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着

司酒酒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到外面有人大喊：“開門，別躲着了！”

這一聽就來者不善。

司酒酒心裏咯噔，生出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她沒有繼承原主任何記憶，當初睜眼醒來，能查到的，就只有通過綁定的個人終端機查詢到的未通過認證的個人信息，以及餘額為零的賬戶。剩下的都是依靠跟鄰居老暢閑聊時套的話。

她知道原主是個孤兒，平時似乎經常出門好久不回來，确定這個鐵皮屋是屬于她的，但再多的，老暢也不清楚了。

所以她無法判斷門外的人，究竟是什麽來意。

但門外的人還在砰砰地猛敲門，那裏還有小孩在玩耍，都知道她在家，裝聽不到也不是辦法。

一手抄起擱在門邊的鐵棍藏在身後，司酒酒小心地拉開了門。

門外的人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限，正要撞門，結果門開了，他沒剎住，踉跄着往裏沖了一步，開口就要罵。

那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微胖，卻很結實，穿着像是制服的套裝，手裏還拿着個巴掌大的移動終端機，上面印着紅金色的章紋，像是某個組織的标志。

沒有武器。

簡單做了判斷，司酒酒也沒有馬上動手。

“你是？”

那人氣勢洶洶的，也沒搭理她，上來就說：“你在就好，我以為你還要躲呢！”

這話聽起來，他好像跟原主是認識的。司酒酒不敢大意，只順着他的話說：“看您說的，我怎麽會躲呢？”

因為不知道對方來意，她的話也說得很含糊。

“上個月來就沒找到人，不躲最好。趕緊的，把這三個月的管理費結了吧。”

“管理費？”

沒想到這一問，那男子就像被什麽刺激到了：“還裝傻！連續三個月拖欠管理費，今天再不交，就別在戒備區裏待了！”

司酒酒心中一動，瞬間有了猜想，迅速換上真摯的笑容：“沒裝傻，您是說這鐵皮屋的管理費是吧？我也不是故意要拖欠的，之前實在是沒有錢。”

“那現在有了嗎？”

果然，她就知道！

之前陸栖羽說因為沒有住處，平時都在戒備區周邊流浪時，她就已經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只是因為關注點都在陸栖羽身上，居然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

行政組和三大星盜勢力花那麽大的力氣，才重新建立起戒備區，怎麽可能白白讓人住在裏頭？

她居然還天真的想着要賺錢搬到更好一點的地方，合着她現在可能連這個鐵皮屋都住不起了。

但不管心裏如何掀起滔天巨浪，司酒酒表面依舊鎮定，笑容越發地甜：“暫時可能沒辦法還清欠費，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先付一個月，剩下的跟下個月一起繳清？”

“誰知道你下個月會不會又躲起來了……”男子嘴裏拒絕，語氣卻有些遲疑。

“絕對不會！”司酒酒一聽就知道可以商量了，“那要不這樣，我先付您一個月的，您也好交代。其他的，就按以前的方式，下個月一次交清，也省得您再跑一趟，行嗎？”

男子看起來更遲疑了。

司酒酒知道自己又猜對了。

這人剛才說的是，上個月來的時候沒找到人，而不是之前兩個月，那麽很有可能，在不欠費的情況下，這筆錢應該是通過轉賬或者其他途徑繳納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原主的個人終端機上，并沒有任何轉賬記錄。

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個人的身份。

但好漢不吃眼前虧，不管這個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只是想來敲點錢，直接拒絕對她來說都沒有好處。而且這種謊言太容易被拆穿了，還有可能得罪某一方勢力，她也覺得一般人不會冒這個險。

她更傾向于這個人說的都是實情。

果然那男子猶豫了好一會，也松了口：“行吧，你先給我五萬，剩下的十二萬，下周三之前轉到賬上去。

這破鐵皮屋竟然一個月就要五萬！

司酒酒一聽就覺得心塞，卻還是問了一句：“十二萬？”

那男子又暴躁了起來：“誰家欠費不用交滞納金？這個月的我都沒給你算，趕緊的！”

怕他起疑，司酒酒沒有再問，假裝熟練地調出轉賬界面，才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實不相瞞，之前終端機出了點故障，很多信息都丢了，您看……”

