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聖人的食指敲點在座椅扶手上。

“所以，此次叫你們來有兩點事宜要同你們講。一個是詢問你們先前有沒有察覺到那人的行蹤，另一個則是……”

下方的酆泫猶豫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說出顧傾國這個疑慮來。

若是為了闡教和師尊的話，肯定是不能隐瞞的。

可是……若是他将此事說出去，萬一顧傾國真的是盜走師尊法則之力的同謀，到時候宓思璇又會如何看他？

是不是會對他更加失望？

認為他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和拆散兒子和她的道侶，這才供出的顧傾國？

“道行？”

上頭的玉清聖人喊了聲酆泫的道號。

酆泫立即醒悟過來，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不知……師尊喚徒兒何事？”

玉清聖人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酆泫，似乎是要看透他內心的種種想法，“為師只是問問你，今日你金庭山有沒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酆泫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他搖了搖頭，語氣很是堅定，“回師尊的話，并無。”

“是嗎？”

玉清聖人淡淡的話語聲在酆泫耳邊炸響。

酆泫不知道玉清聖人是否看出了他在說謊，他只是能夠感受到玉清聖人此時正在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玉清聖人的視線就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帶給了酆泫難以言喻的壓力，像是要将他給壓斷氣一般，他的額頭上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連串細微的汗珠。

但饒是如此，酆泫還是緊咬着牙關承受住了。

他沒有改口。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方才一瞬間內，竟然瞞下了顧傾國的事情。

也許是為了宓思璇。

也許是為了酆晔霖。

也許是……為了他自己。

玉清聖人收回視線，語氣頗為冷淡地說道：“既然你們都沒有發現聖境內有何異樣，那就只能将我師兄太上聖人列為懷疑對象了。”

若是被元陽知道，玉清聖人這般篤定認定就是自己偷盜的法則之力，準會氣得背過氣去。

真是的，他人品有那麽差嗎？

玉清聖人丢了東西，又沒有任何的證據，首當其沖懷疑的就是他！

雖然這事情确實和他有關不假，但是他充其量也就是個幫兇，真正搶走了玉清聖人法則之力的人是顧傾國啊！

若是這法則之力到了他手上還好說，那這個鍋他背的不冤，但是！

法則之力他根本就沒拿到手啊！

玉清聖人對自己冤枉了元陽這事兒，并沒有感到任何的歉意，語氣仍舊淡漠，但卻透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既然太上聖人盜取了本尊的寶物，那此事就不可能善了了。”

沒來由地，衆人因為玉清聖人的這句話，忽然感受到了一場猩紅血雨似乎馬上就要到來。

“眼下截教已經老實了，但是這人教還需要再打理打理……”

玉清聖人唇角微勾，眼神兒分外冰冷。

……

金庭山。

顧傾國和酆晔霖被異常熱情的宓思璇拉進了府內。

宓思璇一邊摸着顧傾國的手，一邊長籲短嘆，“哎呀，我兒子終于找到道侶了，可真不容易吶！”

顧傾國：“……”

酆晔霖這條件找道侶應該很容易的吧？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得自己樂意。

不然……怕是懸。

酆晔霖也在一旁有些無語，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選擇開口道：“娘，這人我也帶給你看了，若是無事的話我和傾國還有事，要離開這玉清聖境。”

宓思璇聞言瞪了自己兒子一眼，“這才呆了多長一會兒，就要離開？去去去，別打擾我們仙子間的聊天。”

酆晔霖：“……”

顧傾國沖酆晔霖眨了眨眼睛，“放心吧，我沒事的，伯母人很好，我們就是說會兒話而已，你先離開吧。”

被親娘和媳婦兒嫌棄了的酆晔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瞧見酆晔霖的樣子，宓思璇笑得樂不可支，“我兒子脾氣就這樣，從小就跟着他那個古板爹學，總是裝什麽不茍言笑，很難想象居然還有女修能看上他的！”

顧傾國抽了抽嘴角，“那個……伯母言重了，其實酆晔霖很搶手的，很多女修都喜歡他，我不過是僥幸而已。”

“僥幸什麽呀！”

宓思璇老大不樂意地輕拍了下顧傾國的手背，“我兒子我還不了解嗎？就他那個臭脾氣，人家越是讓他去做哪件事，他就越不願意去做，就算是別的女修喜歡他，但他自己不喜歡的話，也是斷然不會與那女修有過多接觸的！”

