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2

“為什麽？”

“很簡單。記錄模式的記憶儲存器只是記錄下來海馬體內的神經元斷開閉合的狀态變化，本質上不會對大腦造成什麽改變。但回憶模式就不一樣了，它在真真切切地改變你的大腦。雖然是短時期而且可逆的，但大部分人大概還是不能接受。”

“為什麽會不接受？這不過是讓之前鏈接過的神經元再鏈接一遍而已，又不會産生什麽損傷。”

“這不是損傷的問題。而是一個機器在改變人的大腦構造——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确實在這麽幹，很多人在心理上是不能接受這一點的。大腦是人體最精密的，承載着靈魂與智力的器官，人們對于一切針對大腦的威脅都是極其敏感的。你知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和陰謀論者會怎麽評價我們的産品嗎？”

“你說。”

“統治世界就從奴役你的大腦開始——淺談B.H研究所的邪惡計劃。”

我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什麽玩意兒，為什麽會有人覺得這是在奴役大腦？我們不過是讓記憶在他們的腦子裏重演一遍而已。”

“你并不是經常看科幻小說的人，對嗎？”劉嘉問。

“看的确實不多。”

“我想也是。但在這種劇情裏，我們這種會改變人腦結構的産品一般都會成為反派公司統治世界的工具。”

“可是，我們只要把原理說清楚……”

“那就更不行了。重演記憶？誰知道你的儀器讓我腦子裏重演的記憶是不是真實的，你甚至可以潛移默化地篡改我的記憶，而我都不會有所察覺。”

“但我們不會這麽幹。”

“而且逐漸的，政府部門也不會允許這種技術的傳播。你要知道，改變人腦構造的一切技術都是非常敏感的，你知道這涉及了什麽嗎？你和楊雨欣都沒有意識到。”

“什麽？”

“思想控制。”

我沉默了。不得不說劉嘉的話确實有道理。如果我們想的話，确實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篡改記憶，而這則可以成為思想控制的手段，甚至改變一個人的世界觀。

“那怎麽辦，”我有些手足無措，“我們的研究難道至此就前功盡棄了？”

“還沒到那一步。”劉嘉安慰我，“不過你可以想一想，要如何做出改進，才能使這個産品更加安全。”

我想了想，說：“我有一個設想，但是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做到。”

“你說說看。”

“如果能把記憶轉變為畫面，儲存到電腦U盤一類的東西裏，想看的時候就把U盤接入電腦，就能在屏幕上看到自己這一天的記憶。這樣就不會涉及改變人腦構造的部分了，雖然那些人估計還是會說思想控制之類的鬼話，但在心理上接受度就高了很多。”

劉嘉盯着我看了很久，“其實你真的挺聰明的。”

我走在雪花飛揚的街道上，看着我的鞋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個鞋印，過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洋溢着節日的歡快溫暖的氛圍。

告別前劉嘉告訴我，一段時間後他将和他的那幾個高中同學見面，他們會幫助我們攻克這個難關，到那時我們的産品便可以正式發布。離開前我最後問了他一句：“你真的不能透露一點關于楊雨欣的事情嗎？”

他只是說：“她會沒事的。”

真的是這樣嗎？但我內心不詳的陰雲總是揮之不去。我停下腳步，擡頭看向天空中漫天飛揚的雪花。

“聖誕快樂，先生。”

我的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轉身一看，是一個衣衫褴褛的老太太，她的手裏拿着一束花，站在大雪裏顯得格外脆弱嬌小。

“給您心愛的女孩買一朵花吧，也讓我這個可憐的老太太有了今晚的晚飯。”

猶豫了很久，我從那束花中抽出一束雛菊。付完錢，我繼續朝B.H研究所的方向走去。

畢竟，那裏是我的家。

“抱歉，我好像來遲了。”當我滿頭大汗地跑進實驗室內時，看到屋內坐着五個人，其中兩個是楊雨欣和劉嘉，另外三個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沒關系，談判進行的挺順利的。”劉嘉站了起來迎接我。

“沒錯，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們如此的幸運。”楊雨欣笑盈盈地說。

“你們……”我看向楊雨欣，抑制住了問她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的欲望，轉頭看向另外三個我不認識的人，兩男一女，貌似不是B.H研究所的。

“讓我來介紹一下吧。”劉嘉說道，“這位是我們研究小組的另一位成員：曾博士。”

