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終成空

孟瑤被金光瑤拉入內閣密室，還不等喘口氣就聽到了如此質問，臉色也冷了下來

金光瑤還在輸出

“你沒有必要殺她，能讓她閉嘴的方式很多，你以後用到她的地方還有……”

孟瑤突然開口打斷，

“你覺得是我殺的？”

金光瑤閉了嘴，眼睛瞟了眼衣角還有血跡泥土的孟瑤，意思不言而喻。

孟瑤看着金光瑤暗的神色，冷笑一聲

“口口聲聲要将我養成善人，又每一次都要問我有沒有殺人，在溫氏是這樣，在這裏也是這樣。”

金光瑤有些尴尬地解釋道，

“也…不是，我怕你步了我的後塵——”然後又不太自然地轉接到藍渙的傳話上，“二哥讓你去找他，如果人是你殺的，他跟聶明玦會盡力保全你一命，如果不是，他們也會給你找出真相。”

孟瑤嗤笑一聲，“連他們都能為我想辦法，你卻先入為主我是兇手。”

金光瑤被怼的沒了脾氣，沉默不語

孟瑤不慌不忙地坐下，整理了下衣服和散亂的頭發

“但這次你想對了，确實是我殺的。”

……

金光瑤轉過身，“你為什麽要殺她？她……”

孟瑤打斷他，目光陰冷危險，“同你一樣，秦愫也回來了。”

金光瑤大驚

“怎麽……怎麽會？”

孟瑤自顧自地解釋起來

“她約我今晚出去，我本來怕毀了她名聲，所以帶了兩個仆從一起去，結果她上來就要殺我，還喊着我‘禽獸不如’‘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一樣要娶’，我只知道他是金光善的家仆之女，沒想到她竟也是金光善的私生子，她料定我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後才執意要娶，怎麽解釋都不聽，我只能殺了她。”

怪不得今天孟瑤的嘴這麽鋒利

金光瑤痛苦地閉上眼

其實在知道秦愫是自己妹妹的時候，他并不比她好受，秦愫的出現一度讓他以為自己爛到泥底的生活有了一絲轉機，因為秦愫是真的好女子，從來不以自己的身世或者別人的輕踐看輕了自己，從來都是溫聲軟語，淺笑晏晏，他暢想着兩個人的美好未來，甚至有過從此放下所有仇恨，好好愛妻愛子，做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但一切都從他得知真相的時候毀了，他并不是一定要娶她，但又有什麽理由在不告知她真相的前提下與她分手呢？分了手，又去哪兒找這種合适地位合适性格的女子呢？他與金光善的抗衡又要推遲多久。

所以，做我的妻子吧，我可以不碰你，我們做個假夫妻真兄妹也沒關系，或者，你一輩子不知道最好，我也假裝不知道，我們除了不能有孩子，其他都當不知道好了。

他穿着喜服，在衆人的羨慕祝福下，牽起了秦愫的手……

孟瑤也似乎頭腦鬥争了很久，才道，

“先是你，再是秦愫，下一個又不知道是誰，我不能坐以待斃了。”

金光瑤也重視起來，

“那你要如何？”

孟瑤盯着金光瑤，片刻後扯起嘴角，壓低聲音後啞聲道，

“殺了，所有，該殺，的人。”

金光瑤下意識反駁

“不行！”

孟瑤也不甘示弱，站起來怒聲道，

“不然呢？又要勸我退隐了嗎？”

金光瑤被戳中想法，抿了抿嘴，聲音小下去，

“退隐也沒什麽不好的……就算他們都回來，你什麽都沒做，又能找你什麽罪……”

孟瑤怒氣更甚

“可我憑什麽給他們讓路？！你的債找上了我，就要我束手就擒嗎？”

金光瑤心裏有愧，也就沒有說話

孟瑤又冷冷地笑起來

“況且，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魏嬰不就是個例子嗎？只要是他們想要，罪不罪的，誰會較真這個？”

“那也不能……殺那麽多人……”

孟瑤緩和了些語氣，

“我知道你怕什麽，我也知道大概你都殺了誰。沒關系，你不必插手，也不會有人知道你。”

是關心還是威脅，金光瑤已經不願意去想了

他怕極了這樣的孟瑤，或者說是怕極了這樣的自己，他不敢相信，自己費心謀劃，小心教導的人還是步了前塵，他小心翼翼，連稱呼也一如既往地叫着孟瑤，想提點着他不要成為令人發指的金光瑤，

“孟瑤！”

而對面比他更激動，甚至直接叫出了他的本名

“金光瑤！”

