你不是我女朋友啊,如果我女朋友困了,我肯定能看得出來!”

姜九:“……秀恩愛死得快。現在我明确告訴你,我困了,要打個盹兒,你躲遠點。”

“哦。”大胖周乖乖站起來,頂着圓滾滾的肚子朝餐廳走去。

姜九這會兒倒沒有那麽困了,只是覺得安安靜靜曬曬太陽很舒服,所以懶得挪窩。這條街很安靜,她能聽見頭頂有清脆的鳥叫聲,悅耳怡神。

**

季宗佑隔着馬路看到姜九歪靠在長椅上,手撐着額頭,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在她頭頂梧桐樹稀疏泛黃的葉子在陽光下輕輕搖晃。他穿過馬路,放緩腳步走到她旁邊坐下來,随手撿起落在長椅上的一片梧桐葉,捏在指間把玩,一面側頭盯着她看,她那一張臉賞心悅目。

她忽然擡腳朝他踢過來,踢了個空,仍閉着眼睛,嘴裏嘟哝:“叫你躲遠點,又過來幹什麽?扣你獎金。”

沒有聽到大胖周求饒,姜九很意外,睜開眼只見季宗佑目不轉睛盯着她,冷不防吓她一跳,睡意全無。她坐直身子,整理一下衣襟,姿态端正:“宗佑哥,你不是來視察工作吧?”這似乎是第一次他在工作時間到餐廳來找她。

季宗佑神色輕松:“你坐在這兒幹什麽?”

“今兒個天氣好,我曬曬太陽,有助于養胎。”姜九說的是真心話,曬太陽讓她覺得心情舒暢。她擡頭望望天空,輕輕伸個懶腰,轉頭看着季宗佑:“你來找我聊天?”

季宗佑嘴角微微上翹:“對,找你聊天。我今天晚上飛倫敦,要去兩天,你有什麽事就找左牧。”

姜九微微仰起臉想了想,她沒什麽大事需要幫助,只有一件小事讓她覺得怪遺憾的:“我想養一個男朋友。”

季宗佑眉頭輕微皺了一下,沒聽懂,什麽叫養一個男朋友,乍一聽到“養”這個字,就不由得聯想到養一條狗。

姜九看出他沒聽懂,于是解釋:“我不是要養小白臉,是想培養一個像大胖周那樣的忠犬男朋友。”

季宗佑大概懂了,就是像狗一樣忠誠的男朋友。狗是具有優良品質的動物,狼的近親,人類的好朋友,看家護院靈敏機警恪守職責,對待主人忠誠不貪不嫌,男人如果遇到自己心上的人,做忠犬甘之如饴。

“這事左牧可幫不上忙。”

姜九哈哈哈地笑了:“你命令他來演,我也體驗一把叫男人往東他不往西的感覺,是不是真的很酸爽。”

季宗佑:“……”

他還不了解她麽,純粹過嘴瘾而言,從高中時期開始,對她死纏爛打過的男生不計其數,卻也從來不見她去體驗這種所謂的酸爽感覺。她如果真的愛上誰,只怕是把自己的心都漚爛了,也絕對舍不得折磨對方絲毫。若他不是這樣了解她,也不至于像如今這般小心翼翼顧慮重重。

他神思游離,忽又聽到她發笑,感到不解。只見她伸手指一指他的領帶,表情又好笑又嫌棄。

他低頭一看,一團黏糊糊黑中摻白的東西黏在他領帶上,他仰頭看看梧桐樹試圖尋找罪魁禍首。

姜九皺皺鼻子,向他伸出手:“來,我幫你把領帶解下來。……宗佑哥,你也太倒黴了,我經常在這裏坐,也沒被鳥屎砸中過。”

