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80 章 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她其實是這場局裏的一枚棋子。”
那些話冷不丁又蹿上了腦海, 如釘子一般鑽得她頭痛無比。
她捂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肝髒都生生咳出來。皇帝着了急,她分明是神醫, 多少病入膏肓的人都能治好, 怎麽偏偏連個小小的咳嗽都無可奈何起來?
他下床去點了燈,給她倒了杯水過來, 遞到她手邊讓她喝了。
“到底是怎麽了!”他冷聲問:“是不是那些奴才伺候得不盡心?朕現在就去砍他們腦袋!”
他起身就要走。
“皇上!”她叫住他:“跟別人無關,是我實在想家了,我想回去。”
她滿目虛弱, 唇上白得厲害:“你讓我走吧。”
他的呼吸随着她的話沉重起來, 燈光搖曳着, 在他臉上割出明滅不定的影子。
說來說去,她只是想離開他。他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她就越來越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再也不見笑容。
他猝然心軟。
可只要再一想到把她放走,再也看不到她,他全身的骨頭就都疼了起來, 疼得他絕對做不到把她放走。
他又想起無為道長跟他說的,若想留住她, 就把她想要的東西給她。
他就走到她身邊,帶着點兒讨好地問:“靈陌, 你想要什麽?你告訴朕,朕都可以給你。”
他這個樣子其實有點兒可憐,看得她忍不住心酸。可她覺得他對其她任何女人都是這樣,不過是哄人的一種手段罷了。便狠下心來道:“我只想離開皇宮。”
“只有這個不行!”
他也帶了氣,冷着臉色轉過身去,不再看她:“你最好死了這條心!你已經是朕的人, 這輩子都只能在朕身邊。”
她就不說什麽了,低下頭,握着冷掉了的杯子。
過了會兒,還是他先撐不住,撥開她細嫩的手指,把杯子從她手裏接了過來,又給她倒了杯熱茶。
她卻不願意再喝,只說:“你走吧,你若留在這裏,我睡不好覺。求皇上可憐奴才,我只要好好休息一晚,明日病就好了。”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趙辰軒不好再死皮賴臉待下去,只好道:“那我走了,徽州那裏送了些上好的雪梨,明日朕讓人給你送來。”
他把未動的茶水放回桌上,過去把床帳給她放下來,吹熄了燈,在黑暗中離開了房間。
随着關門的聲音響起,孫靈陌略略松了口氣。她靠在床頭,想了會兒,明天要去看望孟殊則,她得盡快好起來,不能再這麽咳下去。
再怎麽恐懼,害怕,能有什麽用處,她依舊要在這個深宮裏讨生活。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而既然在這個世上活一天,她就要好好活着。
蒙着被子睡了一天,次日果然有所好轉,身上松快了不少,也不再咳了。趙辰軒遣人送了不少雪梨過來,又讓膳房熬煮了一碗雪梨羹,讓她吃了。
護衛應淼見她身子好些,得了皇帝允準後,帶着她出宮去往孟府。
馬車一路駛離,途徑思鷺湖時風吹得大了些,吹得窗扇開了一道縫。
孫靈陌扭頭去看,透着窗縫,隐約瞧見遠處岸邊站着兩個人,很是有些眼熟。
“他們是誰?”她随口問了一句。
應淼也朝外看了看,說:“好像是鄭婕妤和龐延龐侍衛。”
她就想了起來,自己在一個大雨天追着桂圓迷路時曾無意中撞見過這兩個人。當日雨下得太大,未曾仔細看,現在才發現,思鷺湖的對面就是皇帝所處的淵和殿,鄭婕妤不是在看風景,而是在張望淵和殿裏的皇上。
宮裏多少女子,韶華入宮,蹉跎歲月,白白浪費了大好年華,日盼夜盼也盼不回皇帝一面。
馬車很快帶着他們到了孟府,應淼在外面敲了許久的門,才有一名家丁跑過來把門打開。
那人臉上黑乎乎一片,像是剛從煙囪裏爬出來的一般,邊把他們往院子裏請邊舉袖子擦臉。
孟府裏正一片雞飛狗跳,一間廚房燃着熊熊的大火,所有家丁丫鬟跑作一團,手裏拿着木桶銀盆取水滅火。
突有面容姣好的年輕女子手拿鍋鏟從廚房裏跑了出來,捂着心口重重咳了幾聲。似是聞到什麽味道,她伸着鼻子嗅了嗅,扭回頭一看,發現是自己裙角着起火來了。
“啊!!!”
