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文男二黑化教程 — 第 29 章 章
第 29 章
夏天來了,蚊子也如約而至。
夜半三分,沈堯風被在他耳邊全方位環繞的蚊子,擾得完全睡不了覺。
明明蚊子只有一只,奈何對手太過狡猾,沈堯風根本抓不到,家中也沒有驅蚊用品,只好起床,出門去一趟便利店,購置殺敵裝備。
通往便利店的路,有好幾條,足夠給三年級小學生出一道趣味奧數題。
但沈堯風的答案有且只有一條。
他的腳步未曾遲疑半秒,徑直走上了會經過宇文熙家門口的那條。
晚間許是下過雨,地上是濕潤的,空氣裏混雜着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
拐過兩個彎後,沈堯風在熟悉的花牆前停下腳步。
擡頭望去。
二層小樓沒有亮燈,窗戶開了半扇,屋檐下的風鈴時不時随風發出一聲“叮咚”的脆響。
他沉默地望了一會兒,沉默地收回視線,沉默地向便利店走去。
再過十分鐘,那麽距離他上一次和宇文熙見上面說上話,将過去整整五天。
他很想知道,這五天,她過得怎麽樣,有沒有…
他搖頭輕嘆,想來應該是沒有。
沈堯風沒料到的是,等他從便利店買完驅蚊用品回來,他竟看到原本空蕩蕩的窗口多了一個身影。
盡管屋內依然沒有亮燈,黑漆漆的,可他卻敏銳地捕捉到趴在窗口女孩臉上的淚。
是月光将她照了個透徹。
平時最愛笑的女孩,此刻卻失去了笑的能力。
她雖然在哭,但面上沒有多的表情變化,甚至沒有漏出一絲啜泣聲,只是眼睛一眨不眨,豆大的淚珠接連從眼眶湧出,劃過臉頰,待到下巴,再被她擡起胳膊狠狠抹去。
她的胳膊上晶瑩一片,全是她碎了的心。
沈堯風望着這一幕,呼吸猛地一緊,提着塑料袋的手不自覺收成了拳,修剪規整的指甲将手心掐得生疼。
為何哭泣的分明是她,但他心口的刺痛一點不少。
他虛虛朝她的方向伸出了手,他想,只要往前一點,再往前一點,就可以幫她擦掉眼淚了。
零點鐘聲響起,沉重的報時聲驚吓到了草叢裏的蛙。
它們蹦出來,排着隊跳到路中間,蹦一下呱一下,呱呱呱,呱呱呱,吵得很。
就在這時,二樓屋裏傳出一陣音樂聲,是宇文熙的手機響了。
宇文熙被突兀響起的鈴聲吓了一跳,跌坐在地,本就心情很不愉快的她,怒極,想罵人。
但專屬鈴聲告訴她——沈堯風來電。
她又狠狠抹了一把下巴上挂不住的淚,起身,搖搖晃晃地向房間走去。
她走到半路,鈴聲由于長時間無人接聽而中斷,但很快又響了起來。
她加快步伐進屋,循着聲音,在床頭邊找到了手機。
她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喂,沈堯風,怎麽啦?”
沈堯風稍稍仰頭,看向空無一人的窗口,他能聽出,她在故意用着輕快的語氣與他通話,可她濃重的鼻音卻是怎麽也遮不住的。
他對電話那頭說:“我的預知能力告訴我,有個人需要一個樹洞,所以我來了。”
宇文熙沒聽明白:“你在說什麽啊?”
他說:“你在不開心。”
她反駁:“哪有!”
他又說:“說謊的人,鼻子會變長哦。”
她嘴巴張了張,反駁不了了。
見鬼,說謊鼻子變長不是家長騙小孩兒的嗎?
可她居然被他唬住了。
緊接着,沈堯風輕聲道:“大人的世界很不快樂吧,如果你想說點什麽,我在。”
“我在”兩個字,重重地砸進了宇文熙的心裏,掀起千層巨浪。
宇文熙鼻子又開始泛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說:“大人的世界真的很可怕,一點也不快樂,可你是小朋友,我是大人,我也應該比你更堅強的,還是算了。”
沈堯風:“那,這次換你當小朋友,我當大人,你可以不堅強的。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麽不開心,不要算了,告訴我,好嗎?”
