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們停下來還沒有多長時間。

突然，那拖地而過的的聲音已經近在門邊，撞在門上發出了“咚”的一聲沉悶聲響，好像有什麽東西已經到達了門邊。

緊接着，門被撞得抖動起來。

這動靜激得他們莫名更加緊張起來。

有個想法在他們腦海中誕生：簡陋的破門阻隔不住多久，一旦怪物沖進來，他們甚至沒有地方躲藏。

沒有辦法，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明知道跑不出去，他們也只能繼續奔跑，期待能在循環裏找到線索，或是跑到其他任何一個樓層。

王彪當即高聲喊：“往上跑試試。”

如果他們換個方向的話，王彪就會成為排在最後，被樓道裏的鬼孤立的那個人。

路嘉木對着他笑了一下，轉身往上跑。

王彪沒有多想他笑容中的意味，但沒跑兩步，就感覺陰風吹脖頸，耳邊傳來層層疊疊的笑聲：嘻嘻嘻……嘻嘻……嘻……

現在他聽到俞冷之前反複提到的那種笑聲了。

王彪被吓得一哆嗦，差點在環繞式的笑聲裏摔一個跟頭：“……你們聽到笑聲了嗎？”

路嘉木一邊跑一邊回答：“之前聽到過。”

那你剛剛為什麽不說？

其實這個聲音，是一直都跟在他們身後的？

王彪感覺不寒而栗，額角青筋跳起來，但又不想顯得自己比路嘉木膽小。

他們往上跑依然是在六層不斷的循環，再往上還是第六層。

路嘉木跑了兩層後，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在樓梯轉角放緩腳步，逐漸停了下來。

這麽半天了，這門依然只是在搖搖欲墜，外面那只怪物好像只是在不停的撞擊，卻無法撼動那把簡單的破鎖。

這麽弱的嗎？

也許，做人也不能以貌取鬼，不能因為人家眼睛多就覺得人家更厲害。

意識到它已經露了短，路嘉木一下就失去了全部的，人類最基本的敬畏情緒。

當然，看它這幅和門有仇的樣子，如果它可以成功撞破那扇破門，沖進來和樓梯間裏這只鬼自行打起來的話，就更好了。

路嘉木伸手比了個停下來的手勢，略作思索，又獨自邁步上了半層樓梯，卻沒急着跑過去，反而向樓層門走了幾步，伸手摸了一下那扇被劇烈敲擊的門。

與此同時，路嘉木在腦海中構思出了一副場面：長了一堆眼睛的怪物沖進樓梯間，而他們則守在第六層與其他樓層的分界上，怪物往下沖他們就也往下跑，回到第六層頂端。

怪物往上追他們就也往上跑，然後重新出現在第六層的最下方。

利用這樣的鬼打牆玩捉迷藏，簡直就像益智小游戲一樣，也不知道那只怪物該怎麽辦。如此耍狗一樣，一定非常有趣。

路嘉木已經為它腦補出了細短脆弱的四肢，嗯……或者更多的腿。肥胖沉重的軀體，可憐的爬也爬不快的速度，以及并沒有什麽卵用的一堆眼睛。

然而門在彈動中一下穿過了他的手掌心，路嘉木卻根本沒有感覺到震動，手下的觸感只是一面平靜的牆。

門只是假象。

但他們眼中，門後的怪物卻更加暴躁了，門鎖叮叮作響，即将崩壞。

可這明顯和事實不符。就像那種低廉的影像片裏，強大而猙獰的變異怪物在窗外咆哮，卻只是一直瘋狂的用頭砸玻璃窗。

而且瘋狂了個個把小時也沒進來，或者幹脆卡在窗框上了，只能張着嘴咬空氣。除了讓主角團活着和搞壞了他們的心态以外，顯得一無是處。

路嘉木又看了一眼，很快有了猜測：都是假的！

這只鬼的能力除了鬼打牆，肯定還有幻覺。

今天上課的時候文老師講過，只能間接影響人類的低等鬼怪無法主動發起技能，一定要有什麽預兆或者先行條件。

現在想起來，他們剛一進樓梯間的時候，王彪就捂着脖子往後看，應該是被吹了冷風，當時它就已經跟随他們，施加影響。

黑暗中的眼睛确實是一開始就看到了的，但是當時他們在樓梯鬼的掌控範圍裏，并沒有真正走出去，所以看到的東西是真是假值得商榷。

而血印笑聲和循環都是在俞冷看到門後的怪物，吓得把門撞上又鎖好之後出現的。

路嘉木推測也許是因為俞冷有了鎖門這個動作，形成了一個某種意義上的封閉，才觸發了它的鬼打牆技能。

這是一只擅長利用開門和關門的鬼。

現在真正的門應該已經被扭曲走了，那個好像要被怪物沖破的只是假象。

路嘉木屈指在這個虛假的門上輕輕敲擊起來，是一種實心的觸感。

他快速沿着牆面向旁邊敲擊而去，一直敲到了那個牆上那團炸開的人形血跡。

咚……

是空響。

那團炸開的血跡蠕動了一下，應該對應着臉的部位，緩緩裂開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那種笑聲更清晰了：嘻嘻嘻嘻……

