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ES A STORY ABOUT A SINNER

7

爸爸，媽媽。

歐嘉，塔季揚娜，瑪利亞，阿列克謝。

當我想要呼喚你們的時候，能不能握緊我的手，永遠不要松開呢？

——不要松開我的手，好嗎？

【當我聽到聲音，緊接着，被召喚的那一瞬間】

【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家人的面孔，亦或是神父的教誨，好像都要被大雪沖走了】

【或者用那種比喻，啊啊，就像是大洪水一般的記憶，所有的歷史，所有的見聞，死後的一切】

【知識居然能夠以這樣的方式輸入我的大腦，不對，我現在還能說有大腦嗎？】

【咦？】

“就算是俄羅斯，也同樣有春天的。”

這是被大雪凍住的，完完全全被冰封的世界。

無論是歷史，還是別的什麽，全都停滞不前。

耳邊好像傳來一陣聲音，告訴我，這裏是“異聞帶”。

好難受，好難受。

直到遍體鱗傷，被槍擊中的部位仍舊隐隐作痛，困惑仍舊纏繞着，那到底是什麽？

那是什麽東西？

似乎是一支鋼筆，在身上來回地塗抹，可能是自己的靈基，還有別的什麽。

【在力量面前，一切都沒有意義。】

【強大的人，才有能力宣稱正義。】

想說話，可似乎身在沙漠，喉嚨幹啞，需要浸潤。

強大，力量。

如果我有足夠的力量，如果我足夠強大，我就能夠獲得我想要的一切嗎？

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因為我不夠強大，所以我才中彈，所以我才和家人分開？

【既然這樣的話，我想要更多的力量。】

【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忍受了。】

憎惡在銀發的皇女心中不斷膨脹，膨脹。

想要把一切都冰封起來的決心——

【不，有誰來……】

【無論是誰，無論是誰，哪怕是個膽小鬼，哪怕沒有辦法接受更多力量，這都不要緊。】

“所以，你想通過我，達到什麽目的呢？”

那膽怯的眼神，還有顫抖的手。

正充滿渴望地看着我。

“……我想，”白發的青年攥住心髒處的黑色上衣，凝視着皇女：

“——讓你成為皇帝。”

【力量，權力，或許還有別的什麽東西，但我不知道了。】

【我會變得更加強大的，我會成為皇帝的。】

【至少，他是這麽說的。】

8

這是個有趣的人。

當阿納斯塔西娅被卡多克召喚出來，并且聽到他的豪言壯志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

事實上，經過異聞帶的記憶的沖刷，阿納斯塔西娅已經逐漸忘卻自己的泛人類史的記憶。

除了童年和少年時期，和親人們的游戲，印象最深刻的，無疑還是面對死亡的那一瞬間。

雖然這很痛苦，阿納斯塔西娅想，可是假如，我喪失了這些記憶，泛人類史的記憶，我還是阿納斯塔西娅嗎？

不是人，也不是雅噶，幽靈一樣存在于世間。

只有這些痛苦的記憶可以證明我的身份，證明我是雪國的皇女。

證明我是……阿納斯塔西娅。

“我還在看着天空呢，卡多克，你有往上看嗎？”

“看什麽？”

青年笨拙地擡頭看天，仍舊是霧蒙蒙的雲彩，但是雪國的天空沒有被冰封，雖然陰沉，可卻正常。

“晚上的時候，偶爾還能看到星星哦。”

“真的嗎？”

卡多克略顯懷疑，他再次擡頭，映入眼簾的，還是大片的雲彩。

“好吧，或許某些時候确實能看到——只不過我運氣不太好，再說了。”

卡多克理所當然地說：“晚上黑漆漆的，就算是想要觀察星空，也不是什麽好選擇。”

“還是說，這邊有觀星臺之類的東西嗎？”

話說完，白發的青年就不滿地啧了一聲，似乎正對剛剛說的話不太滿意。

“春天，春天的時候，天氣會變得好一點。”

“等到春天的時候，冰雪就會融化，說不定地上還會開花。”

皇女急促地笑了一下：

“說不定，雷帝這個時候，也正在做着有關于春天的美夢呢。”