“你很過分哎,沈堯風同學,”宇文熙眼睛眨了眨,又是一顆大大的淚珠滾了下來,“明明我才是姐姐,我是一個成年人,為什麽要讓你來安慰我,你自己都還沒長大呢。”
他說:“和年齡沒關系,每個人都有被安慰的權利。”
他在心裏補了一句,還有,被心疼的權利。
他遙遙望向窗口,一動不動,仿佛能透過門窗牆壁,看到她的脆弱。
宇文熙猶豫了片刻,說:“我要說了你可不準笑話我哦。”
他道:“我不會的。”
宇文熙抱着腿在床邊坐下,說:“就,你知道的,我不是去上班了嘛。”
沈堯風輕輕應道:“嗯。”
她扁着嘴,接着說:“剛開始上班,我手上沒什麽活,大部分時間都閑着,要是有同事需要幫忙,或者打雜,我也會去。有一次,我幫一個同事做了份文件,後來文件被領導表揚了,這個人就說全是自己做的,半句也沒提我。那次我也沒想太多,反正就同事之間幫忙嘛,都一樣。然後昨天這個人又讓我幫忙,我也幫了,哪知道,今天被領導罵,說裏面的數據全是錯的,差點害公司損失一筆千萬訂單。這個人就把我推出去,說是我做的文件,有問題得找我。”
她委屈極了,說話隐隐又帶上了哭腔,“好嘛,好事輪不到我,出事就全是我的鍋。對,也沒錯,文件是我做的,但是裏面的數據是這個人提供給我的啊,又不是我瞎改的,我可是個新人哎,哪可能會自作主張亂搞,而且我就是按照他們的要求來的,出了問題哪能怪我,可這個人就是咬死了數據給我是給的對的,是我沒有搞清楚情況,反正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
她稍作停頓,強行忍住哭意,電話那端是沈堯風輕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和聲聲蛙鳴。
她問:“沈堯風,你在聽嗎?”
他說:“我在聽,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有聽到。”
她緊緊咬着下唇瓣,眼淚哪還能控制得住,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項鏈,啪嗒啪嗒直掉。
沈堯風問:“沒有證據能證明你的清白嗎?”
“沒有證據,這個人是當面跟我交接的,沒有文字記錄,辦公室裏又沒有攝像頭,沒有東西能給我作證。”宇文熙啞着嗓音,嗚咽着道,“問旁邊別的同事,也沒人能作證。而且同事們跟這個人相處得久,他們也都信這個人說的,所以沒人信我。領導倒是沒說信不信,但是領導只在意結果,不在意過程,就讓我們重新把文件處理好,然後就沒了。雖然領導沒說,但我就知道領導也不信我,他們都認為我有錯,我有錯還不肯認錯。”
沈堯風道:“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我相信你。”
宇文熙用衣角擦掉掉下來的眼淚,扯了扯嘴角,說:“就算真的是我有錯,你也相信我?”
“嗯,就算你有錯,我也無條件相信你。”沈堯風的态度是毋庸置疑的,他說,“或者,等到上班時間,你帶我一起去吧,我們去找你同事理論,別忘了,我可是最佳辯手,我一定可以讓他們跟你道歉的。”
“掰頭那倒不用了,別忘了,我可是宇文熙哎,我哪受得了這委屈,當場就給他們怼了回去。然後我把胸牌一甩,本姑娘不幹了,我嚣張得很。就是現在回想起來覺得鬧心,大晚上的有點睡不着。”
沈堯風說:“嗯,你很厲害,我可以想象到那個畫面。”
宇文熙頓了頓,又甕聲甕氣地說:“其實老板同事都挺好的,一開始是挺好。他們都很熱心,上班的氣氛特別好,下班也能玩到一起,吃飯也帶着我,我都以為我已經加入他們了,結果,到頭來只是我一腔熱情,他們才是自己人。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過分,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背鍋的,憑什麽那樣對我,生氣。”
沈堯風說:“不怪你,是他們沒眼光,失去你這個優秀的同事,他們絕對會後悔的。”
宇文熙手裏的衣角都被淚浸透了,她把手機丢在床上,抽了紙巾胡亂往臉上擦:“可是,可是我覺得,我這個大人真的好失敗哦,才上班沒幾天就失業了,我還以為我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好工作呢。但說實話,我也知道,出門在外,跟人有摩擦很正常,職場裏同事們又都是競争對手,不管哪個公司,矛盾肯定會有。可我就是氣不過,我不想受了委屈還留在那裏,但是回頭想想,那家公司待遇什麽都很好,我要是忍忍,應該也能過下去。”
沈堯風:“工作可以再找,這次并不是你的錯,我們不必受這委屈,況且你也為這份工作努力過了,不要為別人的問題自責,不要鑽牛角尖,你很好。”
宇文熙:“光有努力有什麽用,努力但倒黴的笨蛋,是很難在會吃人的社會存活下去的。我這樣的性格一點也不好,就容易吃虧,真想改掉,下次我再也不要随随便便對人好了,最後傷心的都是我。”
沈堯風:“沒關系的,你可以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其他的不要太在意,有問題的是他們,不是你,沒有什麽會比你自己更重要的了。”
宇文熙蓋在臉上的紙巾又濕透了,半響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很奇怪哎,沈堯風,你今天幹嘛說話這麽好聽,你是不是故意來招惹我的,你想看我哭是不是?”
