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向往你 — 第 3 章 (3)

的,她實在弄不懂鄧蔻蔻興奮個什麽勁兒。

“宗佑哥,你帶嫂子來買東西啊,可不可以給我也買一個呀?”鄧蔻蔻翹着蘭花指,微微眯着一只眼,比劃着:“小小的一個就行。”

季宗佑微笑道:“好啊,你喜歡什麽?”

鄧蔻蔻面露喜色:“我想要……”

姜九猛地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歉意地對白娉婷笑笑:“她餓了,看見什麽都以為是吃的。”

白娉婷客客氣氣說:“那順便一起吃飯吧。”

姜九忙推辭:“不用了,我們還要再逛逛。”

走出去老遠了,鄧蔻蔻還在回頭張望,毫不掩飾自己的豔羨之情:“宗佑哥真大方,給白娉婷買的全是好東西。好擔心他們遇到搶匪。”

姜九:“……”

在家門口看到鄭東辰的媽媽,姜九心裏莫名一陣緊張。她故作平靜,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說:“阿姨,早知道您要來,我就去接您了。”

鄭阿姨陰沉着臉說:“聽你這意思,我來看我兒子還要提前向你報告?”

姜九正要解釋,鄧蔻蔻搶在她前面,笑眯眯說:“阿姨,不是這個意思呢,您看您不提前說一聲,就會像現在這樣被擋在門外。”

鄭阿姨冷冷瞟了鄧蔻蔻一眼,轉身走進屋裏。姜九和鄧蔻蔻對視一眼,跟着進屋。

姜九看到喜姐在家覺得奇怪:“你怎麽沒有給阿姨開門?”喜姐正給鄭東辰做按摩,聽她這樣說,愣了一下,說:“我沒有聽到阿姨敲門啊。”

“我沒有敲。”鄭阿姨說着在床沿坐下來,輕輕拿起兒子的手握住,眼神冷漠隐含苦楚。

姜九以為鄭阿姨會想和兒子單獨待一會兒,便打算領着喜姐和鄧蔻蔻出去。鄭阿姨卻特地要她留下,看樣子是有話要和她說,憑她以往的經驗鄭阿姨一定又要說是她害了自己的兒子,害了他們鄭家。

她姜九是千古罪人,她做好了心理準備,接受一場暴風雨的洗禮,卻并沒有等來。

鄭阿姨沒有譴責她,而是向鄭東辰傾訴內心的悲苦。

鄭東辰的大哥病重了,一年多前查出患了骨癌,如今惡化了,眼看時日無多。

姜九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她被這個消息打懵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姜九想如果鄭阿姨要向自己發洩,就讓她盡情發洩吧,這樣自己也算有點用處。

不過鄭阿姨沒有心情理她,始終握着鄭東辰的手,眼睛直盯着他的臉,聲音微微顫抖着對他說:“兒子,你快點醒過來吧。兒子,媽快受不了了,兒子……”沒有人回應她。鄭東辰沉沉地睡着,仿佛在做一個幽深幽深的夢。

鄭阿姨終于放下鄭東辰的手,轉頭面對姜九,說:“小九,你說,我這是什麽命?”

☆、悲喜交加

? 悲劇發生的比想象中更快,幾天後,鄭東辰的哥哥死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姜九正在參加季宗佑和白娉婷的訂婚宴會。花團錦簇,美酒滿杯,一派喜慶氣氛,姜九站在人群中,聽着電話裏鄭阿姨凄苦的元氣盡失的聲音,一絲害怕的情緒襲上心頭——彩蛋這種東西是不是永遠也輪不到她了,老天爺是不是跟她有仇,預備給她看更殘酷的畫面?

挂上電話,姜九匆匆往外跑,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擺,結結實實撲倒在地上。沒等她反應過來,有人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她擡頭看到季宗佑,感到有些難為情,而且情緒紊亂。

季宗佑問:“酒席要開始了,你幹什麽去?”

“鄭東辰的哥哥死了,鄭阿姨肯定承受不住的,我得去看着她。”

“我送你去。”季宗佑說完,大步流星往外走。姜九回頭看一眼熱鬧的人群,并沒有看到白娉婷的身影,她也來不及顧別的了,趕緊跟上季宗佑到醫院去。

鄭阿姨癱坐在太平間門外,眼神平靜如死灰。姜九喚了她幾聲,她轉頭盯着姜九,一字一句說:“我兒子死了,我再也沒有兒子了,我兒子也不會有兒子了。老鄭家斷子絕孫了,斷子絕孫……”

忽然,鄭阿姨像醒過來一般,狠狠甩了姜九一個耳光:“原本我還有東辰,是你害了他。”季宗佑眼疾手快猛地拉開姜九,擋在她面前,沉聲說:“鄭阿姨,節哀。您這樣發洩情緒于事無補,何況對小九也不公平。眼下最要緊是如何料理後事。”轉而又對姜九說:“我先回酒店,你陪鄭阿姨去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我會安排。”

姜九這才想起季宗佑還有要事在身,連忙催他快回去。

季宗佑轉身往醫院外面走,這時左牧打電話來,告訴他白孟凱在到處找他,對于他的忽然消失表示極大的不滿。季宗佑沉默聽完,交代左牧馬上着手辦理鄭東辰哥哥的喪事。

左牧顯得有些遲疑,此時他正忙得焦頭爛額,訂婚宴大小事務都要他協調處理,何況今天是季先生的好日子,沒理由他要撇下這邊去給外人辦事。左牧沒有明說,季宗佑也能察覺出他的想法,他說:“小九處理不了那種事。”

左牧聽從指示離開了酒店。臨走前,叫來鄧蔻蔻交代她好好陪着白娉婷,白娉婷要她幹什麽就幹什麽,不過切記不要亂說話。鄧蔻蔻有點緊張,又興奮,鬼鬼祟祟說:“發生什麽事了?剛才我遠遠看見小九和宗佑哥一起出去了,我都沒來得及問,他們……該不會是私奔了吧?”