路嘉木一擡頭，就對上了它緩緩向下轉的“眼睛”。

它只是印在牆上的血污，但原本是五官的地方，卻緩緩流淌出真實的液體，猩紅的滴到了路嘉木手背上。

它對着他，不懷好意的笑着，好像馬上就要從牆上躍下：嘻嘻嘻嘻……

路嘉木毫不猶豫的從口袋裏掏出求生錘，一錘子砸向了它的臉。

這後面是不是那扇被扭曲走的門路嘉木并不知道，但他知道這牆是空心的。

只要工具夠，很難有絕對的密室。

只要砸穿牆，就沒有逃不出去的密室。

路嘉木在環繞式的笑聲中看着它一點點從牆上走下來，卻并不理會，只是面無表情的專心砸着牆，一連砸了數十下。

正當樓梯裏的氣氛緊張到極致時，那只鬼突然不笑了。

它迅速縮回牆上團成一團，貼着牆面向上蹿去。

突然，他們原本被扭曲的感官回歸，他們之前認知中的某些東西發生了輕微的位移。

路嘉木正站在樓層門前，用錘子砸門。

然後門一下被用力推開了，有道嘶啞難聽的聲音不耐煩的問：“大半夜不回宿舍，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門外站了個人，渾身烏黑的血管。

他提着個手電筒，将強光在他們幾個的臉上一一掃過：“我老遠就聽到你們折騰出來的聲音了！”

路嘉木差點沒收住力，一錘子砸到他身上。

是高老師。他那張古怪難看的僵屍臉，在他們此時看來居然如此的親切。

看起來，高老師像是發現他們不見了，特意來找他們的。這倒是意料之外。

高老師向後躲了一下，随即死氣沉沉掃視一圈，問：“我一個沒看住，你們就要來破壞學校公物了？破壞學校公物是有處分的！”

路嘉木收起錘子：“老師，樓道裏有只鬼困住了我們。”

高老師聽了，立刻擠進來問：“在哪裏？”

沒想到高老師平時說話又難聽看着又可怕，在這種事上态度居然出奇的好。

路嘉木指着門：“剛剛就在這裏。”

高老師晃着手電筒，繞着樓梯間來來回回看了一圈，卻沒再看到什麽異常：“可能是跑了。說說你們剛剛看到了什麽？”

路嘉木老老實實的給他描述了一遍。

高老師聽完搖搖頭，感嘆一聲：“小鬼難纏啊。”

“這種小鬼在校區裏比較容易遇到，但是又不好抓，因為它會跑。”

高老師手電的光映照在他那張布滿黑色血管的臉上，顯得陰森森的。

他聲音嘶啞的說：“你們記住了，在熄燈之前，教學樓各層都有老師巡查值守，幾乎不可能出現一整層被一只鬼怪占據，卻沒人發現的事情。只有在一些很少被人注意到的角落，才有可能有它們的身影出現。校區裏面是很安全的，你們還是要對學校有些信心。”

作為一個一天死一個人的班級，這話說的是不是違心了點？

“走吧。它今天被發現，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回來了，你們可以明天繼續來這層。”

高老師說完，提着手電親自領着他們下樓，帶他們回宿舍，一邊走一邊嘶啞的絮叨：“鬼只要有智商，都是善于欺騙的。”

“所以說，鬼話永遠不能相信。記住了這點，你們以後活得會更長遠。”

路嘉木很有禮貌的應着：“記住了老師。”

回到宿舍，距離熄燈時間只有兩分鐘了。高老師開始重新清點人數。

于童和韋笑妍看他們回來，松了口氣，問寇曼：“姐姐，你們今天找到了什麽嗎？”

寇曼搖頭，但沒有告訴她們遇到鬼的事情，只說：“明天再去。”

路嘉木回到自己的床鋪，則一邊脫下衣物疊整齊，一邊輕聲哼唱起了剛剛想了半天，卻一直沒來得及唱的那首歌：一閃一閃亮晶晶……

俞冷聽了兩耳朵，聽出了旋律。

雖然路嘉木并沒有五音不全聲帶嘶啞的硬傷，但他随口哼唱的調子輕飄飄的，就像夢中呓語一樣，很快就令俞冷産生了些不好的聯想。

“你……”俞冷躺了一會，最終還是小聲問，“能換一首嗎？”

路嘉木默然一瞬，躺下身準備睡覺。

高老師已經清點好人數，又用那種沙啞難聽仿佛可以令人做噩夢的聲音說了聲“晚安，好夢”後，就離開了宿舍。

靠門最近的那個學生剛确定高老師走遠，還沒來得及去把插銷插上，門就突然被推開了。

一陣陰冷的風裹挾着腥臭刮入屋內。

有個身形臃腫，但一看就不是活人的東西跌跌撞撞的從外面擠了進來。

它渾身顏色灰白，不知道為什麽會失去了自身的色彩。

它在床鋪間穿行而過，一邊走一邊發出口齒不清的呢喃：“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

宿舍裏一下又陷入了焦灼的寂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