在江南長大的女孩,哪怕是标準的普通話,也帶着吳侬軟語的腔調,現下軟得更是像在撒嬌。
她沒有意識到,她有多可愛。
當然,她一直都很可愛。
沈堯風淺淺勾起了唇角,說:“沒有啊。只是我想不到,除了當樹洞,還能幫上你什麽。”
宇文熙:“這樣已經很好啦,有人能說說話,确實好了很多,這件事我都沒跟我爸媽說,就怕他們擔心。那下次,你還能當我的樹洞嗎?”
沈堯風:“盡管告訴我吧,你的壞情緒不會影響到我,誰說做成為大人,就要獨自面對一切了,我也很願意幫你分擔的,就當是提前被社會痛毆了。”
宇文熙被逗笑:“我們家小沈也會說笑話了呢,真八錯。不過你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現在心情不好的,你別告訴我,你真的有預知能力,我可不信哦!”
沈堯風說:“我在你家樓下,剛才,我都看到了,你在哭。”
宇文熙驚呼:“什麽!你說你現在在樓下!”
沈堯風:“對,我…”
電話驀地被掐斷。
沈堯風緩緩仰頭看向二樓,宇文熙再次出現在窗口。
昏黃路燈下的少年,歪頭,擺手,微笑:“嗨。”
宇文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愣了一下,随後又消失在了窗前。
數十秒後,一樓大門被人大力推開。
宇文熙直奔沈堯風而來。
她的臉上還殘留着眼淚的痕跡,可她已經不再哭泣了,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
“嘎吱”
她推開了栅欄。
而後…
沈堯風驚得忘記了呼吸,呆呆站在原地,兩臂張開,不知該如何動作。
腕上裝着花露水的白色塑料袋在半空劃出一道銀河的軌跡。
這是他人生中從未有過的經歷。
他的懷裏多了個人。
一個輕易能夠挑動他心弦的女孩。
他無需偏頭就能聞到女孩頭發上的香味。
和她一樣,甜甜的。
宇文熙墊着腳尖,雙臂用力勾住沈堯風的脖子,與他緊密相擁。
她高興壞了:“天吶天吶天吶,沈堯風,好大的驚喜,我好喜歡今天的你,怎麽辦,你對我這麽好,我會離不開你的。”
沈堯風微微低頭,神色藏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兩臂輕輕落下,落在她的身後,将她徹底擁入懷中:“好啊,那就不離開。”
也,更多地喜歡我吧。
可惜這個擁抱,并沒有持續很久。
他的指尖剛剛觸及她的後背,她就松開了手,退出了他的懷抱。
晚風伺機而動,穿過兩人之間,吹走了她留下的溫度和氣味,仿佛他們未曾擁抱過。
他的眸中滿是失落。
而深邃夜色幫他掩住了情緒的變化,她什麽都沒有察覺。
宇文熙揚着笑臉,欣喜問他:“這麽晚了,你怎麽會跑我家來的?”
沈堯風提起腕上的塑料袋,裝作若無其事地回道:“家裏有蚊子,我出來買驅蚊用品。”
“這樣的話,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一下蚊子,要不是它們叮你,你也不會大晚上出門,也就不會來當我的樹洞了,對不對?”