那男子啧了一聲，在手裏的終端機上按了幾下，遞到司酒酒跟前。

司酒酒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上面帶着“行政組”字樣的标記，很快地完成了轉賬。

“別忘了，下個月交清，別讓我再來追！”收到錢，男子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轉身出門，卻又忍不住抱怨，“就煩你們這群窮鬼，一天到頭說沒錢，住不起就別死賴在戒備區裏。”

聽到他的話，司酒酒也越發确定自己的判斷，看那人要走，便跟在後頭，又客套了兩句：“真不好意思，下次不會……”

那男子也懶得回應，氣沖沖的還差點撞到了外面打鬧的小孩，最後罵罵咧咧地走了。

·

重新回到屋裏，看着賬戶上才五萬出頭的餘額，司酒酒就更愁了。

這收入的問題還沒解決，又欠下了一大筆。

十二萬的欠賬，加上下個月的管理費，這一個月內，她至少要掙到十二三萬，才能保證她跟陸栖羽都餓不死。

就在這時，聯絡器響起了一聲提示。

司酒酒打開一看，是茶一河。那個據說打聽消息要收費的人，居然又給她發來了回複。

【茶一河：給你打聽過了，沒人知道這地，以前住那邊的人都沒聽說過。我懷疑你耍我。】

看到最後一句，因為欠賬帶來的煩躁一下就就被抹掉了不少，司酒酒終于想起了自己面臨的另一個難題。

“097，你之前說，是累計三次簽到未完成，才會有懲罰的，對吧？”

也就是說，一次不簽其實也沒關系？

仿佛看穿她的想法，097的語氣都激動了起來。

【097：完成簽到将會獲得豐厚獎勵，請宿主不要輕言放棄！】

“可你看，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地方，我找不到，怎麽去簽到？”

【097：簽到限期三天，親親可以再努力一下呢！】

“我不想努力。”小廢物越在意，她就越想調戲它。

司酒酒說着，把制藥工具翻了出來，擺到小木桌上，“比起簽到，我有更重要的事。”

【097：簽到任務難度可能會逐步提升，累計失敗後懲罰未知，這邊強烈建議宿主不要輕易放棄初期任務。】

“這不是還有兩次機會嗎？”司酒酒一邊清點材料，一邊敷衍系統，“你看，這獎勵是什麽不知道，懲罰是什麽也不知道，簽到地點在哪，還是不知道，我卻可能要浪費三天的時間。這太不劃算了。”

097這次沉默的時間稍微長了點，直到司酒酒懷疑它又死機了，才聽到它弱了幾度的聲音響起。

【097：連續簽到獎勵會更加豐厚，親親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我不會再信你的鬼話了，除非你給我獎勵甘草蘭。”司酒酒笑着說，手上卻沒有停。

她決定做兩種解毒類的藥劑。

在《辰光》裏，很多藥劑都分為初、中、高三個等級，這幾天蹲點，她基本可以确認，現在藥店裏賣的，應該是初級解毒藥劑，而且配方恐怕已經很完善了，不像止血藥，給她留下改良的空間。

但她這幾天都沒有看到跟中級解毒藥劑相似的東西，她所知道的另外一種輔助解毒藥劑也沒有。

所以，她想嘗試一下，如果最終藥效理想，那應該會比如今市面上流通的藥劑好得多，也更有可能完成她的計劃。

然而097卻比之前要執着得多，歇了一會，又開始打滾輸出。

【097：嗚嗚宿主你不要輕易放棄呀，這個簽到任務真的不難！獎勵也會很豐厚的，你再努力看看呀！】

“哭什麽？”司酒酒都要被它這打滾撒潑給氣笑了，“你是個系統好嗎？不是小孩子。”

【097：只要親親努力簽到，我也可以是個小寶寶！】

“我也不需要小寶寶。”

把買來的藥草和原有的存貨擺出來，司酒酒習慣性地開始調整配制方案，企圖用最少的量調配出相對高質的藥效，結果097一直不停，讓人頭大。

“你閉嘴！”

系統大概也是欺軟怕硬，097迅速消音，可過了一會，又弱弱地補了一句：【親親，你再考慮一下吧。】

司酒酒懶得理它，确定好思路便打開了研磨器。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很骨感，第一步将雪芯草研成粉末，機器竟然沒能達到她的要求。

