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羅斯游戲[無限流] — 第 37 章 章三六
喬君影估摸着自己差不多到了圍牆中部的位置便停了下來, 她架好竹梯爬了上去。
貼着牆的還是樹,但明顯稀少了很多,她悄悄地溜進樹林中。
沒一會兒樹林就到了盡頭, 喬君影這才看見被樹林和栅欄層層包圍着的那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有幾間圍成一圈的破爛的木頭屋子, 看着那零落的木頭之間巨大的空隙,她都不想稱它為房屋。
喬君影躲在樹後繞着空地走了一圈,能看見幾個屋子圍成的空地上坐着幾個編藤筐、做針線活的女子。
幾位女子的年齡看起來不等,但都很年輕, 她想着支線的提示“救救孩子”,眼前的人雖然年輕但也不至于用“孩子”來形容。
是誰害了那些如花般的女孩子?沒有害過人的人, 或許還有?救救孩子……
喬君影對這次的支線任務的要求完全摸不清頭腦,是要找到兩個問句的答案嗎?
但第二句“沒有害過人的人或許還有”明顯是給“救救孩子”做鋪墊, 算不得一個問題吧。
“孩子”指的是村裏的所有孩子還是有特指?而她又該如何拯救孩子?
白霧把游戲範圍限制在村子裏,也就是說無法向外界救助, 在村子裏做到什麽程度才算是“救了”孩子?總不能殺掉全部的村民吧?
……
喬君影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村民已經死過了,那孩子是不是也是死的?死人該怎麽救?
在她胡思亂想間,不小心跟其中一個女孩對上了視線, 她呼吸一滞,是離開還是上前?
還沒等她理出頭緒,那個女孩就跳起來對着她揮手,“喂——您就是精靈嗎?!”
喬君影一愣,精靈是個什麽鬼?這場游戲不應該有魔法背景吧?
不過看着她們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喬君影打算順水推舟默認下來,她正愁沒有理由接近她們呢!
走到近處她才發現女孩們身上穿的很破爛, 只是幾條寬布纏繞着堪堪遮住身子, 光着腳, 兩條腿都露在外面。
那個對着喬君影揮手的女孩興沖沖地拉着她坐在一邊的石頭上,“您是不是精靈啊?!是不是是不是!”
其他女孩雖然沒有說話,但都帶着期待的笑容看着她。
喬君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只是語焉不詳地反問道:“你們……聽說過?”
“嗯!二九說我們住在樹林裏不要害怕,也不要亂跑,會有精靈保護我們!”
“……你們怎麽住在外面?怎麽不和其他的村民住在一起?”
“……”那個女孩沉默了一小會兒,紅着臉說,“等我們懷了寶寶就可以一直住在村子裏啦。”
“……”喬君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沉默地打量着這些做着手工活自娛自樂的女孩子們,突然目光一凝,有暗紅色的血順着其中一個姑娘帶着黑泥的纖細小腿流了下來。
“喂!你流血了!”她猛地站起來想要看看那個姑娘的情況,卻被其他姑娘擋在了身後。
流血的女孩随手拿起身邊的大葉子擦了擦腿上的血,第一個女孩擋住她沖着喬君影讨好地笑:“您沒事吧?老人們說經血污穢,會侮辱了精靈,所以您才不常出現,您……”
喬君影略一搖頭,“沒事。”
她看了眼時間,算上路上的時間也該離開了,要是遇見村民就不好辦了。
“我要走了,你們不準把見過我的事告訴任何人。”看了那些姑娘一眼,喬君影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樣,“不然,精靈一族便不會再守護你們了。”
在女孩們誠惶誠恐地發誓不會把見過她的事說出去之後,喬君影在小樹林裏轉了幾圈,确保身後沒人跟着便翻出了圍牆。
精靈?呵……女孩們居然相信村民玩的這套把戲,是從小被洗腦了麽?
這個謊言不知道傳了多少代,或許……連村民自己都相信精靈的存在呢……
喬君影用力咬着下唇,腳步不停,沿着外牆回到了牆內的樹林裏。
她彎着腰扶着粗糙的樹皮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或許是因跑得過于猛烈了,喬君影另一只手壓着胸口幹嘔了幾下。
渾身失了力氣,她慢慢跪了下去,扶在樹幹上的手下滑死死地攥住了地上的雜草,她的額頭抵着手背,整個人跪着蜷縮在草叢裏。
真令人作嘔啊……
喬君影緩過勁站起來,她回首向來路看去,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能在虛假中被騙一輩子未嘗不是幸福的,畢竟慘淡黑暗的現實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或者說能夠面對的。
下午過得很平靜,太陽偏西,喬君影閉上眼睛拍拍臉,斂去厭惡的神情,重新挂上柔和甜美的笑容回到村子裏,村民們也陸續回來了。
在快到盲大壯家裏的時候,喬君影遠遠地看見南邊一家的門口擠滿了村民。
就在她想過去一探究竟時,一聲悲戚沙啞的尖叫劃破天際:“啊——二牛!你怎麽就這樣離開我了!二牛啊——二牛!……”
她用手指摸了摸耳朵,這個哭嚎聲幹幹的,聽起來很奇怪,她沒有感到些許難過的情緒,聲音反倒有種作秀過度到撕裂聲帶的感覺。
離得越近哭聲越顯得假,反反複複嘶嚎着之前的話語,喬君影走到盲大壯家的後院裏,看見盲大娘站在那裏看着隔壁抹了下眼角,看起來倒比隔壁的哭聲要更真實些。
盲大娘也看見了回來的喬君影,她提了下嘴角,笑得很勉強,“丫頭,你回來了。”
“嗯,隔壁……發生什麽了嗎?”