**

大胖周在二樓忙活了一圈下來,透過一樓的玻璃牆看見姜經理和一個男人呆在一起,舉止親密。他腦中立刻亮起一盞小燈泡,如此喜聞樂見的事他可是頭一回碰上,他滿懷興奮推開餐廳的門走過去,嘴裏樂呵呵說道:“姜經理,你打完盹兒了?需要喝點咖啡提提神嗎?”下一句話也已經在腦子裏編排好了“這是姜經理的朋友嗎?朋友,你需要喝杯咖啡嗎?”,然而當那個男人轉頭看過來,他吓得噎了一下,把後面那句話噎回去了。

大胖周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換上一副認真專業的姿态,小跑過去,恭恭敬敬立在一旁:“董……董事長好。”

季宗佑擡眼看看他,微微颌首:“你好。”

大胖周不覺又挺了挺胸膛,董事長看他眼神很親切嘛,此生已圓滿。

姜九斜了大胖周一眼,被董事長看一眼,竟然比被自己的女朋友親一口還滿足,沒出息!她伸手把解下來的領帶遞給大胖周:“拿去洗手間清理一下。”

大胖周一眼看到上面沾着的鳥屎,略略遲疑接了過來,這被鳥屎污染過的領帶董事長還會再戴嗎?

季宗佑原本确實不打算再戴了,他以為姜九把領帶解下來後會直接丢垃圾桶,現在聽見她叫拿去清理,并沒有表示反對。

姜九在大胖周臉上看出了他的疑慮,哼了一聲:“難道你覺得該直接丢掉?這領帶還很新,何況又很貴,怎麽能丢掉?你這麽敗家,你女朋友知不知道?還是你不想洗?”

“我洗我洗。”大胖周招架不住,費勁地蹲下身撿起一片樹葉,然後捧着領帶來到垃圾桶旁,用樹葉将鳥屎刮下來,再團團包住丢進垃圾桶,然後,拿去洗。所謂好奇害死貓,他這是好奇害自己洗鳥屎。後悔晚矣。

梧桐樹下不适宜長坐,季宗佑提出到對面咖啡館接着聊。

季宗佑喝咖啡,給姜九點的柚子茶,外加蛋糕和香芋酥。姜九東拉西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季宗佑倒是聽得很專注,至少在姜九看來是這樣。待了兩三個小時,姜九看看外面的天色,餐廳第二波用餐高峰快到了,她吃掉手中的最後一小塊香芋酥,然後對季宗佑說:“宗佑哥,我得回餐廳了。你幾點的飛機?”

季宗佑說:“還早,我再坐會兒。”

季宗佑隔着玻璃幕牆望着樓下,姜九的身影出現在咖啡館門前,然後她不急不緩地穿過馬路,走向餐廳。整條街上她最惹人注目,她會發光。又過了一會兒,餐廳門外的琉璃燈亮了,遠遠望去,小小的一團橘黃的光,如同月亮。他看着看着,忽然拿出電話打給左牧:“把公司旗下所有餐廳的門前都裝上景觀燈,燈的樣式我稍後發圖給你。”

他一向不關注這些細節之處,因此左牧很好奇:“我可以知道理由嗎?”

季宗佑的回答很簡潔:“小九說那燈時尚洋氣有格調。”

左牧腹诽:季先生這是走火入魔了麽?

晚上八點左右,姜九準備下班,她叫來大胖周,問:“董事長的領帶你洗過了嗎?”

“洗過,已經烘幹了。”大胖周小跑去洗手間把領帶拿出來交給姜九,笑嘻嘻說:“姜經理,原來你跟董事長關系這麽好啊?那是不是會給你升職啊?”

