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章又寧不知道怎麽定義齊學真這個人。

狠辣？冷血？

除了易萱那個小姑娘, 任何一條生命在他眼中都是微不足道，可以随時犧牲的，包括他自己。

所以他邏輯自洽, 而且不雙标。

齊學真肯定知道這樣的安排, 就是讓他去送死，可是他毫無異議, 很坦然地接受了。

某種意義上, 齊學真用自己的命捍衛了他的理念：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反而是章又寧，陷入了一種悖論裏：如果她憑着武力值讓齊學真去送死是正義的, 那麽他讓其他人犧牲也沒有錯；如果覺得他不應該犧牲其他人, 那麽章又寧又憑什麽恃強淩弱？

此時，齊學真的那些小弟沒有一個人陪在他身邊，可是章又寧并不覺得他是衆叛親離，被這些兄弟們抛棄了。

因為章又寧分明從那些人眼中看到了壓抑的恨意和怒火, 還有一種隐隐的忍辱負重。

為了易萱嗎？

因為知道齊學真把易萱淩駕于自己的性命之上，所以這些人放棄了齊學真, 選擇保住易萱？

沒走幾步, 章又寧忽然頓住腳步, 轉身往隊伍尾端走, 手中還拎着一樣東西。

遲峰他們愣怔了一下, 馬上停下來等她。

其他人跟着駐足, 一雙雙眼睛随着章又寧的身影移動, 直到她來到隊伍的最尾端。

齊學真看到她, 微一點頭。他的目光仍是平靜的，沒有絲毫的怨恨。

“有事？”

章又寧将手中的東西扔給齊學真。

“給你。希望你堅持得久一點。”

那是一個印着之前他們住的那個超市名字的紅色塑料袋, 齊學真打開來一看，裏面有一個不鏽鋼的扁長盒子, 以及一個深灰色的牛皮腰帶。腰帶很寬，上面有很多細窄的口袋。

這是章又寧剛剛從系統裏搜到的一個飛刀腰帶，放在【衣物】标簽下的【配飾】子标簽裏，屬于普通商品，價格不高，才10點。

而不鏽鋼盒子裏，裝滿了手術刀，其中幾把還帶着一點灼燒過的痕跡。

齊學真低頭看了一眼，很淡地笑了笑：“謝謝。”

對話平淡到乏味，完全看不出她安排他去送死。

章又寧神色冷漠：“不用。”說完轉身，卻被齊學真叫住。

“等一下。”

章又寧回頭。

齊學真：“有些事我剛剛才想到，本來想讓這些人幫忙轉達，既然你過來了，就聽一下再走吧。”

章又寧不置可否，不過也沒離開。

齊學真将手術刀一把把插入腰帶中，動作十分利索，很快就弄好，将腰帶扣到了腰間，然後帶着她稍微遠離人群。

“第一，這些新長出來的草和樹，不太對勁。我剛才又試過了，它們的确不會傷害人，可是它們對人體的靠近有反應了。”

說着，他蹲下身，慢慢地用指尖去觸碰路邊的野草。

随着他手指的靠近，那些草忽然無風自動，都微微地向着他手指地方向靠攏。

“早晨時并不是這樣，所以我推測，它們漸漸開始有了自己的意識。還有，你看，它們長得太快了。早晨才到腳踝，現在才中午，已經到了小腿，我估計明天中午，最遲晚上，可能就要達到一個成年人那麽高。而且密度也在增加。現在我們還不算出了市區，可是這周圍，喬木，藤本植物，灌木還有這些草本類的，全部都在蓬勃發展。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後面那兩至三天，行程會更加危險艱難。你們要面對的，可能是一座原始森林。”

章又寧舉目四望，不由心中一寒。視野裏的綠色，實在太多太密集了，早晨才一米左右的小樹，早已經超出一人高，就連柏油馬路中間，都時不時有草冒頭。到了明天，或者後天，光是想想那幅畫面，連她都感覺窒息。

沉默了兩三秒，她的手中悄無聲息地多了一把刀。

本來的确t是打算盡量将最高餘額刷上去，暫時盡量不買任何東西，可是現在，章又寧想先試驗一下斬草鐮的效果。

萬一是個廢物，而她還對它寄于厚望，到時候就只能抓瞎了。

這是一把彎月形的刀，通體漆黑，和章又寧以為的那種“7”字型的鐮刀不太一樣。

她握着刀靠近那蓬草，還沒等完全靠近，那些草忽然就往反方向彎去，就好像意識到有危險在靠近一樣。

齊學真一下子看出那些草的異常。

“它們好像，怕這把刀？”