金光瑤愣住

孟瑤也沒了好脾氣

“別裝了！你還不明白嗎？改不了的！”

孟瑤指着自己，又指着金光瑤

“我，和你，是一樣的人！，遏惡行善，君子坦蕩，從來不是我們也不會是我們！”

孟瑤從衣裳裏掏出皺皺的紙甩出去，最後一張紙覆在上面，‘金光瑤’三個字明亮刺眼。

孟瑤步步逼近

“自私！自卑！貪婪！虛僞！善變！陰險！詭辯！那才是我們！”

“我做夠了別人的刀！過了今晚，我就是執刀人！”

金光瑤不敢相信，

“所以……你是騙我的？”

思緒回籠，

“殺溫若寒是你故意的……回金氏……也是你有意安排的……那些聶氏的人……也是你殺的……你故意找二哥結拜就是為了殺他們……”

孟瑤瞥了一眼他，

“不止，在溫氏的時候，每一次尋找薛洋，沾染的那些血跡……都是阿洋沒有處理幹淨的活口……”

“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一直都是這樣啊……不像你，進了藍氏，就好像忘了自己為什麽入世，忘了仇恨，忘了目的，你是真要當個和尚嗎？”

“可是我……已經報完仇了……上一世……”

“那是你，不是我，該殺的人，在哪一世都是該殺的，逃不了”

不是……不是……我沒想再殺他們的，我沒想讓你再殺他們的，我想做個好人的

金光瑤步步後退，頹然倚在桌邊，

孟瑤誘惑地聲音傳來，

“我們手裏心裏眼裏，早就不幹淨了，金光瑤——”

孟瑤蓄起靈力，

“你知道我救二哥的時候，在藏書裏發現了什麽嗎？”

金光瑤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而孟瑤已經擡起手來，金光瑤沒有靈力，連躲避都不能，只能感受着被絲絲縷縷針尖劃過腦袋的痛苦

“藏塵，是個好名字呢，忘記所有該忘的，從此出世藏塵，豈不美哉？”

“青山，你知道怎麽殺聶明玦的是吧，告訴我吧，他太礙事了……”

金光瑤忍着疼痛，迷迷糊糊地看着走馬觀花似地前世今生，所有的畫面斷開連接，連接又斷開，錯綜複雜，讓人心煩，

只有一處，還是空白的

他想走進去，那是唯一的清淨地

但入場需要先要回答問題

“青山，你知道怎麽殺聶明玦的是吧，告訴我吧，他太礙事了……”

他排斥那個殺人辦法，但問話的這個聲音這個人，他似乎無法拒絕

“亂魄抄”

“我把琴譜，寫給你。”

寫完了，是不是就解脫了？

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

他好像脫離了這個名叫青山的身體

因為，他看到青山被埋起來了，澤蕪君親自為他燒着紙錢

而自己或者是……這個世界的金光瑤就在不遠處，看着這個曾經附身的無辜人，一滴淚都沒有，他只是穿着粗布爛裳，不住地重複着一句話“只要這世上還有一人不棄你，除我無他……所以其實，我本來是被所有人抛棄了……”

紙錢随着風被吹到各處

他看到

金子勳，金光軒死了

溫情溫寧溫家的老弱都死了

魏嬰死了

金光善死了

聶明玦死了

所有人接受着既定的宿命，除了自己……

哦……還有自己……

他不明不白地來，不明不白地走，世界依然如此履行着他的因果

他又遇見了自己的心魔，心魔具化成了他的模樣

“你看，什麽都改變不了……”

“該死的人總是會死的，管他是少年英傑，還是百年宗主，當然，還包括你”

他想反駁，但張張嘴，又不知道他說的有哪兒不對

轉而換了一個問題

“藏塵不會害人性命，我是如何死的。”

“自然是自尋死路，同樣的人，出現一個就夠了。”

“那他一個人，怎麽辦呢？”

“一個夢而已。”

金光瑤看過去，所有的場景倒回重溯

聶氏的總領，他殺的

溫氏，只有他一個人

溫旭死在聶明玦埋伏的路上，

炎陽殿裏他殺了那幾個修士

他殺了溫若寒

沒有賀禮，沒有宴席，他是金氏招攬人才的招牌和端茶送水的下人

他依然謙恭惡毒

沒有青山

沒有藏塵

他沒有拯救自己

沒有人拯救過自己

這個局，他踏不出

一切不過是他與心魔的一場夢而已

“為什麽讓我做這個夢呢？”

為什麽……不能讓我把這個夢再做到底呢？

可他已經得不到答案了，因為

“曦臣哥小心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