“幹什麽?你想把我這個經理的位置取而代之?少做夢。”

大胖周很委屈,他明明是想套近乎,卻不小心弄巧成拙,果然女人心思太敏感。

姜九把季宗佑的領帶放進包裏,離開餐廳回到季家。

她問過慧姨才知道,季宗佑沒有回來過,八成是直接去機場了。爺爺已經吃過了晚飯,在書房待着。季桐不在,鄧蔻蔻也還沒有回來,家裏顯得很冷清。

她簡單吃了晚飯,回到房間,拿出季宗佑的領帶到洗手間準備擦上香皂再好好洗一遍,突然發現領帶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看,有兩三處些微變形。她很郁悶,這個大胖周還能幹點什麽?再一想,又覺得自己冤枉了好人,這領帶八成是不能水洗,而季宗佑卻并沒有提醒她……

☆、心力交瘁(捉蟲)

? 鄧蔻蔻下班回來,看見姜九在洗手間洗一條領帶,說是洗,其實更像是撫摸,那個小心翼翼的勁兒,仿佛那條領帶是什麽稀世珍寶。

“這領帶誰的呀?”鄧蔻蔻湊過去,一副八卦的樣子。

“這還用問?我認識的男人一共才幾個?”姜九沾着滿手的雪白細沫,拿領帶在水流下沖洗幹淨。

鄧蔻蔻轉身出去了,沒一會兒又折返回來:“這麽賢惠,把我的襪子也洗洗,好不好?”

姜九把領帶晾起來,朝鄧蔻蔻伸出手:“拿來。”

讀大學的時候,她們住同一宿舍,鄧蔻蔻偶爾犯懶,洗過澡直接滾進被窩,她曾順手幫她洗過內衣,這會兒洗一雙襪子也算不得什麽。

鄧蔻蔻嘿嘿一笑,有點不好意思:“算了,還是我自己洗好了。你是孕婦,我可不敢使喚你。”

最後一句話,讓姜九心裏産生一絲異樣的感覺,她幾乎忘了自己是孕婦,至少在剛才給季宗佑洗領帶的時候,她是忘了的。

鄧蔻蔻的手機響了,她快步走了出去。姜九轉身面對鏡子,挑挑眉,輕輕拍一下自己的臉。

“九九……”鄧蔻蔻惶急的聲音傳過來:“我媽病了。我得請假,明天回家。”

鄧蔻蔻的家在外省,乘飛機兩三個小時,再轉大巴到縣城。如果明天一早能買到票,差不多中午前就能到家。

姜九網上訂票,鄧蔻蔻打電話請假,然後一起打包行李。

“你的錢夠嗎?把我的卡拿上。”姜九動作麻利的拉上行李箱拉鏈,直起腰看着鄧蔻蔻。鄧蔻蔻的母親罹患宮頸癌晚期,一系列治療費用所需數額龐大。鄧蔻蔻的父母業已退休,每月退休金除卻生活費所剩無幾,半輩子攢下的一點積蓄恐怕一朝傾盡。她是獨生女,肩上的擔子幾多重可想而知。

鄧蔻蔻坐在床邊,臉色慘淡,神思游離,她搖搖頭,什麽話都不說,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恐怕一開口就會落下來。這個時候哭有什麽用呢?

姜九輕輕揉一揉她的頭發,轉身從包包裏拿出錢夾,又抽出兩張□□,然後重新打開鄧蔻蔻的行李箱,把那兩張卡塞到箱子夾層裏,最後把密碼編輯成短信發到鄧蔻蔻手機上。

“這兩張卡裏一共有七萬多塊錢,先拿去用,我們再想辦法。”她不太擅長說安慰的話,只是輕輕攬住鄧蔻蔻的肩。

“九九……”鄧蔻蔻一把摟住姜九,伏在她肩頭嗚嗚地哭出聲來。

次日清晨五點鐘,姜九和鄧蔻蔻起了床,打車趕去機場。這個點季正章還沒有起床,若專門去告別怕會打擾他,回頭姜九告知他一聲也就罷了。

在機場大廳,姜九對鄧蔻蔻說:“回去不許哭,不許慌,給叔叔阿姨當精神補充劑。”

鄧蔻蔻看着姜九,心裏百感交集,她歷經苦痛一步一步撐過來,自己若在關鍵時刻柔軟不堪,還能算得上她的好姐妹麽?

