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禮物

楊承很了解楊諾的口味，就近選擇了一家徽菜館。

坐下後，服務員遞上菜單，楊承把菜單遞給楊諾，楊諾又把菜單遞給路悠悠。路悠悠沒有推脫，詢問了楊承的忌口，知道他不能吃辛辣、海鮮之後，選了具有濃厚鄉土風味的一品鍋和清蒸石雞，還有兩道家常素菜。

點完菜後，楊承去了一趟洗手間，将空間留給了這對小情侶。

路悠悠心裏對楊承還是很感興趣的。從楊諾的态度中，能夠感受得到兄弟之間的親昵。

“你哥哥多大？”

“他比我大五歲，今年二十三歲。”

“他工作了嗎？”

“在讀研一。”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他的身體好像不太好。你是屬于那種精瘦型的，他卻瘦的有些羸弱。”

楊承确實看起來身體不好。他說話行動正常，但仔細聽，可以感覺到他有些氣虛，面色也是病人的那種蒼白。他們兄弟二人的面相上有五六分相似，臉型、眼睛、嘴巴都很像。但是楊諾的面相會更加有沖擊感一些，而楊承則給人一種更加柔和的感覺。

“是，他自小身體就不好，一直在生病。”楊諾的回答證實了路悠悠的猜測。

“你跟哥哥關系還算不錯。”

“是，不過我們從小并不是一起長大的。”

路悠悠沒有再問。她可以猜到，楊諾的哥哥楊承因為從小身體不好，應該是父母領大的，與父母比較親近。楊諾和她在一起時從來不會提及父母，偶爾會提到奶奶，他應該是被奶奶撫養長大的。因此跟父母有隔閡，這些可以理解。

但只是簡單的不親密，絕對不會到這種明顯敵對的程度。一定有什麽事情發生，甚至觸及到了楊諾的底線，他才會那樣。關于這個問題，楊諾還沒有告訴她，肯定是因為心中有芥蒂，或者說沒有想好怎麽告訴她。她也沒有想要主動去探聽。她相信楊諾會在他覺得時機合适時主動告訴她。

現實生活中留守兒童非常多，但現在發生在楊諾的身上，路悠悠肯定會為自己喜歡的人從小沒有父母的陪伴和關愛而心疼。

她的好閨蜜盛蘇蘇，自小沒有父母的疼愛，導致她性格上極度缺乏安全感，渴望溫暖。

對于孩子來說，父母的愛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路悠悠主動伸手抱住了楊諾。

楊諾沒有去想她突然抱他的原因，只是下意識地回擁住了她，伸手捏了捏她柔軟的手和纖細的手腕：“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那個镯子？”

好不容易打一岔将事情混過去了，結果他又繞回頭過來問她。

她擡頭去吻他的唇角：“帶金镯子好老氣啊，我不喜歡，你送我其他的禮物好不好？難道你不是應該送我喜歡的東西嗎？”

楊諾也回吻了過來，一點一點碰觸着她的唇角：“那你想要什麽？”

路悠悠确實想不出來自己還缺些什麽東西，過了好半天才憋出兩個字：“香水。”

“之前有想過給你買香水，但是你已經有那麽多了，我再送那個就不特殊了。”

路悠悠加深了這個纏綿的動作，舌頭不安分地去試探他的口腔，剛進入卻又調皮地離開，頭抵着他的頭，“那把你送給我好啦，晚上把我給伺候好。”

楊諾的耳朵一瞬間就紅了起來，整個人都開始發燙，他的心火燎燎的，着急地再次去索吻：“我們不在這吃了，現在回家好不好？”

“才不要，我現在餓了。你一會多吃點，晚上好幹活。”路悠悠輕輕在他的耳邊哈氣。

“所以你覺得我前幾次幹活不夠賣力，不滿意是嗎？不知道昨天晚上‘好哥哥’‘好老公’叫着的是誰。”

路悠悠聽到他說的話突然臉紅了起來。想到這個臭男人，不知道為什麽有這種特殊癖好，明明比她小六歲，在床上的時候卻非要她叫他“哥哥”，不叫就不肯放過她。這會兒還好意思在外面把這件事說出來。她氣得直推他，卻被楊諾緊擁在懷中，怎麽也推不開。

這時候包廂的門被敲響，随後楊承推門進屋。路悠悠着急地坐好，楊諾卻沒在意，慢慢悠悠地放開她，往旁邊坐了坐。

楊承面色如常回到飯桌旁坐下：“這家餐館好像生意很好，上菜有點慢。”