“唉,隔壁的二牛剛剛去了……”盲大娘的眼眶紅紅的,“就是可憐了三一,以後要一個人過了……”
“啊?怎麽會這樣呢……”喬君影眉毛微挑又下垂,配合着露出驚訝混合着難過的表情。
盲二牛死了他們家的孩子就是一個人過了?盲二娘不算人嗎?她悄悄地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這時候的她并沒有明白盲大娘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更沒有想到在這個村子裏,女人的生活比她所想象的要更加悲慘。
她們的一生從來都不是為自己而活……
到了吃完飯的時候,盲二牛的死訊已經傳遍全村了,盲大壯告訴她們晚飯後要一起參加盲二牛的葬禮。
趙丹衣撇了撇嘴,“我們也要去?”
“你不願意參加二牛的葬禮嗎?”盲大壯坐在趙丹衣的對面,他身後便是送子觀音的祭臺,上面點着的蠟燭的光從盲大壯身後照過來,他的臉沉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盲大娘及兩個兒子聽了趙丹衣的話不約而同地放下筷子,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好似只要她說一句“不”便會暴起将她撕成碎片。
“沒,沒有啊,我會參加的……”趙丹衣的聲音顫抖,手指緊緊扣住了桌沿。
“那就好,繼續吃飯吧。”盲大壯輕飄飄一句話打破了屋裏幾乎停滞的空氣,盲大娘三人的視線也随之挪開了。
趙丹衣松了一口氣,她摸摸自己的後背,一手潮濕的汗意。
吃完飯,三個女生無言地坐在大廳裏看着盲大壯一家準備着參加葬禮的物品。
出門前盲大娘給了玩家白色的喪服,喪服是帶着帽子的袍式的,而且帽子是尖頂的。
穿戴好喪服,玩家們和村民們都在村口的空地上集合,喬君影才發現喪服并不是統一的,玩家們穿的是一樣的,與村民的服裝并不相同,村民之間的衣服也有區別。
雖有不同,但衆人都穿着白色的喪袍,帶着連體的白色尖帽,若不是面對面看臉,幾乎認不清對方是誰,像一個個漂浮的白色幽靈。
喬君影注意到死者的妻子盲二娘和兒子盲三一喪服的材質看上去很粗糙,袖口袍邊等地方沒有縫衣邊,線頭長短不齊,像是匆忙中趕制出來的。
而其他村民的喪服則要平整得多,起碼沒有絲絲縷縷的線頭。
喬君影終于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到了空地中央,那裏有一個由樹枝層層疊疊壘起來的平臺,大概是火葬臺。
等了一會兒,村民開始往兩邊移動,在人群中空出一條道路,喬君影混在人群中呆在了火葬臺不遠處。
村民們開始用她聽不懂的語言唱起了奇怪的歌謠,在歌聲中,一群人順着空出來的小路走了過來。
最前面的是盲二牛的兒子,他穿着粗糙的喪服,右手舉着一個點燃的火把。
有四個村民擡着一塊木板跟在後面,木板上的盲二牛裹着白布,盲二娘紅着眼睛跟在木板旁邊。
盲二娘似乎打扮過了,臉上塗着厚厚的粉,乍一看幾乎不像是活人,尖帽下露出一點整齊的發髻,在腹部交錯的手腕上疊戴着銀手镯,半長的喪服下露出黑色的裙裾,腳上踩着大紅色的繡花鞋。
走在最後是四個懷裏抱着陶罐的村民,一行十人最終停在了火葬臺前。
盲二娘默默地伏在盲二牛身上,手腳被用鐵鏈鎖在了木板上,她的裙擺散開像開在幽冥的花朵。
盲二牛夫妻被村民們一起架到了火葬臺上,剩下的四個村民把陶罐裏的液體灑了上去。
盲三一對着火葬臺下跪叩首,行完大禮後,他走上前去,在村民的歌聲中把火把丢上了火葬臺。
火勢瞬間蔓延開來包圍了整個火葬臺,凄慘的尖叫劃破天際,蓋過了村民的低聲吟唱。
喬君影這才明白了盲大娘說的“三一要一個人過了”是什麽意思,不是盲大娘不把盲二娘當人看,而是死了丈夫的盲二娘不可能活下來。
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想上前阻止還是站不住要就此摔倒。
就在這時,一雙手伸過來扣住她的胳膊支撐住她,喬君影頓時僵在原地。
作者有話說:
女孩們:您是精靈嗎?!
喬君影:……是、是吧?
女孩們:是您在守護我們嗎?!
喬君影:……或、或許?
女孩們:聽說您不喜歡見人?
喬君影:……大概吧?
女孩們:聽說整個森林都是您的地盤?
喬君影:……應該是?
游戲不易,喬喬嘆氣。
①月經期間遷出村子參考多貢教的月經禁忌:多貢女性認為經血是危險和不潔的,對于她們來說,一夫一妻制是通過每月在一個單獨的月經屋裏度過幾個不舒服的夜晚來保證的。《祖先到算法:加速進化的人類文化》,亞歷山大·本特利,邁克爾·奧布萊恩;任烨譯
②喪服相關:子為父、妻為夫服斬衰。衰是用最粗的生麻布做的,衣旁和下邊不縫邊,所以叫做斬衰,斬就是不縫緝的意思。《中國古代文化常識》王力
③殉葬形式參考印度教的薩蒂制(Sati),丈夫死後,由妻子殉葬。在焚燒丈夫的遺體時,在婆羅門祭司的主持下,由人把梳洗打扮穿戴好的妻子擡上火堆,與死去的丈夫一起被焚燒。《輝煌燦爛的印度文化的主流:印度教》毛世昌,劉雪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