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氣氛一時古怪，良久有人出聲。

“寇恒我們一致認為你不能再擔任我們你小隊的隊長。”

這話宣判了寇恒的死刑。

此刻這裏已經圍了不少人，圍觀人群聞言點了點頭，寇恒的做法的确不地道。

“好，既然你們不信我，我不當這個隊長也沒什麽。”

寇恒看起來神色低落，倒顯得說話的隊員過分刻薄。

如果是不知情的說不定會因此同情寇恒，但這裏從開始聽到現在的人可不少，根本不是那麽容易被寇恒迷惑的。

“還裝呢，真是夠冷靜的，都到了這個地步了竟然還在做戲，真是自愧不如啊。”圍觀人群有人出聲道。

剛過來的經人一科普，哪還不知道寇恒做的一切，甚至還點了點頭，對此深表贊同。

“別的不說，這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啊，這是想借着來得晚不知道前因後果的人的嘴去逼迫小隊隊員從輕發落啊。”有人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知道了寇恒的真面目，便能很輕易地想明白他的目的。

“就這樣的人，還能留在小隊裏？還隊長呢，就算當隊員都不覺得晚上睡覺脖子涼飕飕的嗎？萬一什麽時候冷刃擱到脖子上也不知道啊。”

無限世界裏小隊隊員互相交付生死，理應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可如果隊友是寇恒那般德行，那還敢将後背交給隊友，畢竟說不定自己什麽時候就會被賣掉。

“我剛好要說這件事，寇恒，單憑你對舒寧動手你就不能繼續呆在隊伍裏了，我們小隊容不下你這樣的人。”剛才出聲的那名隊員繼續說道。

“我不動手，我不動手要怎麽辦？難道我不顧我自己的任務失敗竟然還要去保護舒寧！換誰誰能做到這一點？呵呵，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況且這又是無限世界，你們覺得我做錯了？可如果換做你們自己，你們就能保證不會對舒寧動手？”到了這個時候寇恒反而冷靜了下來，他苦心孤詣經營了許久的名聲恐怕已經壞的不行了，他還有什麽可在乎的呢。

越是想到這一點他越是覺得壯漢可恨，如果不是他，自己現在的境地也不會變成這樣。

“你沒錯，只是你不能再留在我們小隊中，我們小隊并非如你口中那般只為自己，而且此前你引導我們忽視厭惡黎梨，導致我們幾乎沒和黎梨正常交流過，所有人都以為黎梨是個累贅，以為她性子淡漠，以為她天性就是一副讓人讨厭的樣子，實際上此前的的副本裏黎梨找到不少線索吧，只不過那些線索都被你占為己有了，難道這一點你也要否認？”隊員繼續說道。

仔細一想這些事情早就有了苗頭，只不過他們不願去深思罷了，如果黎梨真的像是寇恒說的那般一無是處，寇恒又怎麽會答應留她在小隊裏？寇恒此人也不是那般善良的人。

更何況他們隊伍對有潛力的新人來說根本不是什麽有競争力的選擇，故此根本是收不到什麽好的新人的，除了黎梨，更是沒有一個人能正式留在隊伍中，可偏偏就是黎梨被寇恒力排衆議留了下來，這裏面沒有什麽貓膩沒人會相信。

衆人想起此前對黎梨的态度心中衆人心裏難免多了一絲心虛與愧疚，如果真的只是在心裏暗自以為黎梨一無是也就算了，但他們此前對黎梨的忽視已經達到了冷暴力的程度。

“呵呵，我引導？如果你們不信難道我引導就有用了？那些難道是我逼着你們做的？我逼真你們對黎梨沒有好臉色？我逼着你們當做沒有黎梨這個人？你們就真的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了？”寇恒神色譏諷，別想把一切都怪在他身上，他是利己主義沒錯，但并非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其他隊員心裏泛起波瀾，的确，寇恒誤導在先，但信了那些的是他們自己，他們無法推卸自己的原因。

此前的副本裏黎梨可找到了d前，可他們沒信，其中最無辜的舒寧，在上個副本中被寇恒殺死，活過來後又被誤解不信任，換做他們當中的誰都難受的要死。

此前雖然衆人心裏有所懷疑卻依然沒有反駁寇恒的話。

想到這裏衆人不禁看向成堅，成堅一直對寇恒推崇備至，現在他該不會還對寇恒有所期待吧。

卻見成堅轉過了頭去，整個身子略微發抖。

衆人心裏一嘆，也沒再多說什麽。

此次當面對峙後寇恒和小隊衆人是徹底撕破了臉，還大張旗鼓地與他隔開一段距離。

要知道作為一個隊伍中的隊員，其他人即便不相熟也是會待在一處的，無他，副本還沒結束代表着後面還有別的關卡，他們還要繼續合作，可他們竟連表面的和氣都不願維持，這是一點臉面都不願給自己。