章又寧點頭：“我想試驗一下。”

她沒有用手去握着那些草，完全只有刀鋒去割那些草，沒想到竟然很輕易就将那蓬草割斷。

最為離奇的是，被割下來的草迅速枯黃，而剩下的半截忽然像瘋了一樣拼命扭曲，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切斷面逐漸往根部枯萎，然後她就眼睜睜地看着有一部草硬生生繃斷了自己。

齊學真忽地伸出手，放在這蓬草面前，它們卻好像完全沒感覺到，只拼命蜷縮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意識到這把刀的不同尋常之處。

假如說普通的刀對變異植物最多是物理攻擊，那麽這把刀就是魔法攻擊。沒看這些草都吓得主動退讓，斷尾求生嗎。

章又寧急忙又拿出套裝裏的除根鏟，狠狠地鏟進土裏。

深褐色的土壤裏，忽然有很多白色的根莖扭曲着拱到地面，并好像拼盡全力似地往四周延伸，甚至不惜繃斷自己，只為了逃離這裏。

章又寧手起鏟落，幾下将那些根莖全部鏟斷，那些白色的根莖扭動了幾下，漸漸沒了動靜，又從白色一點點變成了褐色，外形看起來很像脫了水的蚯蚓。

+5.

系統有綠字閃過，這一蓬草的價值不過才5點。

章又寧默默地将鐮刀和鏟子收進倉庫裏，沖齊學真點了點頭：“看樣子它們也是有克星的，應該還能應付。”

齊學真好像完全不驚訝于她為什麽會有這些奇怪的東西，淡淡一笑。

“那就好，我也更放心了。然後，第二點，趙遠曾經告近我，大死亡時，軍人的死亡率遠遠高于普通人，可能已經達到了50%。我在想，前兩天新的變異，軍人的變異比例會不會也比普通人高？”

這是章又寧從來沒想到的角度。

她愣愣地看着他：“你确定？”

“不确定，只是一個猜想。假如真的這樣，至少會有兩個後果。一個是變異人在軍區裏面殺戮，會有很多正常的軍人死亡。你們即将要面對的，或許是一個力量非常薄弱的軍區。如果這樣，你不能把萱萱留在軍區。對我來說，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無論你去哪裏，都把萱萱帶在身邊，可以嗎？”

章又寧沒想到到了現在，他竟然還是将她視為救命稻草。

她看不懂這個人。面對逼自己去死的人，他為什麽始終如此心平氣和，還願意無私地将自己的一些發現和猜測和她分享？

“你不恨我？”

齊學真看着她，那種目光，是她根本看不懂的。柔和，輕松，溫暖，可是都和她印象中不符。

“萱萱交給你，我才放心。”

答非所問。

章又寧不再糾纏，說：“好，我答應你。還有另一個後果呢？”

齊學真嘆了口氣：“你們到達省城後，可能要面對大量的變異軍人。一個普通人變異後，戰鬥力差不多相當于訓練有素的軍人，而這樣的軍人變異後，最起碼也是特種兵那種。”

章又寧想了一下，很輕松地笑了。

“哦，那還行，稍微難殺一點而已，問題不大。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提醒。”

說不定再過三四天，她的戰鬥力又增加了呢，那還真不虛這個。

齊學真眼含笑意，點點頭：“這樣最好。”頓了一下，他又道，“下面這些話，如果不是當着你的面，我不會讓人轉達。章又寧，或許你并不認同，可是我還是想提醒你，必要時，你帶着萱萱和你的人單獨走，不要管其他人。”

－－

隊伍繼續前行，章又寧沒有回頭，也暫時放下齊學真最後和她說的那段話。

她無法理解齊學真的想法，以後大概也永遠沒機會理解。

後面一段路還算順利，中途有一些田鼠和青蛙擋路，章又寧一個人出手就解決了。遇到變異樹時，她也用斬草鐮試了一下，發現樹和草的反應一樣。

被鐮刀割到的地方，就好像沾到了瘟疫，那些變異樹甚至用口器直接咬斷受感染的枝條。

臨近傍晚時，他們來到一個小鎮上。鎮上沿路的房屋不算多，很多都顯得十分破敗，有些牆面上爬滿了爬山虎，門前也是雜草橫生。

這些雜草已經深及膝蓋。

“要不就在這裏找地方休息吧，天快黑了。”遲峰道。

章又寧點頭，剛想看看哪裏适合休息，忽然後面傳來一陣騷動。

“老虎……狼……天啊，這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那個狼怎麽會有兩個頭？！”

人群一下子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