鄧蔻蔻深吸一口氣,努力微笑:“你放心吧,我不會哭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老讓人家欺負你。”

“我欺負人家還差不多。”

鄧蔻蔻立馬拆穿她:“少吹牛了,我還不知道你麽,看似強悍,其實臉皮薄如紙,根本不具備當潑婦的潛質。”

“我懂,你是希望我在季桐面前能氣勢磅礴點,我那是讓着她,等哪天我撒起潑來,說不定能把人吓出精神病。”姜九扳住鄧蔻蔻的肩推她去排隊換登機牌。

出了機場大廳,姜九打的回市區,路過一家粥店,她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是季桐和姜伍,她忙叫出租車司機靠邊停車。下了車,她走進粥店。季桐和姜伍正在點餐,餐單從季桐手裏轉到姜伍手裏再轉回季桐手裏。她不急不緩走過去,在姜伍身邊落了座,這倆人才算看見她。“你們兩個誰請客?順便帶上我。”早上趕得緊,她和鄧蔻蔻都沒顧上吃早餐。

季桐顯然不太歡迎姜九,看見她,原本平和甚至略帶一絲溫柔的表情瞬間降溫,從鼻孔裏飄出一絲冷氣:“你請客。”

姜伍與她同時開口:“姐,你想吃什麽?”

姜九無視季桐的态度,點了紅棗蓮子粥和煎餅,正埋頭吃,看見季桐把自己的蟹肉粥分了一半到另一個小碗裏,遞給姜伍,又把姜伍的紫薯粥分出一半,放在自己面前,然後才津津有味吃起來。

姜九轉頭瞅瞅自己的弟弟,脾氣那麽差,怎麽變成社交小能手的?該不會他對季桐也比對她這個姐姐更多幾分耐心?否則以季桐的個性他們不可能相處這麽和諧。姜九略感心塞。

吃過早餐,姜九拿出錢夾結賬,從包裏掉出一頁紙,姜伍撿起來問:“這是什麽?”

姜九随意瞟了一眼,并沒有細看:“購物清單,準備給你買的,還沒顧得上。”

姜伍拆開來看了一眼,瞬間臉色發白,兩眼發直,聲音都有點逗了,恨恨的:“姐,你再說一遍這是什麽?”

季桐好奇,也不管該不該看,徑直從姜伍手裏拿過那頁紙,“試管嬰兒?鄭東辰?姜九你給那個植物人生孩子?”

姜九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只小瓷杯就朝她砸了過來,她下意識躲開,杯子落地,應聲而碎。姜伍的聲音嘶啞如受傷的獸:“宗佑哥說孩子是他的,是嗎?你們到底誰在說謊?”

季桐一愣,宗佑說孩子是他的?

“小弟……”姜九艱難地開口,可是接下來要說什麽,她完全不知道。

“別叫我,你別叫我,從今以後你不是我姐。”姜伍站起身拔腿就走。

姜九坐着沒動,她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掏空,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轉頭對一旁的服務員說:“算上杯子多少錢?”

季桐還在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姜九叫她一聲:“小姑,你還想再吃點?”

“我有那麽饞嗎?”季桐沒好氣:“孩子是怎麽回事?現在總可以說了吧?”她一副為民做主伸張正義的樣子。

姜九瞅她一眼,實在沒心情應付她,淡淡說了一句:“女人管得寬,老得快。小姑,你省省心吧。”說白了,這事和季桐沒有半毛錢關系,她就是八卦,就是想看熱鬧,其心可誅。

季桐差點被姜九噎得又犯了病,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包包,甩手走了。

姜九在街上瞎溜達,越想越覺得自己絕對是走了背運,她去送鄧蔻蔻,回來看見季桐和姜伍一起吃早餐,只是想打個招呼,順便觀察一下自己弟弟有沒有被季桐欺負,沒想到老天爺挖了個坑給她跳,如此一來,她和姜伍原本有所緩和的關系,又徹底陷入僵局。

她上輩子一定是摧毀了銀河系!