女子吓得驚聲尖叫,拿着鍋鏟朝自己裙角上拍。周圍亂槽槽一片,所有人都忙着救火,最後是管家見她的裙角幾乎就要燒光,都快燎到她背上長發了,忙撿起一個木盆舀了滿滿的水,朝那姑娘兜頭潑了過去。
數九寒冬雪地冰天裏,女子猛然被一盆涼水侵襲,凍得站在原地瞬間就說不出話了。
足足過去有半分鐘,才聽一聲鬼哭般的嚎叫,女子朝管家一指,氣急敗壞道:“你想謀殺啊!”
那管家雙手一撒,扔了木盆,說道:“我是在救你,不是我,你現在就成禿子了,只能去尼姑庵燒香了!”
那邊家丁們總算把廚房的火潑滅。湛管家被這場火災吓得丢了半條命,氣得對那女子苦口婆心勸道:“小姐啊,都說了不讓你下廚不讓你下廚,你怎麽偏不聽啊!如今倒好,廚房都被你燒沒了,以後咱們府上誰也別吃飯了!天天等着喝西北風就行。反正也過冬了,不愁喝不到。”
女子扁起了嘴,說道:“誰讓你們都不教我,我只好自己琢磨着學了。哥哥最喜歡吃我做的菜了,每回都誇我有天分。如今他病得這樣重,我能不盡份心嗎!”
湛管家道:“小姐啊,少爺誇你只是給你面子,你怎麽還真信啊!他要真說你做得不好吃,你還不得跟那回一樣在他跟前哭三天三夜啊!”
女子氣得粉面含怒:“老湛,你說什麽來着!再說一遍!”
湛管家閉了嘴,拎着水桶轉身走了。那大小姐也并不在意,正要去換衣裳,突然看見孫靈陌在不遠處站着。
她下巴一擡,趾高氣昂道:“你誰啊!”
有美貌女子提着食盒笑盈盈走了過來,說道:“妹妹不可造次,她是宮裏來的貴客。”
孟映雪一見她,立馬熱情地湊了上去,親昵喊道:“嫂嫂,你又去給我哥買好吃的了,有沒有我的份兒?”
那美貌女子道:“說了多少次,別再喊我嫂嫂。”
孟映雪道:“反正你早晚也得做我們孟家的媳婦,我現在先練練口有什麽妨礙啊!”又朝孫靈陌努了努嘴,問道:“這是哪門子的貴客?”
岑書筠見這丫頭仍是不改口,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這位就是宮裏的孫神醫。你哥哥不是常跟你提到她,你還拖人向她要了些綠弭子,不過才用了兩天,臉上這面皰就全消下去了,歡喜得你了不得。如今見了恩公,怎麽倒惡聲惡氣的,也不怕回頭爛了你這舌頭。”
孟映雪一聽,回過頭來細細打量了孫靈陌一會兒,說道:“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孫神醫!我哥天天跟我提你,說你怎麽怎麽醫術高明,怎麽怎麽心思通透,天底下就沒有你不會治的病,簡直就是再世華佗!你不知道,他唠叨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孫靈陌只道:“是孟太醫過獎了。”
孟映雪換過衣裳,重新梳妝一番,帶着他們去了西苑一處卧房。
推開門,只見孟殊則正瘸着腿艱難地朝茶桌行走。岑書筠忙跑過去一把将他扶住,送回床上坐着,說:“想喝茶怎麽不叫下人?”