“沒關系，我們慢慢等，慢慢吃。”路悠悠回答，眼神看向身邊的楊諾，故意挑了挑眉毛。

楊諾在餐桌下的手去捉她的手，緊緊地攥着。

楊承将他們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他從沒見過楊諾這樣調皮的一面，更沒想到他的臉上還會有這樣的笑容。他忽然覺得心裏很安慰，這麽多年來的愧疚感，似乎因為面前這個女生帶給楊諾的笑容減輕了不少。他相信他們在一起會很幸福。

“我叫你悠悠可以嗎？”

“可以，家人和朋友都是這樣叫我的。”路悠悠問，“我聽楊諾說你在讀研是嗎？是哪個學校？”

“在清大，學化學。”

“清大？”這讓路悠悠很意外，她忍不住扭過頭去看身邊的楊諾。

楊諾高考分數夠清大的線，但沒有去上。她知道這件事之後一直覺得很可惜。現在知道了他的哥哥在清大上學之後，更是覺得不解。他看上去和哥哥的關系還算不錯，為什麽不選擇和他上同一所學校。

楊諾沒什麽表情，伸手去拿水壺，給路悠悠的水杯裏加了一點熱水，又給楊承的水杯裏也加了一點。

“你們剛剛是在買東西嗎？”楊承問。

因為知道楊諾和哥哥的關系不錯，路悠悠就沒有顧忌地開始跟他吐槽：“對，你這個弟弟在買禮物這件事情上一直讓我很無語。我本來也不會選禮物，但是他選禮物比我更甚，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剛在一起的那個聖誕節，他給我送了一個金戒指，明天不是情人節麽，他今天帶我來選金手镯。”

楊承聽到這話後卻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對你比較用心。”

路悠悠哼哼道：“果然是兄弟，只會向着他說話。”

——

這頓飯吃的并不快。楊承話不算多，但性格還算開朗，跟路悠悠交談時從來不會冷場。只是兩個人的聊天中并沒有過多地涉及到楊諾和父母的問題，他們似乎都刻意地避開了這件事。楊諾看着哥哥和女朋友聊天，自己埋頭幹了兩大碗米飯。

晚飯結束，準備離開的時候，楊承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個小巧又精致的紙袋，上面的商标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自剛剛路悠悠和楊諾兩個人逛的那個櫃臺，路悠悠似乎能夠猜到裏面裝的，可能是剛剛試戴卻又沒有買下的那個金手镯。

楊承語氣輕松：“第一次見面，送給你的禮物。”

路悠悠眼看着楊諾表情慢慢變得僵硬，連忙笑着說：“你把它買了，楊諾更不知道送我什麽禮物了。”

楊諾還是沒忍住開口：“是她買的是嗎？是她讓你送過來的？”

他們三個人都知道那個“她”指的是誰。

楊承早就預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只好解釋說：“只是我送給弟弟女朋友的禮物而已。我們見面的機會不多，這次這麽巧遇上了，下次再見面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我也不能确定能不能見到你們結婚。我希望你們兩人能夠幸福、快樂。”

楊諾還沒開口，楊承繼續對路悠悠說：“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我和楊諾一樣不會挑禮物，你就勉強收下。只是我作為哥哥的祝福，沒有其他意思。”

其實路悠悠并不是很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相比起來，她更在意楊諾的感受。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楊諾身上，等待着他的反應。

楊諾的臉色因為哥哥的話緩和了不少，他似乎思考了很久，才開口對路悠悠說：“是送你的禮物，收不收下是你的事情，我沒有權利說些什麽。”

路悠悠倒是笑了起來，她眼睛直直地盯着楊諾，眼神中似乎只有他的存在：“你是我的男朋友，只有你有權利表達自己的意見。而且我希望知道你的态度。”

這讓楊承很意外。也慶幸母親在知道楊諾有女朋友之後沒有立即去找她。在此之前，他可以看出來兩個人的感情好，知道楊諾很在乎她，卻沒有想到她也這麽在意楊諾。正是因為她的這些話，和這頓飯中對于路悠悠的了解，讓他更加開心自己的弟弟能夠找到這樣一個伴侶。也讓他更加安心。

楊諾忸怩地開口：“既然是哥哥送你的，就收下吧。”

——

吃完飯和楊承告別後，兩人在商場散步，路過另一個珠寶櫃組的時候，路悠悠指着櫃臺裏被紅繩穿着的轉運珠：“我知道想要什麽禮物了，我想買這個。”

楊諾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還不如剛剛我給你買镯子呢。”