這輩子懲罰她沒好日子過!

手機在包包裏嗡嗡嗡震動,她第一反應或許是姜伍打過來道歉的,畢竟剛才他差點拿杯子砸到她。

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信息是:宗佑哥。倒也沒有覺得失望。

街上的汽車喇叭聲傳到電話那一頭,季宗佑問:“你在外面?”

南珠餐廳每日的正式營業時間是上午十點鐘,姜九通常九點鐘上班,她的起床時間最早是八點鐘,而現在是北京時間七點三十三分。季宗佑了解她的作息,所以才覺得有點奇怪。

姜九說:“蔻蔻的母親病了,蔻蔻今天回老家,我去機場送她。”她簡單和他說了蔻蔻母親的病情。

季宗佑問:“蔻蔻需要幫忙嗎?”

姜九随意地踢着腳邊的一顆石子,石子骨碌碌引着她往前走,她說:“她如果需要幫忙會告訴我們的。”

“你心情受影響了?”季宗佑聽出她情緒低落,說:“不要太擔心,現在醫學昌明,盡力醫治,有望康複,至少也能穩定病情。”他了解姜九,她輕易不會讓自己受困于不良情緒之中,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即便一顆心百煉成鋼,也難免會有脆弱,需要依靠的時候。

姜九不覺努了努嘴,她現在的心情可謂雪上加霜,昨晚她就心緒不寧,擔心鄧蔻蔻因為母親的病會撐不住,在鄧蔻蔻面前她不敢表露半分,怕鄧蔻蔻首先洩了氣,而姜伍又被她怨念深重,這一切沉甸甸壓在心頭,她簡直透不過氣。

“我煩我自己,什麽都一團糟,想解決,又無能為力。”她把剛才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說給季宗佑聽。

季宗佑說:“放寬心,等我回去找機會和姜伍聊聊,他早晚會理解你。”

又聊了幾句,姜九挂了電話,覺得心情舒暢許多。她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餐廳。剛下車聽見有人叫她,回頭看見左牧從一輛寶馬車裏探出頭,朝她招招手,面帶笑容。

姜九走過去,左牧遞給她一張□□,說:“季先生讓我給你的,蔻蔻需要用多少你就轉給她。”

“宗佑哥,……真是好人。我替蔻蔻謝謝他。”她接過那張卡晃一晃握在手裏。

左牧笑道:“誰叫他是宗佑哥呢。”又說:“公司一堆事等着呢,我先走了,你需要幫忙就打給我。”

姜九輕拍一下車門,往後退一步,朝左牧揮揮手。左牧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傍晚的時候,姜九到ATM機給鄧蔻蔻轉賬,看到卡上的餘額微微一怔,一百二十萬,哪裏用得了這麽多?

☆、別靠近我

? 姜九醒過來時,天蒙蒙亮,屋子裏視線還有些昏暗,她靠坐在床頭發呆,回想剛才做的夢,夢裏出現一條領帶,跟季宗佑粘上鳥屎的領帶一模一樣,在虛空中輕輕晃悠,一派陰森森的氣氛。擱在以往,做這樣的夢,她會怕,但因為夢裏知道那是季宗佑的領帶,所以她心緒平靜。夢太短暫,甚至不知道那條領帶為何出現,又如何消失,象征着什麽。

她下了床,打開衣櫃,把季宗佑的那條領帶拿出來再挂回去,僅僅只是換了個位置,似乎只為确定它的存在。

季宗佑說他去倫敦需要兩天,而他的這條領帶在她衣櫃裏已經呆了三天,她隐隐有一種被他放了鴿子的感覺。這實在太奇怪了,他要出差幾天,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姜九合上衣櫃,手裏的力道不覺重了些。

