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殿貓色宮牆柳 — 第 76 章
希音接到獨活傳信,正被某個道德淪喪的聖神欺壓着練字。
她憤憤腹诽,練什麽字!他分明是讓自己學着凡間那些閨閣小姐給心上人寫書信!這便罷了,誰知他從何處搞來的一堆信件,說是與她參考,接過一看差點使她當場摔了,這一句比一句羞恥的話,她死都不信是閨閣小姐寫出來的!
淫。詞。豔。曲!
京墨這個道德淪喪的無德聖神!
她氣的牙癢癢,偏生不敢反抗,一想到自己還隐隐酸痛的腰間,真想就地暈過去,某人還一臉滿足的在一側捧着不知什麽書在看,時不時看她一眼,問一句:“可寫完了?”
“沒有!等着吧!”
只落了兩三個字的希音,被金烏送來的信件解救,此時的鳥在她眼中渾身散着光芒,簡直就是她的小太陽!
無視京墨冷飕飕的視線,希音歡快的打開書信細看,并善解人意的将瑟瑟發抖的金烏屏退,令他可出去逍遙幾日。
閱畢書信,希音果斷棄筆,剛起身就被某人一把拉住:“又想跑?”
“不不。”她滿臉正義,“此次可是大事。”
京墨道:“何事有我重要?”
希音靈機一轉,狗腿道:“自然萬事比不得你。所以聖神可有興趣陪我走一遭?”
要是喊着他,單是他這身份往那一擺,九裏明定不敢如何。
越想越覺此舉可靠,垂眸見京墨似笑非笑的模樣,她二話不說俯身下去響亮的“啵”了一口。
京墨被她突如其來的一下驚的柔了眉眼,手腕一收将她帶進懷裏,同時手中書卷一抛,結結實實的吻了一通,才心滿意足道:“陪你便是。”
得了便宜!還賣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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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九裏明雖不如當日那般頹喪的見人打擾就想将對方斬了的樣子,卻也仍舊陰沉着臉,血絲遍布,只是不再趴着眼巴巴看獨活,勉強開始處理些政務。
希音與京墨踏入殿時,正看到座上那人黑着臉訓斥着黑白無常,那倆苦命的只得乖乖垂着頭聽訓,她邊上前邊道:“閻王今兒個火氣不小哇。”
“參見聖神,帝君。”
黑白無常行了一禮,希音揮手命他倆下去,得了解救的兩人高興的一溜煙跑的飛快。
九裏明尊尊敬敬的喊了聲“聖神”,睨了眼希音:“你來做何。”
希音冷嗤,沒良心,本君今日可是大發慈悲來救你的。
她無視他的冷漠,見他起身欲向內殿走,知這人又是去看獨活,問:“你終日守着這幻境有何意義?”
九裏明腳步一頓,面色陡然現出殺氣,與他方才的冷漠全然不同,希音被他緩緩回頭的赤瞳吓的下意識抓緊京墨衣袖。
京墨眉頭一皺,眸中幾絲不悅:“閻王無須這般,你心底如明鏡,不是嗎?”
“聖神當日與本王所言‘順其自然’,不知就是眼下這樣的順其自然?”他嘴角挂着譏诮。
希音道:“這事如何怪的他?九裏明,你可還記得南國左相之女朝顏?”
“記得又如何。”九裏明聽這名字就反感的很,若不是她,獨活怎會三萬年不肯見他一面?
看出他的反感,希音故意問道:“畢竟她是你未來閻後,且如今及笄已過,也到了待嫁時日,聽聞那女子長的名動萬裏,頗有仙人之姿,你不去看看?”
“希音,你今日若是來道這些無用之事,不如回你乾坤山呆着養貓。”他眉目冷峻,看向她的眼底也不再如往日戲谑,“獨活生前與你雖相識不久,但也是将你當做知心好友看待,她如今……你竟盼着本王去另娶他人?”
“這般好友,本王還是第一次見。”
希音知他心下不悅,卻也未想到他說出這話,知他是氣昏了頭口不擇言,但當下也被他氣的不行,不管不顧朗聲道:“本君出世後不久便與你相識,若論友人,你怎不說本君是向着的你?”
“向着本王就是在本王痛失心愛之人後,撺掇本王與別的女人?”
你大爺!
希音氣的牙癢癢,手心用力不讓京墨插手,繼續冷笑道:“九州皆知閻王強硬不通人情,本君看不如說是一根筋蠢得要死。”
“你……”
“怎麽,又想說本君放肆嗎?論神位看,本君高你一階,論法術本君雖打不過你,但你确定京墨在此,你碰得到我一根毫毛?”
見她這副有恃無恐,京墨無聲看了她眼,交握的手緊了緊,暗示她拉他做擋箭牌的帳回去再算。
希音吞了吞口水,但氣勢絕不能輸,趁九裏明未開口,繼續梗着脖子道:“若不是本君與獨活交好,你以為本君樂意來你這陰沉沉不見天日的地府?樂意來看你這副鬼模樣?”