她可能穿了個假星際未來。

反複加工了兩次，司酒酒還是不太滿意，只好又手動磨了半天，直到天色快黑透了，才勉強完成了這一步工序。

門外傳來聲響，她扭過頭，便看到出去了一整天的陸栖羽推門而入。

“你回來啦？”脖子有點酸，司酒酒說着，下意識地歪了歪頭。

陸栖羽關門的動作似乎凝了一下，眼底不散的涼意淡去，走到她身旁，拿出一個罐子。

“嗯，今天去得有點遠。”

“這是什麽？”

陸栖羽又拿出另一樣東西，遞給她：“去了一趟松雪公園，除了當時留下來的，只找到另外一棵，給你挖回來了。我知道你很想把甘草蘭種起了，想着也許那邊的土壤有什麽特殊，所以又挖了點土。”

司酒酒這才發現，他遞過來的，是一株已經處理幹淨的甘草蘭。

最近陸栖羽每天都會出去，除了采購營養液和日用品，也會出戒備區，說是到周邊去看看能不能有所收獲。

剛開始兩天司酒酒還開玩笑讓他好好休息，自己會努力養他，可後來發現陸栖羽雖然應得好好的，但還是每天照去不誤，也就沒再阻止了。

但她沒想到，陸栖羽會特地為了她去北三區。

這一路她自己也走過，知道不是那麽輕松，可陸栖羽說起來雲淡風輕的，好像他就只是出去遛了個彎。

“這……”她接過了甘草蘭，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感動太過矯情，但從小孤身一人，司酒酒從來沒有遇到過，有誰會不聲不響地為她做什麽事情。

那是一種比感動更陌生的感覺，甚至讓人有些恐懼。

陸栖羽卻像是根本沒放在心上，見她接了便笑了起來，又忙活着去拿窗臺上的甘草蘭，準備換土。

司酒酒這才看清他身上灰塵撲撲，左手手臂上的衣服似乎被劃了好大一個口子。

“你受傷了？”

陸栖羽下意識地捂住左臂，接着又迅速縮回手，回頭安撫似的對她笑：“沒事，不小心被劃破了衣服。”

一聽就是撒謊。

司酒酒搶上一步，強勢地拽開了他的外套。

只見陸栖羽的左臂上，用布條纏了厚厚的一圈，失去了外套遮擋，能看見布條上還滲着血。

知道瞞不住了，陸栖羽目光一軟，哄小孩似的：“就是路上遇到了幾只晶獸，一個沒留神。真的沒事，很小的口子。”

司酒酒也不吭聲，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之前留下備用的特效止血藥。

陸栖羽沒有接：“不要浪費藥。這種傷，在這裏換了誰都不會用藥的。”

司酒酒還想堅持，陸栖羽卻搶先補了一句：“你要是實在感動，再叫我一聲哥哥。”

司酒酒一怔，眼睛都瞪大了。

陸栖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說話。

半晌，司酒酒移開了眼，掩飾似的把止血藥收起來：“呸，我不叫！藥你也別想要了。”

“好。”陸栖羽乖乖地應了，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又繼續回頭去折騰那盆甘草蘭。

只有司酒酒站在原地，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的心跳有點快。

“097……他剛剛說什麽了？”

小廢物似乎死機還沒重啓，好久才突然蹦出一句：【親親，簽到限時還剩七十五個小時，要加油哦！】

細小的旖旎被電子音徹底打碎，司酒酒沒好氣地回它：“我，不去！”

【097：完成簽到将會獲得豐厚獎勵，請宿主不要輕言放棄！】

“我都不知道在哪，怎麽去！”

【097：嗚嗚嗚親親你再努力找找呀！】

司酒酒受不了了：“你給我閉嘴！”

“司酒酒？”

陸栖羽的聲音響起，司酒酒才猛地清醒過來。

她居然跟這廢物系統吵起來了。

而097還不肯死心：【親親，這次簽到真的不難！你要加油呀！】

司酒酒也被吵得心煩，“我就再努力一下，如果陸栖羽知道，我就去；如果他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你別再煩我了。”

【097：親親你可以的！】

司酒酒懶得跟它糾纏，直接扭頭問陸栖羽：“你知道東一區的粽子山在哪嗎？”

陸栖羽連頭都沒擡：“嗯？我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