我微笑着對那三個人點了點頭，其中一個人也站了起來說：“幸會，曾博士。我們是劉嘉的高中同學，我是樓君悅。”

“幸會，樓先生。”我和他握了握手。

“剛剛講到哪了？哦對了，”另一個我不認識的女生笑着說，“劉嘉高中時候啊總是上課睡覺，每次睡覺都被老師點起來。後來，就算他沒有睡覺，只是撐着頭看書，老師也以為他在睡覺，點他站起來。”

“哈哈哈，沒想到你這家夥高中也吃過癟啊。”楊雨欣笑着拍了劉嘉一下。

劉嘉嘆氣，說：“能不能別說這些過去的事了，薛舒，和曾博士說說你們的計劃。”

“好好好。”薛舒收起微笑，轉向我，“曾博士，你們研究小組的部分工作，可以交給我們三個人來處理。”

“部分工作？你是指……”

“他們将幫我們解決記憶圖像化的問題。”劉嘉說。

“是這樣的，雖然不能保證百分百解決，但我們會嘗試。”樓君悅說。

“他們也是腦科學的專家嗎？”我問劉嘉。

“實際上，并不算是。”薛舒說，“但請相信我們。”

“讓他們試試也沒有壞處，對吧。”楊雨欣攤手。

“話是這麽說，但是總要說說原因吧，為什麽找他們？”

“這就要問他了，”薛舒将手搭在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人肩上，“你說對吧，吳時。”

“呃……對，對。”吳時有些支唔地說。

見我有些疑惑，劉嘉說：“你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吳時有些……特殊？利用他的特殊之處，他們可以幫助我們實現記憶圖像化。”

特殊？他是指特殊的天賦嗎，難道說這個吳時是個天才？我看着吳時唯唯諾諾的樣子，聽說天才大多數都不善言辭，看樣子是這樣。

“那麽，我們就這麽說定了。”楊雨欣也站起身來，向樓君悅三人伸出手。

“一言為定。”薛舒一把握住了楊雨欣的手。

“先別高興的太早，要趕緊帶着他們去見袁梓副所長。”劉嘉說。

“是要……帶他們去面試嗎？”我有些不安地問。

“面試？不不不，只是和副所長打聲招呼，我們不在這裏長期工作。”樓君悅解釋。

“當然，不會帶你們面試。只是有人加入進來需要讓袁梓副所長知道并同意。”

“我們還是不可能見到所長，對嗎？”薛舒問。

“如果你想在這裏工作的話，早晚會見到她的。”

“我很期待。”薛舒笑了。

“那麽就由我來帶他們去見副所長吧。”劉嘉說着，對另外三人說，“請跟我來。”

他們三人跟着劉嘉離開了，吳時走在最後，我看了他好一會兒，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區別于其他人，但我又說不上來是什麽。

門在他們身後關上，實驗室裏只剩下我和楊雨欣兩個人。

“真好啊，一切都在正确的軌道上行駛，對吧？”楊雨欣說。

“是啊。”我這麽說着，眼睛卻撇向她那邊，觀察她的面孔。看樣子氣色還可以，一副充滿鬥志的樣子，昨天晚上那副慌張失措的表情不見蹤跡。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那天晚上我突然離席，吓壞你了吧。”

“啊？沒，沒有。”我沒想到竟然是由楊雨欣主動說起這個話題，有些手足無措。

“沒關系，當時确實是我失禮了。”楊雨欣抱歉地笑笑，“後來回家也心煩意亂，沒回你消息，讓你擔心了。”

“沒有，這沒什麽。所以你現在沒事了吧？”我趕緊問道。

“嗯，也不是完全沒事。但放心，我想我能挺過去的，”她說着，對我露出一個微笑，似乎是為了打消我的不安，但随即她臉上又出現了一閃而現的迷茫，“大概吧……”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躊躇了一陣後，我從帶來的紙袋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束雛菊，遞到她面前。

“不管經歷了什麽，你肯定會沒事的。我永遠會幫助你，只要你需要。”

昨晚買來後，我就一直把這束雛菊放在花瓶裏，現在它仍然悄然綻放着，散發出幽幽清香。她愣住了，雙眼無神地看了這束雛菊好一會兒，才慢慢伸手接過。

“謝謝你。”她輕聲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