沈堯風配合道:“嗯,感謝蚊子。”
“我們家小沈真可愛。”
他覺得她可愛,她亦覺得他可愛,而可愛是最高級別的形容詞。
宇文熙嘻嘻笑着,沈堯風也望着她的眼睛輕笑。
彼此在對方面前站定。
她用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深深看他,那裏面有什麽在躍動,好快好劇烈。
他眨了下眼,幽深眸中有星辰閃爍,最亮的那顆,是她。
他忽地開口問道:“你會一直對我笑嗎?”
宇文熙聞言一怔,笑得更燦爛,毫不猶豫道:“當然會啊。”
沈堯風唇角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你說的,我信。”
慢熱的人啊,心頭有一道大鐵門。
他沒有安全感,害怕分別,害怕受傷,所以用疏離隔出一條寬寬的護城河。
以前不是沒有人來敲門,可他們的耐心太少,只敲三聲,得不到回應就迅速離開。
他們不知道,當時的他掏出了鑰匙,正要開門。
失望一次次累積。
後來,又有一個人跑來敲門。
他不抱任何希望,把自己當成局外人看戲,甚至做好了“看吧,最終她也會跟他們一樣”的心理建設。
可她換着法子把門敲得嗙嗙響。
他太過好奇,偷偷将鐵門開出了一道縫。
他看到了敲門的人。
她在對他笑,笑得真好看啊。
門越開越大。
他沒忍住,探出了手。
進來吧,進來我的破落城堡,同我一起,永遠別想離開。
永遠。
永遠。
“當”
淩晨一點的鐘聲響起。
思緒回到現實。
“好啦,已經很晚了,我也不拉着你啰嗦了,你趕緊回去睡覺吧,當心早上起不來,到時候好學生就要遲到咯。”宇文熙眉眼彎彎。
沈堯風說:“我明天不上課,明天是高考的最後一天,我已經放假三天了。”
宇文熙瞪圓了雙眸:“什麽!明天是高考最後一天!救命,我竟然都給忘光光了!你怎麽也不提醒我一聲,我都沒有給考生喊加油哎!”
沈堯風垂下眼睫,悶悶不樂道:“我找你,可你都不回我消息。”
宇文熙讪讪地摸了摸鼻頭:“真的嗎,對不起啦,以後不會了,我等下就把你設置為特別提醒,再加個置頂!”
沈堯風抿唇偷笑:“好。”
随即,宇文熙又問沈堯風:“那你給考生加油了嗎?你應該沒有忘吧?”
沈堯風點頭:“我沒忘,我還拍了視頻,就像你那天說的。”
宇文熙長長地“哦”了一聲,眉眼亂飛:“那就好。”
她心道,果然賀舜雨是他最在意的人,她就知道他會放在心上,都不用她多嘴提醒。
說着話呢,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倦意飛了滿臉:“好啦,我都困了,你也快回去吧,晚點等我計劃一下怎麽出去哈皮,我要用我上班兩個禮拜賺來的窩囊費,盡情潇灑一回。”
“我…”
沈堯風話到嘴邊,又咽下去,眉頭擰了起來,改口道,“好,等你消息,我走了,晚安。”
他向她告別,迫不及待走上回家的路。
宇文熙回身走進小院,突然看到眼前飛來一只大蚊子,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将蚊子捏在手心。
待她慢慢張開手心,驚訝道:“好多血,是誰這麽慘,讓蚊子飽餐了一頓!”
走進拐角的沈堯風,再也忍耐不住了,從塑料袋拿出花露水,往自己被咬成赤豆粽的胳膊上狂噴數百下。
他咬着牙,低聲道:“全世界,我最讨厭蚊子了。”
最!沒有之一!!
多虧了沈堯風這個樹洞,宇文熙一夜好眠。
一覺睡醒後,她又是快樂的宇文熙。
轉眼到了白天,宇文熙玩手機時,在沈堯風他們學校的賬號下,刷到了沈堯風的高考加油視頻。
視頻裏的他很官方,很正式,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嚴肅地像在演講。
而祝福對象,是所有考生。
宇文熙當場一眼黑,嘆道,天吶,沈堯風那個大笨蛋,哪有這樣送祝福的,怪不得追不到人家。
這樣不行。
宇文熙翻身而起,打開電腦,點開沉寂了一段時間的《男二弟弟黑化上位計劃》。
她緊盯文檔,握緊雙拳,最強助攻失業得恰到好處,該是時候繼續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