孟殊則道:“我又不是病得不能動了。”擡頭看見孫靈陌,臉上倒十分詫異的樣子:“你怎麽來了?”
孟映雪立刻小聲嘟囔了句:“她當然要來,但凡有點兒良心也得來!”
聲音雖小,可剛好讓孫靈陌和孟殊則都聽見了。
孟殊則當即黑了臉,訓斥她道:“你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快出去!”
孟映雪十分不服氣:“我不走!我走了她欺負我嫂嫂怎麽辦!”
“她”自然指的是孫靈陌。孟殊則的臉更黑了,他父母去得早,長兄如父,往日他都是十分縱容這個妹妹,可現在聽到她如此刻薄,他瞬間就動了氣,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麽,請了那麽多先生教你讀書識禮,你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是不是!快給我滾!”
孟映雪一向嬌貴得很,聽到他的話,眼眶瞬間就紅了,哭道:“哥!你竟然為了她罵我!”
孟殊則見她鬧得實在不像樣,對湛管家道:“還不快把她拉走,還要讓她繼續丢人嗎?”
湛管家慌慌張張地去拉孟映雪,岑書筠見狀,也過去勸道:“好妹妹,孫大夫是貴客,不可唐突。你哥哥傷得這麽重,自己施針不方便,或許讓孫大夫來瞧瞧,這傷還能好得快些。我們快走吧。”
好說歹說,硬是拉着她走了。
屋裏便只剩了三個人,應淼奉命保護孫靈陌安全,或許還有要監視她與孟殊則的職責,直挺挺地站在那裏,沒有一點兒要走的意思。孫靈陌看了看他,沒說什麽,過去對孟殊則道:“我久不行醫,或許有些手生了。孟太醫可願讓我試試嗎?”
孟殊則看了看自己的腿,想她一個姑娘家,雖然是個行醫治病的大夫,可若真的讓她來看,多少有些欺負了她,便道:“不過一點兒小傷,很快就能好了。”
他見她氣色仍不是太好,或許是在宮裏待得苦悶的緣故。可礙于應淼在,又不能說太多,便只道:“你過得可好?”
她笑了笑:“我很好麗嘉。”朝他躬身過去,說道:“你是右腿受傷?我來給你看看。”
她就要撩他衣擺,孟殊則忙道:“真的不用了。”
“你可是怕我治不好?”她說。
“怎麽會。”
“那你就讓我看看,當我是個普通的大夫不就好了?”
她躬身過去,手還沒碰到他,一直以來不發一語的應淼突然走了過來,擋開了她那只手,說:“姑娘,這點兒小事讓奴才來就好。”
他就把孟殊則那條腿的褲子往後推了推,露出已敷了藥的傷口,小心翼翼把藥拆開。
倒果然是刀口舔血的人,手法十分娴熟,趙辰軒會把他派來,或許就是為了提防她會與孟殊則有肢體接觸。她想,那個皇帝的偏執獨占之心,或許向來都是如此強烈,即使是對一個他并不怎麽喜歡的人。
她心下更是凄然,定了定神,拿出随身帶的針灸包,說道:“我要開始了。”
孟殊則沒再說什麽。
她抽出一根銀針,朝他膝上刺了上去。腿骨裏像是有什麽東西揪扯着他的筋脈,疼得他低呼一聲,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施過針,孫靈陌拿出滲有枸骨的艾條,将一端點燃,隔着姜片為他艾灸。應淼本還要阻止,可讓他做簡單的包紮可以,穴道卻是找不準的。見她并沒有直接去碰那男人的腿,而是拿姜片隔着,如此,便不算是被人占了便宜吧。
這樣想着,就沒再繼續攔了。
孟殊則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一只手拿着姜片按在他膝下,一只手輕輕轉動着艾條,滿臉專注。一頭烏墨般的長發鋪在她瘦削的背上,襯得她一張小臉越發清秀白皙,惹人憐愛。
他不知不覺看得癡了,心口處某一個地方開始隐秘地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