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情誼

星期日。

繁華的市中心, 首都的地标級商圈街道。

提前離開了海拉莊園的裴歡辭穿梭在如同流雲一樣的人潮之中。

LED屏幕上不斷變換着不同的廣告，忽然停留在“一生一次”的鑽戒廣告上。

裴歡辭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看得入神。

他從晏懷桑的主治醫師那裏了解到了很多有關她的信息。

比如, 下周三是晏懷桑的生日。

裴歡辭想為晏懷桑挑選一樣生日禮物。

挑選禮物本應該是件充滿着溫馨的事情——就像之前的晏懷桑為顏岚歸制作生日禮物時的那樣, 她是笑着完成一切的。

但是裴歡辭的心情卻十分沉重。

一想到這或許是體弱多病的晏懷桑的最後一次生日, 裴歡辭就感到十分不安。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如果晏懷桑離開這個世界, 他要怎樣才能繼續活下去呢？

LED屏幕上的廣告再次輪換，“一生一次”的标語消失不見。

“一生、一次。”裴歡辭仰頭望向天空，低聲呢喃道。

空中有盤旋着的飛鳥, 一圈一圈地飛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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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亥尼斯學院。

這兩天的溫度突然降了不少, 晏懷桑出門前，女仆特意讓她換回特厚的學生制服，還給她圍上了一條十分保暖的圍巾。

校園路上的校友們的表情都不怎麽明朗, 可以說是愁眉苦臉。

晏懷桑疲倦地打了個呵欠, 下巴縮進暖和的圍巾裏, 總覺得大家是因為後天要進行一月末的月末考試才會這麽沒精神。

【宿主, 您這些天努力學習的精神讓系統感到由衷地欽佩。】

【只是……宿主真的認為僅僅通過滿足顏岚歸對您在成績上的期許，就可以解鎖顏岚歸的幕間劇情了嗎？】

系統的機械音和晏懷桑的腳步聲參雜在一起。

“你不是說解鎖顏岚歸的幕間劇情的前提條件之一是去了解他嗎？”晏懷桑又打了個呵欠，慢悠悠地解釋道, “只要我表明想要和他做好朋友的誠意, 顏岚歸自己就會主動靠近我、向我袒露他的內心世界。”

晏懷桑得意地翹起嘴角，朝空中搖了搖食指：“像你這種機械是不會明白的, 真心才最能打動人！”

【也就是說……宿主您熬夜學習的目的是為了讓顏岚歸感覺到您是真心實意地渴望着和他一起移居國外？】

系統似乎終于明白了她的迂回戰術。

晏懷桑煞有介事地點頭。

她認為顏岚歸的性格和謝淩逸有些相像，心思都十分單純, 是那種“你對他好、他也會對你好”的人類。

關于這一點, 從前的晏懷桑并沒有感覺到。

那是因為剛做完預知夢後的顏岚歸在那段時間內對身邊的一切都抱有很強烈的攻擊性——尤其是對男同性戀的憎惡。

這麽一想，晏懷桑倒是更加想解鎖顏岚歸的幕間劇情一探究竟了。

“晏懷桑！”說曹操曹操到, 顏岚歸呼喊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

晏懷桑停下腳步，應聲回頭，看着朝她跑來的顏岚歸，歪頭問他：“……你不冷嗎？”

将近零度的氣溫中，顏岚歸還穿着薄款的學生制服。

顏岚歸一邊小跑一邊搖頭，跑到她身旁的時候卻大聲地打了個噴嚏。

“你是不是生病了？”晏懷桑狐疑地打量着顏岚歸的全身上下，發現他的臉似乎有些發紅，伸手去摸他的額頭，“真的好燙。”

“……孫家的人虐待你了嗎？”晏懷桑不禁吐槽道。

顏岚歸仍然搖着頭，從書包裏拿出一沓A4紙，遞給晏懷桑，自顧自地說道：“後天的考試，你要加油呀！”

晏懷桑接過來看了看，發現這份資料是顏岚歸為她整理的考前測驗習題以及答案精講，似乎是他帶有針對性地從前幾屆的題庫中找出來的。

“不是……沒必要為了我做到這種程度吧。”晏懷桑說不清心底是什麽感受，瞥了一眼顏岚歸的黑眼圈，随口嘟囔了一句。

“當然有必要了！申請國外的大學時，每次月末考試的成績都會被當作一次參考。”顏岚歸怕她不把考試放在心上，語速不自覺地急促了幾分，“如果負責招生的工作人員看到你有在考試中穩定進步的話，會更容易錄取你的。”

