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050年1月8日，上午8時15分。

耒忈在前面帶路，穿過血紅色叢林，又走了一陣後，他停在布滿藤條的山洞旁:“這裏就是了。”

周圍有很多怪物的殘肢，談靈彎腰撿起恰好在身旁的頭蓋骨。

骨頭上面有很多似人牙齒咬出來的痕跡，看頭蓋骨頂部有破洞，她大概猜到了這怪物是怎麽死的。

耒忈走兩步，見談靈沒跟上，轉身看她。

瞧見談靈手裏拿着的東西，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您不要誤會。”

談靈若有所思:“自我意願想帶進去的，引獵物進入這裏，也算得上是自我意願。”

她覺得這兒有點意思，看怪物傷口處就知道，吃掉它們的東西，咬合力很不錯。

耒忈看不透她在想什麽:“您說的對，但您和它們不同。”

談靈沒接話，她緩步走進山洞。

裏面的氣味并不好聞，有一股屍體腐爛已久的味道。

她踩過的每一個地方，都能帶起想牽制住她腳步一般的黏液。

除了身後的耒忈，四周還有其他怪物的呼吸聲。談靈食指微動，在思索要不要拿出長槍時，陰風撲過。

她比任何怪物的反應速度都快，她不打算躲避，直面朝她撲過來的東西。

山洞內沒有光亮，她雖看不到任何東西，但對聲音很敏感。

在怪物快要咬住她的肩膀時，談靈伸手按在了怪物臉上。

她手指靈活避開怪物尖銳鋒利的牙齒，按着它的上半張摸着就很醜陋的臉，重重彎腰把它砸在地上。

怪物腦殼被砸穿，它瞬間死亡，不再動彈。

談靈直起身，正要找地方擦掉手上的黏液，就聽屬于耒忈的腳步聲靠近。

耒忈并不擔心她會出現意外，但剛剛的動靜，還是讓他出了薄汗:“您還好嗎？”

談靈“嗯”了一聲，她擡起手，懸在一側:“過來擦幹淨。”

耒忈一愣，随後快步上前。這地方他很熟悉，只聽聲音就能夠辨別方向。

觸碰到談靈沾了黏液的手，耒忈冰涼的手有了些溫度。

他身上并沒有幾處幹淨的地方，但還是卷起一角，貼心為她擦掉手上的東西。

手指似有意似無意一般，被帶着時不時觸碰一下耒忈的腹部。

真是一個無理的東西，談靈眼眸微暗，她收回手，手背重重擦過耒忈的側臉。

不過幾秒，耒忈被打中的側臉就腫了起來。

“誰？”

陌生的聲音響起，那怪物和耒忈一樣，發出的聲音很奇怪，聽着雖然聽不懂，但心裏明白是什麽意思。

談靈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耒忈在一旁回應:“是我。”

“不對，還有一個……”

說話的怪物伸出擦了特殊粉末的手，觸碰帶着黏液的洞壁。

很快，洞壁出現火光，漆黑的山洞被照亮。

談靈看到怪物似人的臉，沒有任何意外。她剛剛就已經猜到，這怪物和身旁的耒忈是同類。

耒忈站在他們之間:“這是耒叏，所有耒忈選出的首領，只有首領擁有感知一切起源的能力。”

談靈對這些不感興趣，她視線落在耒忈手上拿着的怪物眼珠:“說說它吧。”

耒叏覺得她很無理，但莫名出現的壓迫感在警告他，不要妄想讓她俯首。

耒忈遞出手中的東西:“麻煩您看一下，這眼珠是什麽怪物身上的？”

耒叏并沒有立即接過來，他走到耒忈身旁，聞了聞他身上的氣味:“你還有幾天就脫離我們一族了。”

耒忈神情絲毫未變:“不管怎樣，這幾日我還不會脫離。”

談靈漠然打斷:“這眼珠是誰的。”

耒叏看向她時，視線略過地上被砸穿腦殼的怪物。

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耒叏想後退，但剛有動作，就被談靈的長槍頂住了腦袋。

耒叏沉默一秒，從耒忈手上接過怪物眼珠，放到心口處感知。

古老的眼珠，很熟悉。

這種歸屬感讓耒叏雙腿發軟，探知眼珠深處，他看到了曾在畫壁見過的一幕。

這眼珠的主人，是耒忈一族的先祖。

耒叏臉色非常差，他由一只手握着眼珠，改為用兩手捧着。實在是太奇怪了，先祖的眼珠，為何會出現在她的手上？

先祖眼球上的洞，莫非是她打出來的？

談靈看出不對勁:“怎麽？”

耒叏沒有動彈，怕反抗會和先祖眼珠一樣:“我帶您去山洞深處，您看了就會知道它的一切。”

談靈聲音淡淡:“帶路。”