一大早心情就這麽郁悶,一定是天氣的錯。

難得起這麽早,此時睡回籠覺覺得浪費光陰,不如到院子裏轉一轉,散散心。

出乎意料的,她在院子裏看見季宗佑。

冬日清晨灰色的濃霧中,他的身影隐隐約約,他穿着防護衣,戴着口罩,愈發看不清他的樣子,看不清,但她依然确定就是他。他這樣全副武裝的樣子滑稽又好玩,姜九一下子來了精神,腳步輕快朝他走過去。

季宗佑在往一棵柿子樹的樹幹上塗白灰,樹幹像穿了及膝的白襪子,比光禿禿的樣子有趣多了。

“宗佑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感覺自己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異常活躍。

季宗佑直起身,勾掉一側的口罩帶子,露出俊逸的臉龐,微微帶笑:“昨天夜裏11點多,你們都睡下了。”

姜九探頭看看他腳邊桶裏的灰白色石灰漿,好奇地問:“你給樹塗這東西幹什麽用?”

“防凍防蟲。”季宗佑回答很認真:“這項工作該早點進行,之前我疏忽了,希望不會給樹造成大的影響。”

姜九不太懂:“防凍我能理解,不過這大冷天,哪兒來的蟲子?”

季宗佑握着木刷一本正經敲一敲樹幹,如同老師拿着教鞭在黑板上比劃:“樹皮的縫隙中藏着越冬的害蟲,我們要消滅它們,免得來年春天它們複蘇後,殘害樹木。”

姜九饒有興趣:“沒聽說你是果農出身?”

“這幾棵柿子樹十幾年前長在我家老房子後面,我們搬來這裏住的時候,我和爺爺商量把它們移了過來,我給它們澆水施肥摘果子塗白灰,算是閑暇時的消遣。”

姜九望着他,眼睛發亮。她的宗佑哥有太多她不了解的地方,而她每了解他多一點,就愈是覺得他可愛。比如此刻,他打扮得像個粉刷匠,認真細心地刷着樹幹,啧,怎麽看怎麽帥。

**

陽光刺穿薄霧,照亮整個院子。

這是一個美好的早晨。至少姜九是這麽認為的。只是當她從石灰桶上擡起頭,看到自院門口走進來的季桐時,她有一種預感,這個美好的早晨即将被破壞。

季桐黑着臉,似乎被陽光驅散的晨霧都浮在了她臉上。她淡淡瞥了一眼姜九,目光轉向季宗佑:“爸呢?”

季宗佑手裏的木刷飽蘸着稠漿,他在木桶邊緣刮掉一些,才往樹幹上塗抹,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爺爺還沒有起。”只這一句,再無二話。

季桐在他身旁站了站,邁步朝屋子走去。連背影都透着不滿,一大清早也不知誰惹了她。

姜九拿着木刷到木桶裏蘸一蘸,繼續之前的工作。她跟在季宗佑旁邊左刷刷右刷刷,毫無章法,但自得其樂。季宗佑朝她這邊瞧一眼,實在看不下去了:“刷的勻一點,斑斑駁駁,不好看。”

姜九不服氣:“你才不好看,我這叫有特色。”

季宗佑站過來一點仔細看,刷子就伸了過去:“補一補更有特色。”

姜九一看自己的“作品”被破壞了,伸手推他:“你走開。破壞大王。”奈何他們力量懸殊,她推不動他,他上臂微微撐起,把她擋在一旁,這讓她很不甘心,索性丢開刷子,兩手拽住他,企圖戰勝他,他也起了玩心,左腳稍微邁開一小步,穩住重心,任她怎麽推都不挪動半步。

聽見腳步聲從屋門口傳來,姜九轉頭看見季正章一身運動裝扮閑步走出來,她收回抓着季宗佑的手,恢複一本正經的表情,對季正章揮揮手:“爺爺,早上好。”

季正章點點頭,笑一笑,對季宗佑說:“過兩天就是小年了,你去接娉婷過來熱鬧熱鬧。”