【你把我召喚出，卡多克，然後你說，“讓你成為皇帝，”這是個不小的責任。】

【我是俄羅斯的皇女，雷帝仍在沉睡，而治理這個國家，就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總有一天，我會改變這個國家的。】

【俄羅斯會看到春天的。】

9

“哎呀，真是好久不見了！”

狐貍戴着眼鏡，眯着眼，向兩人打着招呼：

“我才從小達芬奇那裏聽說皇女大駕光臨呢，急·急·忙·忙，跑來和您打聲招呼。”

“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要露出這副表情哦~~人家絕對會受傷的！”

卡多克不耐煩地說：“你到底有什麽事情？在這兒我們沒那麽熟，但是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沒必要。”

“太過分啦，怎麽能這麽說呢？”高揚斯卡娅故意作出一番驚訝的樣子，“我還覺得先前的合作不錯呢，難不成我們之間沒有一點友誼嗎？我還覺得我們算得上是不錯的合作夥伴呢！”

阿納斯塔西亞站在一旁，抿着嘴，她有異聞帶的記憶，所以，她對高揚斯卡娅自然有很深的印象。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卡多克生硬地打斷了高揚斯卡娅的說話：“有話直說，我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

“噢？真的嗎？那你們在忙着做什麽呢？我看看，我看看——這條路是去新所長的儲藏地吧？”

狡猾的狐貍笑得十分愉悅：“他正做了些甜點呢，看來你們真的很忙，還有，他特地在最新做好的甜品裏放了雙倍糖哦，或許你們會喜歡這個？”

卡多克假裝不在意地往旁邊一看，阿納斯塔西亞的眼神果然亮了起來，原本冷峻的氣氛也被融化。

比起和失敗的故人針鋒相對，顯然，還是所長的甜點更加富有吸引力。

“但——是，”高揚斯卡娅雖然仍舊在笑，真正的心情卻遠沒有她表現得那樣高昂。

“雖然這話不應該我來說，但是——有的時候，人還是不能太過壞心眼的嘛，會出大問題的哦~”

卡多克沒有聽明白高揚斯卡娅話裏究竟是什麽意思，也不明白為什麽阿納斯塔西亞的表情這麽奇怪。

可是，如果把兩者結合到一起，問題的答案似乎就昭然若揭了。

安娜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做了什麽嗎？好像也沒有吧？

卡多克苦思冥想：她也就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吃些蛋糕，甚至稱不上偷吃，畢竟自己對她也起不了什麽限制，除了這個，安娜還會做什麽？

……她并沒有和我的記憶，能夠像是先前那樣，只不過是因為，我是她的禦主。

異聞帶中發生的一切，并沒有給安娜留下哪怕一分的痕跡。

【你可以在這裏看到所有的明星，有些你耳熟能詳，有些人徒勞無功……我希望我的人生是一場永不謝幕的電影，而女主演将一直停留于此。】

【或許，這時的我自己，只是一個岌岌無名的夢想家，可是我能否繼續做點事情，做點什麽？】

【即使女主演向自己露出了陌生的，禮貌的微笑，自己也應該強打精神，繼續為了這場盛大的演出燃燒全部。】

【銀幕裏的英雄永遠不會受傷，永遠永遠不會被擊潰消逝。】

“走吧！”白發的病弱青年說，“不用聽她的，她總是會說些怪模怪樣的話。”

皇女沒出聲，微微颔首，似乎正在掩飾着自己內心什麽情感。

10

【春天的時候，我的情況有了好轉，那時候我姐姐總是願意來到我的房間，拉着我的手，笑容相當燦爛。】

【他們挽着我的頭發，在我的發辮裏編入些花朵，大都是些又小，又惹人憐惜的花，我們一起觀察在廣口瓶裏的，奄奄一息的昆蟲。】

【姐姐總是随身帶着那個瓶子，結果呢，那個瓶子就成了一間移動的毒氣室，只要被她盯上的昆蟲，無論是石蛾還是沙螽，總是沒有什麽好下場。】

【有一次，我想找姐姐要一塊兒巧克力，結果她給了我一只蟬蛻，騙我說這是一款特殊的巧克力，我吃下去了。】

“萬聖節要到了。”藤丸立香唉聲嘆氣，“萬聖節就要到了！”

