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94 章 除夕宴
孫靈陌趕到的時候, 冷宮裏不過站了寥寥幾個人。廢嫔猝死本就不是什麽稀罕事兒,就跟有人無意間踩死了螞蟻一樣稀松平常。舒貴妃仍窩在栖霞宮裏取暖休息,不過派了洪兒過來看視一二。
洪兒讓人把屍體從房梁的繩上抱下來, 試了試鼻息, 發現确實早沒了生氣,便讓幾個宦官擡着扔去宮外亂葬崗了事。
孫靈陌看到白日裏還跟她說話的女子此刻悄沒聲息地躺在竹架上, 嘴角還微微帶着笑意。一條又長又粗的辮子搭在她肩上,襯得她越發年輕嬌俏。可這樣一個年輕嬌俏的女子,再也醒不過來, 等待明朝春光了。
洪兒經過孫靈陌身邊時略停了停, 轉臉看着她寂然的雙眼, 冷笑道:“孫大夫還真是悲憫衆生,不過死了個不相幹的人,就值得你這樣難受。”
孫靈陌擡起眸, 如雪的目光冷冷瞧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已過戌時,宮門早就已經下鎖。孫靈陌只好等到次日清晨, 借着出宮去濟仁堂,半道上改變路向, 去了後山上的亂葬崗。
周圍滿是屍骨,她一路翻檢, 找到唐攸寧。一摸她的手,發現她整個人早已僵冷。
孫靈陌的鼻子猛烈酸澀起來,好一會兒才去看屍體的脖頸,臉部。發現她兩眼合,唇口黑,皮開露齒, 面帶紫赤色,喉下痕黑淤色,直至左右耳後發際,确實是自缢身死無誤。
她不明白唐攸寧為何會做出這種決定。雖然常聽她說些喪氣話,可也不過是病中受疼痛折磨時發的幾句牢騷。近來病體轉好,她已日漸開朗,常常坐在屋裏繡些花草,托人拿到集市上賣。況且她明明說過要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報仇,如今兇手仍然逍遙法外,她不可能安心離開。
腦中驀地想起什麽,再次掰開她的嘴。
很快,果然看見她下齒上套着條白線。
孫靈陌腦子裏嗡嗡響作一團,半晌才伸出手,撚起線頭去拉這條長長的線。最後似是卡住了什麽東西,稍稍用力才把線從她喉嚨裏完全扯了出來。
線頭上系着個縫得極緊的青色布囊,布囊裏頭是一小塊墨綠色熏香并一張信箋。展開信箋,那上面密密麻麻寫滿血字。
站在她身後的應淼也看到了那封血書,走過去道:“孫大夫,信上寫了什麽?”
孫靈陌把信折起來,說道:“不過是唐姐姐想對我說的幾句話罷了,”往他那裏一伸:“你要給皇上看嗎?”
她都已這樣說了,應淼見她情緒不好,便道:“不用了。”
她便把東西都收起來。
她從地上站起,說道:“勞煩應侍衛把唐姐姐背出去,買副好棺木将她葬了。”
應淼點頭道:“姑娘放心。”
等唐攸寧的屍身安葬好,孫靈陌跪在碑前,給她燒了些紙錢。
紙錢落進火裏,瞬間化作灰燼,飄入空中。
黎玥宮裏,容妃聽說唐攸寧已經自盡,氣得把桌上茶盞一掃而盡,咬牙切齒道:“孫靈陌到底有什麽好,所有人都護着她!寧願自己死都不肯下手害她!”
織雲在一旁勸道:“唐氏早就心如死灰,自戕是遲早的事。孫靈陌雖一手治好了她的瘋病,也不值當她如此犧牲,連自己兄長的性命都不管了。”湊近陳錦婉,低聲道:“主子,不能這麽便宜了她,唐晟那裏已經埋伏了人手,只要娘娘一聲令下,立時有人取他狗命。”
容妃卻是沒了興趣,疲倦地閉上眼睛,說道:“不必了。唐攸寧已死,唐晟的人頭還有什麽用。如今皇上厭棄了我,我不能再給自己招惹禍端,快通知他們收手!”
織雲低頭答應,舉步出了門。
遷菊亭旁的大樹有兩人合抱般粗,葉子早已落光,被積雪埋在地底下。
孫靈陌把雪扒開,拿鋤頭刨出了地下的木盒,裏面放着靈散的碎銀和幾張銀票。票面微微泛黃,已是有些年頭。
她出了宮,把銀子交給唐晟。
唐晟抱着盒子哭了一陣,告訴她,皇上剛派人傳下旨意,升了他的官職。
孫靈陌眼珠微動,很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皇上已通知了我,說我妹妹得了急病,昨夜裏死了。”唐晟看着手裏沉甸甸的盒子,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妹妹未出閣時就一心仰慕皇上,日日盼着能入宮伺候。後來得償所願,卻不過是個小小的貴人。現在能得皇上垂憐,破格追封為妃,實在是莫大的榮耀。若她泉下有知,肯定高興壞了。”
追封為妃……
他竟給了唐攸寧體面。
孫靈陌迷迷糊糊地入宮,坐在臺階上看紛揚落下的冬雪。
陳皮從廚房那裏拿了些炒栗子,過來放在她身邊,陪着她坐下道:“姑娘,新出鍋的,你嘗嘗,可甜了!”