“好,我會打電話給她。”季宗佑彎腰拎起木桶準備到後院去。

“午飯前就去接吧。既叫人家來過年就要有誠意。”季正章特意強調。

吃過早飯後,姜九回房換衣服,她聽見樓下有發動車子的響動,走到窗前看見季宗佑的車緩緩駛出院子,在青石磚路上絕塵而去。也不知為何,姜九的心情忽然莫名煩躁。她轉身把手裏的正紅色大衣胡亂丢在床上,又從衣櫃裏取了件駝色的套在身上,連鏡子也懶得照,打開門下樓去上班。

大胖周他們一眼就看出姜經理今天情緒不佳,很識趣地埋頭幹活,避免和她眼神接觸,免得被她挑中歸于“看不順眼”行列。姜九也看出大家忌憚她,為了不傷及無辜,她一頭紮進辦公室不再出來。有什麽需要了解和解決的,就用辦公室電話和大胖周溝通。閑下來就玩消消樂,玩得少,沒經驗,最多通五六關就死了,一遍遍複活重來。

黃昏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聽節奏就知道是大胖周。

姜九放下手機,扭了扭脖子和手腕,揚聲道:“進來。”

大胖周在門口探頭,一張大胖臉透着喜氣,他嘿嘿笑了兩聲,走進來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說:“經理,董事長在外面等你呢。”

姜九站起身:“一樓,二樓?”

大胖周又嘿嘿笑:“外面,餐廳外面。梧桐樹——”

姜九怎麽聽都覺得大胖周笑得猥瑣,遂拿起一疊文件,不輕不重拍一下大胖周的頭:“天黑了我知道,不用一直強調。”

大胖周被她虐習慣了,一點不介意,又不由得嘿嘿兩聲,見姜九回頭瞅他,忙一把捂住嘴。

姜九走到餐廳門口,見季宗佑從車上下來,靠在車門邊。

她走不過去,不冷不熱問:“宗佑哥,你怎麽來了?”

季宗佑稍微歪一下頭,觀察她的神色:“心情不好?”

“沒有。”她忽然很煩大家都關注她的心情,她心情好壞跟他們有什麽關系,她不願意多說話,不願意笑,不行嗎?難道她就只能每天樂呵呵的哄大家高興?難道她是開心果?

季宗佑看她不想說,也就不問了,拉開車門,示意她上車,“我來接你回家吃飯,姜伍也在,大家就等你了。”

姜九站着沒有動,她看向一旁:“你們吃吧,店裏忙,我走不開。”

季宗佑頓了一下,重又合上車門,看着她,過了一會兒,他說:“你不想回去吃?那我們在外面吃。”

姜九來不及多想,脫口而出:“宗佑哥,你別害我了行不行?你為什麽要陪我?你應該陪着爺爺和小姑,應該陪着嫂子,陪我幹什麽?”此刻,她心裏混亂不堪,她只有一個念頭,希望季宗佑放過她,別看她,別理她,別問她為什麽發瘋,如果他真的追問,她一定會真的發瘋。

還好,季宗佑沒有那樣做,沒有像看瘋子一樣看着她,也沒有追問,他只是垂下目光,仿佛在思索,片刻後,他擡起頭,平靜地對她說:“那你忙吧,我走了。”他轉身打開車門,坐進車裏,沒有再看她。

姜九也像躲避什麽似的,馬上就轉過身大踏步往餐廳走去。走進餐廳,走到水吧旁坐下來,她才又望出去,季宗佑的車子消失不見了,他已經走了。她轉頭叫來吧臺小妹,面無表情說:“給我一杯水。”

她接過水,一飲而盡。為什麽喝一杯水胃裏也這麽堵?

大胖周一向好管閑事,這次也不例外,見她回來了,笑嘻嘻湊過來:“董事長走了?”