九裏明面上逐客令下的明顯,赤瞳裏的怒意絲毫未減:“有事就說。”
她自袖中甩出一封信,兩指夾着晃了晃,語氣故作無意:“獨活生前曾與我遞了封信,本以為是寫與我的,誰知內容一看竟是要本君轉給你……”
話音未落,兩指間的信已到了某人手中,急切中還有幾分手忙腳亂,本就折了幾折的信,硬是半晌才打開,目光貪婪的看着上面一筆一劃熟悉的字體,仿佛透過它們看到的是那個娉婷的女子。
希音心揪了一下,不忍再看,轉眸看向身側的人,見他面色也有些微變化,察覺她的視線,扭頭迎上目光與她笑了一下,擡手撫撫小腦袋,無聲地寬慰。
她被熨帖的心裏暖暖,再次看向九裏明,堪堪幾行的字,被他反複看了數遍,像在欣賞名家著作般,字字細讀。
方才在乾坤山金烏送來的信件中,獨活寫了兩份,一份與她,信中所書自己欲逗九裏明的心思與前後來龍去脈,望希音幫她,并言明另外一份交于九裏明。
希音來了興趣,一口應承下來,但九裏明那封她并未打開,不過內容大體也知,反正引他去了左相府就是。
九裏明看的如入無人之境,還是希音裝模作樣咳了一聲,才收回他神思,但明顯這男人不好糊弄,雖知這筆跡定是獨活親筆無疑。
“她生前與你所寫,何故今日才拿來與我?”
“這信給不給你皆看本君心情,今日給你都尚早,若早知你方才态度,本君便是死也不肯拿出來。”她冷哼一聲,見那人面部輪廓僵硬,知他也不易,軟了心道,“獨活将信寄至乾坤山,之前本君一直流連凡間未回去,近日歸山才取得。”
借口信手拈來。
九裏明對獨活的一切皆上心的很,如今見她這麽一說,竟也不再起疑,只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她竟讓我順應天意娶那什麽左相之女?她……無論到何時都不忘那勞什子天意?”
希音也軟了聲音道:“不管如何,你去看看是應當的,既天命所示,你便無力抵抗,兜兜轉轉無論做什麽,她都會最終成為閻後。”又補了一句,“況這是她對你最後的希望,連她的夙願,你也不願達成嗎?”
九裏明冷笑道:“本王連那女子何等情況都不知,摸瞎去娶?更何況,本王對她無心,如此一來,耽誤這姑娘又該如何。”
希音挑眉,喲,這不該是九裏明所言啊?他何時擔心過旁人?
她尚未開口,九裏明拿着信轉身便走,殿門前落下一句:“本王會考慮,今日恕不遠送。”
嘁,誰用你送。
攜手走出閻王寝宮,京墨面色無波,淡淡道了聲:“這筆賬你自己記好。”
希音面色一僵,下意識想起自己現在還有些酸痛的腰。
……小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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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那封信按原本折痕細細折好,妥善放進塌邊暗格內,過不久九裏明又快步回來,将信重新取出展開,尋了本厚重冊子将它細細夾進去,合上冊子後确認四周不會露出信的邊邊角角,才放心的連同冊子一同放進暗格。
如此動作,只因他方才生出絲折痕折時日長了易斷紙的想法。
獨活最後留給他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得有一絲不妥。
後轉身看向塌上的女子,仍舊是那般靜靜躺着,不言不語。
他就這麽靜靜看了好久,腦中飛速閃過兩人自初見至今的所有片段。
她嬌嗔時眼尾會微微上揚;展顏時美眸會彎成月牙狀,一側的酒窩深深;被他氣的怒極時,瞪圓的眸裏滿是他的影子,仿若天地間她眼中只有他。
故他才會總時不時故意逗她生氣,最終再耐心的哄好。
如此反複,從未厭煩。
但他卻好像是經常做錯事,真的将她氣到,若是可以,他此生都不會再惹她一絲不快。
只是再也不能重來……想他獨掌三山九州生殺大權,卻獨獨救不得自己心愛之人。
他用盡所有辦法,卻連一絲她的魂魄都未能保住。
希音那次說得對,她為何眼神如此不好,竟能看得上他,自認除了這副皮囊和手握的權利外,真的無一點長處,他脾氣不好,一言不合便喜發火,做事一意孤行,總不顧旁人感受,她是不是因此不再喜歡他了?所以走的這般決絕?連一絲魂魄都不留給他,他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他除了看着這副用神力維持的軀殼,真的毫無辦法啊。
最後留了封信,還是告訴他莫要執念,天命所歸,必不可違。
寂靜的屋內,許久後聞得一聲苦笑,帶着無能為力與無可奈何,還有語氣中濃濃的藏也藏不住的愛意。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作者有話要說:
啊……九裏明被我虐的好可憐啊……
作為這本書裏唯一一個被虐的人物……
這孩子真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