“所有呀……”宓思璇看着顧傾國的面容，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來，“晔霖既然肯承認你是他的道侶，就一定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別看他那個別扭的樣子，其實心裏頭喜歡你喜歡得緊呢！”

顧傾國感覺心裏一暖，心道酆晔霖他娘不知道比他爹要好了多少倍，這麽說他倆的事兒是不是有着落了？

“謝謝你，伯母。”

宓思璇一雙鳳眸隐含怒意地瞪了顧傾國一眼，“還這麽生分地叫我伯母嗎？”

顧傾國臉頰微紅，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來，“娘……”

她明明不是這麽矯情的人啊！

可是在這種事情面前還是有些放不開……

若是平日裏別人讓顧傾國去喊對方一聲娘或者是爹這種明顯占便宜的話，她能把對方打死都算是個好的。

可是為了酆晔霖，她願意放下自己的一身傲骨。

不就叫聲‘娘’嗎？

只要叫了，酆晔霖就到手了，還有什麽好糾結的！

宓思璇眼中的怒意消散，被濃濃的喜悅所取代，她是個言行于色的人，藏不住自己的心情和想法，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這才對嘛！”

“放心，你既然喊了我一聲娘，我就得擔起這個責任來，你和晔霖現在府裏住下，等老頭子回來，我同他說你們的事情。”

說着，宓思璇沖顧傾國眨了眨眼睛，“到時候嘛，咱就挑個好日子，讓你和晔霖結為道侶，那樣子的話你就算是反悔，也跑不了了哈哈哈！”

“好，多謝娘費心了。”

顧傾國也笑着應允下來。

她倒覺得，占便宜的不是酆晔霖，而是自己才對。

畢竟盯着酆晔霖的女修那麽多，恐怕不會輕言放棄，但是若是顧傾國和酆晔霖結為道侶了呢？

那樣子的話，是不是能夠打消那些前仆後繼的女修呢？

“那叫……顧傾國是吧？”

耳邊傳來宓思璇略帶雀躍的聲音，顧傾國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在。

顧傾國點頭，笑吟吟地看着宓思璇，“對！是酆晔霖告訴娘的嗎？”

宓思璇将手背放在唇邊，壓低着聲音，悄聲跟顧傾國說道：“是啊，你不知道，當時晔霖他被老頭子強迫着回來有多不開心，在屋裏生了一天悶氣後，就來找我說起了你的事情，說着說着都快哭了呢！”

顧傾國：“……”

這話一定有誇大的成分吧！

酆晔霖會哭？

她好像沒怎麽見過啊……

“那時候我就在想，能讓晔霖腔腸挂讀的女子又會是怎樣的……沒成想，果然不同凡響！”

宓思璇突然用一種很是欣賞的眼神兒看顧傾國，“我沒想到你居然肯為了晔霖擅闖這玉清聖境，想來晔霖在你心中也是相當重要的！不錯不錯！有你娘我當年的幾分風采！”

一聽這話，顧傾國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娘……你說的是你和道行仙尊的事情嗎？”

宓思璇倒沒有在意，顧傾國喊她娘，卻不肯喊酆泫爹的事情。

就在她自己眼裏，酆泫這個當爹的也不合格，既然他當爹不合格，那別人為什麽要喊他爹呢？

顧傾國的疑問像是将宓思璇拉回到了過往的回憶中。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恬靜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往日的美好時光。

那時的她和酆泫初見，都是在兩個人最年輕的時候。

最終，宓思璇嘆息一聲。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不知怎地，顧傾國竟從宓思璇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失落和悵然……

“娘，到底是什麽事情啊？我很好奇呀！”顧傾國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

不得不說，宓思璇很吃這一套。

眼中的失落和悵然蕩然無存，宓思璇仍舊笑得沒心沒肺，“還能有什麽事？無非就是和老頭子的破事呗，也沒什麽好說的，倒是你……”

宓思璇的手不受控制地捏上了顧傾國的臉頰，“和我理想中的女兒倒是一模一樣，原本一直想要個女兒的，可惜……”

“可惜什麽？”顧傾國倒沒在意宓思璇那只在她臉上作亂的手。

能這樣讓酆晔霖的娘開心開心，她不介意被掐兩下臉的。

宓思璇淡淡一笑，眉宇間滿是接受了事情後的平靜，“如今我已是不能生育了，現在有了你，我這心裏不免寬慰了很多。”

不能生育？

顧傾國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要知道修士的身體可都是一直保持在身體機能巅峰狀态的，怎麽會不能生育呢？

除非……宓思璇曾經受創過，還沒辦法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