卡多克還是沒什麽好臉色，當然，他也并不知道萬聖節對迦勒底到底意味着什麽——藤丸立香的迦勒底——對他而言，萬聖節僅可以用愚蠢來形容，無聊地拿一大堆裝扮僞裝自己，讓自己成為另外一個人，并且，還要給出去大量，大量的糖果，要不然的話……

“不給糖就搗蛋！是要這麽說吧？”

安娜愉悅地笑出聲，她用手把嘴咧開，擺出一副奇怪的模樣，不消說，皇女殿下倒是很喜歡這個節日，同樣的，也喜歡這個節日所帶來的一切，從糖果，到南瓜裝飾，還有惡作劇……幾乎全都是她最喜歡的要素。

卡多克認命地掏掏兜，然後像是變魔術一樣，拿出了一大捧糖果，全都灑在安娜的裙子上。

“這是全部的糖果了，”青年咕哝着，“你再要，也沒有了。”

和這邊和諧氛圍不太相同的是，旁邊的藤丸立香似乎并沒有被節日氣氛所感染，正相反，他有些焦躁，甚至四處查看，似乎正在等待着什麽事情的到來。

“你要來點糖嗎？”

“不，還是不了……怎麽還沒開始？”

“什麽？”

卡多克困惑地看着藤丸立香：“我早就想問了，你在等什麽？”

“我在等……龍娘今年是什麽職介呢？”

“誰？”

“當然是伊麗莎白·巴托裏，每次都這樣……”

卡多克和阿納斯塔西亞兩個人都沒想明白，伊麗莎白小姐和萬聖節究竟有什麽關聯，但是這跟他們并沒有什麽關系……真的嗎？

“不來梅的音樂家、金銀斧頭、龜兔賽跑，還有什麽？”

“傑克與豌豆。”

阿納斯塔西亞和卡多克坐在旋轉咖啡杯上，咖啡杯越轉越快，到最後，他們兩個人已經沒有精力繼續說話了。

“為什麽會轉的這麽快！”卡多克緊緊攥住咖啡杯的杯沿，忍不住，“這算什麽通關獎勵啊！”

阿納斯塔西亞也忍受不了過于快速的旋轉，不如說，她已經暈的快要吐出來了，如果不是從者良好的身體素質，真的會出現這樣的場景，她勉強答應着卡多克的話：

“通關……獎勵，轉的太快，明明更危險才對。”

“那就，停止。”

旋轉咖啡杯沒有任何征兆地停止了旋轉，孤零零地停在那兒，卡多克從座位上站起來，身體還有些搖晃，可他馬上就穩下來，把手伸過去，安娜理所當然地将自己的手放在卡多克的手上。

“已經很晚了，”她說，“我們為什麽要在月光下玩這個？”

“我腦子也有點暈了，”他說，“這是通關獎勵。”

“我聽到了。”

“聽到什麽？”

阿納斯塔西亞示意卡多克往遠處看，不知道什麽時候，薩列裏的鋼琴曲已經籠罩着整個游樂場。

她偷笑：“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音樂，可我不知道，你居然能夠完全無視——我記得，你更喜歡搖滾曲？”

卡多克愣住了。

他從沒有告訴皇女，自己最喜歡的音樂類型——在迦勒底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提到過這個。

卡多克的舌頭抵住自己的牙齒，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好像在微微發顫，他能夠從安娜的話中提取到真正有用的信息。

他能夠意識到——

“啊，啊，搖滾，”卡多克幾乎變得語無倫次了起來，“是的，我挺喜歡這個，但是……”

病弱的青年聽到了皇女快樂的輕笑聲。

“你欠我一個宴會呢，卡多克，你還欠我一支舞。”

安娜柔順的長發飄散在空中，跟随着風的方向，她輕快地走向不知所措的禦主，臉上的笑容狡黠：

“這麽美妙的音樂……你是否可以兌現你的承諾？”

行事作風總是瘋瘋癫癫的小公主，或者是舉止優雅的皇女殿下。

她的裙擺終于被牽動。

“……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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