耒叏并不做多餘的動作，他在經過深處的洞壁時，指尖沿壁劃過。

一面出現火光，将另一面的牆壁照亮，壁畫上的內容一目了然。

怪物眼珠是「耒忈」的先祖，也就是「耒忈」選出首領，第一個成為「耒叏」的怪物。

壁畫記載，第一個「耒叏」在數百年前消失。族人找了百年，因一直沒能找到他，這才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至于不是首領的「耒忈」，他們首先會服從選出來的首領。

等遇到想一直跟随的生物後，他們與首領之間的關系會發生改變。有了要追随的，首領就和普通同類沒有差別。

……

看了這麽多沒有用處的東西，談靈有些厭了。

「耒忈」是食物鏈最底層，他們選出來的首領，不過是改名，改變不了最底層這一點。

可他們首領的眼珠，為何會出現在副本？

「耒忈」一族共有兩只眼睛，一只已經被找到，剩下的一只又在哪兒呢。

談靈想着，收回對準耒叏腦袋的長槍。

副本中很可能有「耒叏」想追随的怪物，不管是壁畫所畫，還是耒忈莫名表忠心想跟着她，都足夠表明這些怪物和其他怪物不一樣。

威脅消失，耒叏的身體并未感覺放松:“您為何有先祖的眼珠？”

談靈懶得理他，一旁的耒忈回應:“您從這兒離開，就會清楚所發生的一切。”

耒叏盯着他看了一陣，直到談靈想轉身離開，而他也要跟着走，才道:“你知道脫離我們的後果。”

耒忈只當沒聽到，他沒有絲毫猶豫，跟在談靈身後離開曾經屬于他的地方。

快要走出血紅色叢林時，耒忈想了想，還是問:“我可以跟着您嗎？”

談靈這次沒拒絕，她還在想發生的事情:“你可以同化血液，你同化了你們先祖的眼液，卻不被你們首領認可。”

這次她說了很多話，耒忈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談靈是什麽意思。

他們的首領，同化血液後，也脫離了「耒忈」一族。

談靈感興趣的，或許并不是「耒忈」首領，而是他同化了誰的血液。

耒忈跟着她走了一陣，又問:“您接下來想幹什麽呢？”

談靈不語，距離夜晚到來還早，等天上的怪物出現後，她要先打下來幾只，讓小可愛填一下肚子。

至于蠢貨們，留一個人找地方用材料，剩下的兩個當做誘餌，用來引出她最後想見的東西。

末世最大的廢墟深處，有一條數米寬的深河道。

深河道裏面有一種怪物，會啃食經過河道的生物。

她沒有自我意識，被蠢貨控制經過時，曾無數次被它們啃食殆盡。

—

2050年1月8日，淩晨5時5分。

廢墟深處，臨近深河道的地方有一個電子屏幕。

屏幕四周圍滿了茍活着離開副本的玩家，他們各個驚魂未定。

進入副本的玩家有很多，但回來的時候，并不是全部都出來了。

經歷過同伴死亡的玩家，回想同伴被怪物刺穿身體的畫面，紅了眼眶:“我們要怎麽辦呢？”

44167綠色代碼玩家猶豫一陣，道:“不管是單獨留在游戲世界，還是單獨進入副本，都是危險的。”

她是這一小片地方，唯一一個通關拿到寶箱的人。

她環顧四周，繼續說:“我開出來了建築材料，我認為，我們很需要團隊合作，一有機會就建屬于自己「陣營」的地方。”

和她同「陣營」的36174綠色男玩家，覺得這話說的非常有道理。

他視線緊緊盯着女孩手中的寶箱:“我支持，不過，女子嬌弱，這兒是求生的地方，建成後，男人掌權靠譜。”

女孩皺眉，感受到男人不懷好意的視線，她後退半步:“要看能力，掌權不分性別。”

男人聽了，發自內心冷笑，他步步緊逼:“那你的意思是，你拿到了寶箱，所以你要掌權？”

女孩抱着寶箱後退，她在踩到深河道邊緣時，後背出了一身汗。

她玩過游戲，這不是被男人吓出來的，而是擔心水底的東西會突然出現，把她拖進去啃食。

其他玩家見狀，只當沒看見。他們并不插嘴，一部分是因為選了「陣營」，說錯話會立即斃命。

還有一部分，則是因為他們是男的，同意男人掌權比女子靠譜，不肯幫被逼退到河道邊緣的女孩。

收拾一個搞特殊的人，其他人就會把她當成教訓。

36174綠色男玩家雙手環臂，繼續靠近，想逼迫她低頭:“你看，你身高比不過我，力氣比不過我，一直後退，膽量也比不……”

女孩咬緊嘴唇，再不反抗，她真的會遇到危險。

等男人快要貼近她的身體時，女孩松開抱着的寶箱，麻利跳到另一邊。

男人躲避不及，被寶箱砸了腳。

他疼到倒吸一口氣，用力抽回被壓住的腳時，沒穩住身體，側身倒入深水道。

下一秒，一個頭上長滿密密麻麻眼睛的怪物浮出水面。

它不給其他玩家反應的機會，一口吞下男人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