“走就走呗。”姜九心緒紊亂,把大胖周的問句聽成了陳述句。連吧臺小妹都聽不出不對勁兒來,悄悄地和大胖周對了個眼神。

大胖周是半個字也不敢多說了,見姜九手裏握着個空杯子,于是小心翼翼接了過來。姜九跳下吧凳,越過大胖周,噔噔噔上樓去了。

季宗佑沒有直接回家,他把車子開進離南珠餐廳不遠的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街裏,靠邊停下來。

剛才他緩緩啓動車子後,透過後視鏡,看見姜九徑直走進了餐廳,一次也沒有回頭。

他拿出一支煙點燃,送到嘴邊深吸一口,回想起剛才姜九說的話,她叫他別再害她,她叫他回家陪他應該陪的人……

他不覺擰了眉頭,緩緩吐出一口煙,将剩下的大半截煙蒂按在煙灰缸裏。

他第一次發現煙的味道如此嗆人,如此苦澀。

☆、領帶VS內衣

? 商場裏花紅柳綠的衣裳看得姜九眼暈,她有點後悔跟白娉婷和季桐出來逛街,不如躺床上睡覺來得舒服,誰叫她是孕婦呢,孕婦難免嗜睡。

昨天她回到季家已經是夜裏十點半,爺爺睡下了,季宗佑送姜伍去了,客廳裏只有白娉婷和季桐在聊天,氣氛很融洽。她跟白娉婷打了招呼準備上樓,白娉婷又叫住她,邀她逛街。如果季桐邀請她,她或許能找個理由推了——當然季桐也不太可能邀請她,但白娉婷不同,她為人善良,又是季宗佑的未婚妻,姜九覺得自己作為小姑子,無論如何都應該給她個面子。

“小九,你來看,這內衣好看嗎?”

黑色镂空,絲線相連,仿佛輕輕撕扯就會破碎,極致的魅惑性感。姜九下意識掃一眼白娉婷如雪一般潔白的脖頸,想象她穿上這樣的內衣該多麽的令男人血脈噴張。白娉婷在等着她回答,柔美的臉上浮現淺淺的紅暈。不用想也知道,白娉婷買這樣的內衣是要穿給誰看。

姜九頓了一下,如實回答:“很性感。”

白娉婷看似有些猶豫,她把那套內衣重新挂回去,轉頭看看季桐,問:“這個不太合适我吧?”

季桐伸手拿回來,一把塞她手裏,“合适,怎麽不合适。你是他未婚妻,你穿給他看不合适,誰穿給他看才合适?”

姜九在一旁聽着,總覺得季桐這話說得別扭,具體哪裏別扭,她一時也分辨不出來,直接的反應就是,她很想躲開,離季桐遠遠的。

有季桐打氣,白娉婷大大方方讓店員包下了那一套內衣。轉過頭撺掇姜九和季桐:“不要光我一個人買,你們也買一套嘛。”

季桐把貨架上的內衣仔細瞅了一遍,選中一套豆沙綠的,風格清雅別致。

她們兩個都買了,姜九随大流也選了一套,暗紫色,暗香浮動。

三套內衣,只有白娉婷那套明擺着是穿給男人看的,姜九和季桐無論存着什麽心思,也只能穿給自己看。

三套內衣好幾千塊,她們三個一早就商定各付各的。季桐和白娉婷是有錢人,A不A的,她們并不在乎,但姜九不同,她錢最少,自尊心卻最強,她不願意去占人便宜,白娉婷顧及到這一點,特意遷就她。

姜九随白娉婷和季桐去付賬,不由得一陣肉疼。她二十幾年來第一次穿這麽貴的內衣,也不知穿在身上是否有豐胸收腰提臀的效果。

她們去付賬,白娉婷拿出錢包看了一下,發現沒帶卡,現金也只有幾百塊而已。

“早上出門換了錢包,着急出門就忘了把卡放回去。”白娉婷錘一下腦袋,懊惱自己丢三落四。

季桐說:“刷我的卡,我買給你。”

聽她們提到卡,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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