寇恒陰毒地盯着每一個從自己面前走過的人，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被驅逐出小隊，在他看來只有他不要這些人的道理，那些人怎麽配将自己趕出來，這些賤人，果然靠不住，自己此前果然沒做錯，這些人果然不配他付諸信任。

這些人真以為沒了自己他們就會好了嗎？也不看看隊伍裏還有其他能但當大局的人嗎，他就等着看一會兒進入第二關後那些人再來求自己。

“成堅！”視線捕捉到一個身影寇恒大聲叫喊道，成堅在此前并非表現的太過憤懑，或許在他這裏自己還有一絲希望。

成堅停下步伐。

寇恒面上一喜，看來還是有些希望的：“此後的第二關你與我一起如何？其他人我都信不過，我只相信你。”

寇恒認為自己的話語已足夠誠懇，而成堅又是個大腦簡單的，好騙，他自覺還是有不少希望能說動成堅跟自己一組的。

但他沒想到成堅聞言轉過頭來只靜靜地看着寇恒。

那種包含着失望的、難過的目光之下，寇恒覺得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撕扯五髒六腑，整個人都覺得不對勁起來。

像是幼年的時候母親知道他弄死了那只常來家裏讨食的野貓後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目光。

可惜又可憎，失望又落寞。

寇恒心裏輕易不願回想的記憶平白被勾出一角。

那時候的她被父親打的滿身傷痕，但面向自己的神情依然溫柔極了。

他一邊埋在母親的懷裏聽她輕聲的安慰一邊以最惡意的揣測去思考，她一定是在讓自己慢慢沉淪，所以才要這樣麻痹自己的神經。

她在保護誰呢，她能保護誰呢，她明明誰都保護不了，卻依然對自己說謊會保護好自己，多麽諷刺，明明自己挨打的次數遠不如她。

這樣的環境之下，母親沒有多餘的心裏照看自己，每天家裏的空氣都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

直到有一天一只小野貓誤打誤撞跑了進來，自己淡着一張臉喂給了小野貓半個饅頭。

他轉頭看見母親欣喜的面容，像是為自己高興為自己鼓勁兒。

他知道那時候的自己較尋常同齡人性情冷淡，或許她是在因此而高興。

如果能留住那份高興他佯裝一下或許也不算什麽。

他扯了扯嘴角，但那時候自己還太小，做不到現在這樣的僞裝，那笑看起來難看極了。

他親眼看見母親的欣喜縮了回去，他轉過頭沒再看她。

小野貓得到了食物便常常來家門口，他也次次都給野貓一些吃剩的食物。

後來他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找了個機會弄死了那只野貓，他聽見尖利的叫聲，那聲音有野貓痛苦的嘶喊，有母親因為驚駭發出的尖叫聲。

他帶着面上斑斑點點的血轉頭去看母親，這次他終于能做出正常的、完美的笑容了。

但這樣燦爛完美的笑容只讓母親的尖叫聲更厲。

當時的他不滿地皺起眉頭。

他眼見着母親跌跌撞撞地跑開，眼見着鄰居為失去生息的母親合上雙眼，眼見着白色的幡挂滿了家中的角落。

他一聲都沒哭，但他是不想失去母親的，所以他要報仇，他一定要報仇。

一定是父親的毒打才讓母親決定自殺的，他要殺了父親，那個下午他身上沾着野貓和母親的血做了這個決定。

他做到了，借着年齡和身份，沒人懷疑那是他動手的，畢竟沒人會想做一個孤兒。

從那之後他的僞裝更完美了，他清楚地明白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其他人，沒人能信任，沒人值得自己信任，沒人配讓自己信任。

所以他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那些只是用來達成目的的工具，而他得到的一切也證明了他做的都是對的，他依靠僞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一個正常、受人豔羨的身份，就連尊敬都通過利用黎梨得到了。

這次不過是他棋差一招，如果他能再多思考做出一個更好的計策，一切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成堅那是什麽眼神？他憑什麽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他怎麽能做出和母親一樣的眼神，他怎麽敢，他怎麽配。

像是有硫酸在湧動着腐蝕着身體內的每一寸骨頭，寇恒的理智快要被燒斷了。

“不過是一只臭老鼠，你敢用這種目光看我？”寇恒憤怒道。

“我對你太失望了。”成堅面色變得更加複雜，但他沒說什麽，只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寇恒神色一怔，他本以為成堅會拿着自己做的那些事來抨擊自己的無恥，他做好了打算的，他知道比起正常人自己更像一個變态。

可成堅就這樣走了，他又想起想起那個下午，母親同樣沒聽自己再說一句話就閉上了眼睛。

可是憑什麽，從前他得不到，憑什麽現在的他還得不到，他明明變得更加強大了。

“回來！你給我回來！成堅，給我死回來！”寇恒用力嘶吼。

但成堅連頭都沒回，決絕至極。

他想張開嘴說些軟和話哄騙哄騙成堅，這個傻大個最好騙了，可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去。

寇恒閉上眼睛，就這樣吧，自己憑什麽在乎成堅的眼神，成堅算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