“是是是，我一會兒回宿舍以後就做，睡前拍照給你看進度。”晏懷桑做了個發誓的動作，然後摘下身上的圍巾、繞在顏岚歸的脖子上。

做完這一切，晏懷桑心情複雜地望向手中的A4紙。

總感覺……她被顏岚歸帶回了上輩子的高考前夕的氛圍。

發着低燒的顏岚歸往後縮了縮脖子，整張臉都陷進柔軟的圍巾之中。

圍巾很暖和，帶着晏懷桑的體溫。

還有一股很好聞的甜甜的味道，和晏懷桑身上的味道一樣。

顏岚歸的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心跳聲愈來愈重，體溫也逐漸攀升。

……看來他的病情又加重了，顏岚歸這樣想道，輕輕低下腦袋，想更進一步地淹沒在晏懷桑的圍巾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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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據說月末考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

上課鈴一響，晏懷桑便端正地坐好。

“班長你過來，替我發一下。”班主任側身把成績排名表遞給班長，推了推眼鏡，然後鄭重其事地面對着講臺之下，“這次一月份的月末考試，咱們班級裏有兩位同學的進步尤其突出，老師我要在這裏特意表揚一下。”

班主任說完，目光投向教室的最後一排，神色欣慰。

坐在最後一排的晏懷桑不由自主地擡頭，目不轉睛地盯着班主任的嘴巴，等待班主任開口。

從她在考場上遞交考卷的那一刻起，晏懷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這次的成績絕對很好！

溫牧陽用餘光去看晏懷桑，視線在她嘴角藏不住的笑意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擺正方向。

不出晏懷桑的所料，班主任第一個提到的人就是她：“首先是這次取得班級第五、年級第十九名的晏懷桑同學，大家要向成績突飛猛進的晏同學學習哦。”

坐在教室前排的顏岚歸聽到班主任的話，迅速扭頭去看晏懷桑，發自內心地揚起嘴角。

晏懷桑留意到顏岚歸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朝他笑笑。

溫牧陽的視線則是在他們二人的臉龐上輪流看去，桃花眼中的眸光稍暗，而後擡眸望向班主任。

或許是感受到了溫牧陽的眼神，班主任緊接着悠哉悠哉地開口：

“第二位同學就是溫牧陽——溫同學這回的進步可謂是一鳴驚人，竟然與顏岚歸同學和三年A班的裴歡辭同學一同拿下并列年紀第一的好名次。”

“咱們班一下子出了兩個年級第一，其他班的班主任別提有多羨慕了。”

“天哪，你……”晏懷桑聞言猛地扭頭去看身旁的溫牧陽，一臉震驚。

發生什麽事了？溫牧陽不是向來喜歡僞裝成資質平庸的普通學生嗎？怎麽突然又不裝了？

“單論學習的話，我并不比顏岚歸差哦。”溫牧陽迎上晏懷桑的好奇目光，琥珀般的眼眸中笑意溫潤。

晏懷桑仔細打量着溫牧陽的笑容，片刻後低頭，稍稍靠近他，小聲道：“你多慮了，我本來也沒覺得你比顏岚歸差。”

“……是嗎？”溫牧陽垂眸凝視着晏懷桑潔白的耳廓，眸光深邃。

晏懷桑無語地瞥了他一眼：“拜托，我又不是傻子。從你之前教我習題的那段時間，我就能看出來你的真實水平好嘛。”

……她現在覺得溫牧陽的性格不止惡劣，還很別扭，喜歡揣着明白裝糊塗。

既然溫牧陽當時願意毫無保留地在她面前展現出他非凡的學習能力，那麽現在就不應該說這種話。

溫牧陽也往她的方向靠近，琥珀色的眼眸中呈現出晏懷桑的倒影，唇邊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既然知道，那你這段時間為什麽都不再向我請教習題了呢？”

“我不是說過嗎，我……”晏懷桑才剛開口，準備解釋她有顏岚歸給她的筆記本在，無論有怎樣不會的問題，她都可以在上面找到答案。

要是考試的時候也能帶上那個筆記本，說不定她的成績還能更好一些呢。

仿佛是已經預料到晏懷桑的答案一般，溫牧陽沒有等她把話說完，抿唇淺笑，柔聲打斷她：“晏懷桑，你最近總是在看顏岚歸送給你的筆記本。”

晏懷桑猶豫着點頭：“……這有什麽不對的嗎？”

“你不覺得，你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和我聊天了嗎？”溫牧陽的目光從她的鎖骨處緩緩上移，眼底的笑意也逐漸模糊，“被你冷落了一個星期，我好像有點難過。”

晏懷桑不滿地撇嘴：“不要給我扣黑鍋，我只是在好好學習而已，怎麽就冷落你了。”

“我們不是朋友嗎？我希望你可以多關心一下我。”溫牧陽分明在笑，眼神卻顯得格外幽深，“……我感覺最近的我有些不太正常。”

“……”晏懷桑默默地回望着溫牧陽，差一點就要吐槽：我一直都沒覺得你正常過。

班主任沒注意到竊竊私語的二人，面朝着班級裏的同學們，抑揚頓挫地說道：“什麽叫同桌情誼，這就是同桌情誼！互相勉勵、互相上進！”

講臺下，顏岚歸的眼神止不住地落寞下去。

……和晏懷桑互相勉勵的人明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