路悠悠看着手裏的紙袋：“不管是你給我買，還是你家人買的，我拿回家都不會戴。對于我工作來說太不方便了。但是這個轉運珠可以戴啊。這個是緊貼着手腕的，我戴在右手，打字、寫字不會有任何影響。我看你是跟黃金過不去了，買這個也一樣。”

說完不顧楊諾再說什麽，走過去低下頭開始選款式。

楊諾也沒有再辯駁，跟她一起挑選。

路悠悠沒有選擇太複雜的款式，只是選了一個紅色的細繩，中間有一個精致的“如意結”，旁邊各有一顆小小的圓珠。

随後也給楊諾選了類似的款式，是黑色的繩子，中間套着一顆刻了字的轉運珠，兩面分別寫的是“平”和“安”。

她有不錯的家境、安穩的工作，還有一個優秀的男朋友，已經覺得自己是人生贏家了。唯一的願望就是自己和所有在乎的人能夠身體健康、平安如意。

——

情人節這天，路悠悠和楊諾約好一起去吃飯看電影。

路悠悠下班前收到楊諾的信息，說他會晚一些到。她就直接在自己的工位上一邊看書一邊等着他。

沒一會兒，她注意到面前出現個人影，原本以為是楊諾，一擡頭，沒想到竟然是之前來繳費、還給她送了三次咖啡的“趙先生”。

趙培羽彬彬有禮，謙遜地笑着：“路小姐。”

路悠悠沒想到他會在這時來到這裏，她有些傻眼，更令她傻眼的是，他的手裏還抱着一束花，一束玫瑰花。

後悔，她非常後悔。

之前他送咖啡的時候，她就應該講清楚自己有男朋友、對他沒有任何意思。但是總覺得對方沒有明确表達任何好感和追求的意圖，她這樣主動說有些自戀。就一直拖到了現在。結果人家直接抱着玫瑰花上門了。

“抱歉沒有告訴你一聲就直接過來。”說着他将手裏的玫瑰花往前一遞，“情人節快樂！”

路悠悠緊張得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你，你這是幹什麽？”

“看不出來嗎？送花，還有想請你吃一頓晚飯。我在追求你。”

“可是，”路悠悠結結巴巴地開口，“可是，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對面的男人也愣了幾秒。

“不好意思趙先生，我沒有第一時間跟你說清楚。”路悠悠着急地解釋，“你送咖啡的時候，我其實也有些猜想，但是你一直也只是送東西，沒有找我聊天，更沒有約我。我沒好意思問你是不是對我有好感。”一個女生确實不好意思主動說這些話，就算現在解釋這樣的事情，她也有些難為情，說話沒有任何底氣。

趙培羽聽明白後嘆了口氣：“我那天交完費幫父親辦好退休手續，下午就出差了，今天下午才回來。這段時間工作忙得暈頭轉向，有時間的時候，就想到給你點東西，至少不讓你忘了我是誰。因為我怕跟你沒聊兩句，自己就忙着別的事情，沒時間給你回複，那樣顯得很沒有禮貌。沒想到是我一廂情願了，我真的以為你是單身。”

路悠悠聽到他對于這幾天只送東西不聊天的解釋，也算是理解。自己也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忙碌的時候完全沒有時間回複信息，更沒有時間去聊天。有時候看到信息，還沒來得及回複，就去幹了別的事情，以為自己回複了，結果其實根本沒有回複，那樣會讓人覺得很沒有禮貌。

“可是花都買了，餐廳也已經訂好了。”趙培羽無奈地看着手裏的花，又擡頭問：“你今天晚上要跟男朋友約會嗎？他還沒有來接你？”

“他還在忙，晚一點會過來。”路悠悠想着能不能幫他解決到花和餐廳的問題，“那個餐廳什麽的，給退了吧。情人節吃飯的人也很多，應該可以退掉的。這花，要不然我買你的，我給你轉賬過去吧。”

趙培羽笑了出來：“花還是送給你，請你收下，至于轉賬，不必了，我也不會收。确實是我一廂情願了，我沒有搞清楚，希望沒有給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路悠悠猶猶豫豫，伸出手接下玫瑰花束，“謝謝你，也非常對不起。”

“沒關系，不能成為男女朋友，至少也算是交個朋友。”

“可以，當然可以。”

——

楊諾進入大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路悠悠從一個年輕男人手裏接過一大束玫瑰花，滿臉笑意。

他感覺很刺眼，心裏五味雜陳，想起了她幾天前說有個人追求她這件事情，而且他也知道她沒有直接拒絕對方的好意。結果現在出現了這樣的一幕。他強忍着心裏的憤怒，強迫自己理智，一動不動、全身僵硬地看着面前的這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