她拿起一顆栗子,兩手一壓,栗子殼就掉了,裏面的果肉完整無缺。
她把果肉放進嘴裏,食之無味地嚼了嚼。過了會兒,問道:“陳皮,你在宮裏這麽久,可知皇上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皇上?那還用說,皇上他是明君,胸懷天下,仁義治國,是個一萬年也難遇到的好皇帝。”
孫靈陌斜眼看着他:“真會拍馬屁。皇上政績好誰都知道,我是問你他生活裏是什麽樣的人,他可耽于美色?”
“耽于美色?”陳皮誇張地睜大眼睛,鼻中一聲嗤笑:“孫大夫,你在想什麽呢,皇上那麽英明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耽于美色。”
“如果他不是,為什麽非要力排衆議,讓一個煙花女子入宮。他不就是看上陳錦婉的臉蛋了嗎?”
“姑娘那麽聰明的一個人,如今怎麽糊塗了。”陳皮說:“皇上雖是天下子民的君主,可也是個男人。男人就是喜歡好看的臉蛋,沒辦法,誰也不能說對,可誰也不能說不對,這個無可厚非。”
男人就是喜歡漂亮的臉蛋。對啊,她怎麽糊塗了,竟問了這麽傻的問題。在這個時代的大環境下,龍椅上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管看上誰,又丢棄了誰,都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何必再去細究呢。
渾渾噩噩到了除夕,一年裏最重要的日子。宮裏到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五顏六色的燈籠挂在夜空裏,照亮一地瑩白。
孫靈陌打跌起精神,在院子裏放孔明燈。她心裏挂念爺爺奶奶,不知他們在家裏過得好不好,只能對着孔明燈默默許願,希望他們身體健康。
大門突然咣當一聲被人推開。
韋德急急忙忙跑來,對她道:“出大事兒了,姑娘快随我來!”
孫靈陌甩開他的手:“又有什麽事?怎麽不去找其他大夫?”
“那些大夫能跟您比嗎!現在萱妃娘娘人還昏迷着呢,人事不知,可把太後給吓壞了。咱們皇上好不容易才對萱妃上了點兒心,萬一出了什麽事兒,咱們就是有九個腦袋也賠不起啊。你快去看看吧!”
孫靈陌冷笑一聲:“不過就是昏迷而已,哪個大夫治不了。今日不歸我當值,你去請旁人吧。”
韋德急得冒了一腦門子汗,拽着她往外走:“那些當值太醫個個都跟飯桶似的,屁都放不出來,孟大夫又在宮外來不及去請,姑娘快随我來吧!”
她被一路拽着拉到宴席裏,進去以後,低下頭,不去看正前方肅容閑坐的趙辰軒。趙辰軒卻是擡起眼眸,含意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自上次不歡而散,他已許久不曾見她。那晚入了魔般,竟然在萱妃宮裏留宿了一夜。
也不知她現在是不是早怨死了他。
孫靈陌草草請了安,被領着來到萱妃陸淺霜身邊。
她看了看萱妃面前的食物,想着這裏的果酒佳肴都是經過層層檢驗,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她給萱妃把過脈,發現其脈流利,如盤走珠,滑而有力,尤其左脈跳動明顯。
一股苦澀瞬間将她淹沒。
她強忍情緒,收回顫抖的手,端起桌上一道菜品聞了聞,問一旁的小丫鬟:“這是什麽?”
萱妃的貼身丫鬟友松探頭看了看,說道:“是‘鳳穿金衣’,上好的鴨子肉做的,每年除夕宴上都會有這道菜。”
“怪不得。”孫靈陌将盤子擱下:“你家主子不久前是否吃了山楂?”
友松唬了老大一跳:“你怎麽知道?”
“山楂與鴨肉均屬寒涼之物,不宜同食。更何況……萱妃如今身子特殊,吃了山楂更是血氣上湧,這才一時難以支撐,暈了過去。”
“哎呦,臣妾真是該死!”宸妃向前走了幾步,跪下對趙辰軒道:“臣妾不知山楂與鴨肉相克,只因這幾日妹妹愛吃酸的,我剛好得了些上好山楂,這才給妹妹送了去,不曾想竟送出錯了。”
太後一向喜愛這個卓尚書家的千金,聽她如此說,忙道:“你又不是大夫,怎麽知道這個與那個相沖,那個與這個相克。快起來吧。”
宸妃嬌笑一聲,跑過去挽住太後胳膊:“還是太後懂我。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故意要害萱妃呢。”
臺下孫靈陌已經給陸淺霜施了幾針,又讓人喂她吃些蜂蜜。
少頃,陸淺霜果然悠悠醒轉。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事,臉不由就紅了。
孫靈陌以前沒有注意,此時再看,發現此女果然是個清雅美人,一雙嬌媚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似的,憑哪個男子見了,恐怕心都要軟上幾分。
怪不得成了他的新歡。
她心裏又不舒服起來,強自将那股澀意壓下去,走到大殿中央跪下,朗聲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後。”
太後道:“喜從何來?”
她面無表情:“萱妃娘娘身懷六甲,已一月有餘。”
正前方的趙辰軒面色一灰。
他看着她。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 xbanxi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