左牧瞟了她一眼,說:“是奔喪。”

鄧蔻蔻聽說是鄭東辰的哥哥死了,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亂說話的好。

鄧蔻蔻走到休息室門口,深吸一口氣,調整表情,推門進去,陪着笑臉看看白娉婷,再看看白孟凱,說:“嫂子,大哥,你們先歇會,宗佑哥馬上就到了。”說完吐了吐舌頭,覺得自己的稱呼有點怪,聽上去倒把人家兄妹叫成了一對,瞎緊張什麽呢,又沒誰做了虧心事。

白娉婷端坐在梳妝鏡前,陪同的閨蜜在幫她補口紅。她一言不發,看不出喜怒,倒是閨蜜很不樂意,嘟嘟囔囔抱怨季大老板架子太大,也不看看這是什麽日子,倒讓未婚妻和娘家人都巴巴地等他,該不會心裏另有什麽想法吧。

白娉婷忽然朝閨蜜伸出手,閨蜜住了口,不解地看着她,爾後才反應過來,将手裏的口紅遞給她。白娉婷仔細端詳自己的妝容,微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妝是不是也要更喜慶才好?”她說着,給自己的嘴唇塗了一層嫣紅,似乎覺得還不夠喜慶,又塗了一層,這下就成了妖精的嘴巴,嗜血了一般。不等旁人發表意見,她已然看出不妥,忙又抽一張紙巾,一下一下,慢慢擦掉。

白孟凱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臉色難看至極。

房間裏空氣仿佛凝固,氣氛僵持,當事人情緒不佳,旁人誰也不敢多言。

鄧蔻蔻感到煎熬,偷偷看了看時間,小心地對白娉婷說:“嫂子,我出去張羅一下,你有事就叫我。”說完就往外溜,這陪侍的差事她可做不了。剛打開門,迎面撞上季宗佑,她脫口而出:“宗佑哥,你可回來了。”

季宗佑以極清淺的微笑向鄧蔻蔻表達了謝意,邁步走進房間,在白孟凱對面落了座,然後随手給他斟上一杯茶水,一面說:“朋友家裏出了些狀況,依照禮節我應當照應照應。”又轉而對白娉婷微笑道:“離開席還早,你不如去躺一躺歇歇神,今天要應酬很多客人,會很累。”白娉婷依言起身随閨蜜一起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白孟凱并不喝茶,他目送妹妹出去後,便直截了當問:“我接到小姑的電話,她說老爺子身體不适,趕不回來參加訂婚宴。你有沒有問過小姑,老爺子是什麽病?有沒有好好檢查治療?”

白孟凱這番話含義分明,無非是不滿季家的行事态度,孫子訂婚季老爺子竟不出面,還要叫女兒代為傳話,這難道不是把白家看得太輕了麽?可不滿歸不滿,婚還是要訂的,不過,他這個大哥必須要擺出娘家人的姿态替妹妹說句話。

季宗佑問過小姑季桐,爺爺确實身體微恙,但偶爾還會出去打獵,至于爺爺究竟作何考量,旁人難以揣測。

宴席上,季宗佑特意就爺爺季正章缺席的原因做了一番解釋,又以極其敬重的态度給白孟凱敬酒行禮給足了他面子,白孟凱這才終于緩和了臉色,拍了拍季宗佑的肩,鄭重說:“我就這一個妹妹,好好待她。”

白娉婷站在一旁,早已淚盈于睫。

而季宗佑最終也只是點了點頭,他一向惜字如金,身邊的人也早已習慣,誰都不覺得他不開口承諾有什麽不妥,感情內斂的人通常會把所有深情暗藏于心。所有人都能理解他,尤其白娉婷,在那樣莊重又喜慶的氛圍下,她滿懷柔情沉浸在夢境裏——她的身邊站着她愛了這麽久的男人,感恩上天眷顧,她終于靠他更近了。至于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似乎聽不見,也看不見,她的眼裏就只有他散發着光輝的臉龐。

渡過了熱鬧歡慶的幾個小時後,季宗佑和白娉婷被人們送到了機場,奔赴他們的蜜月聖地。所有人望着他們的目光都充滿了豔羨,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鄧蔻蔻一連用了好幾個成語發短信給姜九表達自己妒羨的心情。

姜九握着手機待在鄭阿姨家的客廳裏,心情複雜難以言喻。她本來不打算搭理鄧蔻蔻的,但想到這個時候能求助的人也只有鄧蔻蔻了,于是回複:送點吃的來。後面附上地址。

她不敢讓鄧蔻蔻進門,蹑手蹑腳打開門,接了食物,用口型向鄧蔻蔻道了謝,再悄無聲息合上門。也顧不上理會鄧蔻蔻是否在門外暗罵她過河拆橋。

鄭阿姨歪倒在床上,一動不動,無聲無息,姜九小心翼翼把飯菜放在床頭櫃上,試探着開口道:“阿姨,吃點東西吧。”已經是黃昏了,這之前她們一直滴米未進,姜九又累又餓,渾身無力,更何況鄭阿姨年紀大了,每一聲痛哭,每一滴眼淚都虛耗着她的體力和心力,這樣苦熬着萬萬不行。

姜九傻站了好一會兒,鄭阿姨都沒有理她,她只好又勸:“阿姨,你這樣會弄壞身體的,吃一點吧。……逝者安息,活着的人還要好好活……”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犯錯了,鄭阿姨一下子坐了起來,目光陰冷地盯着她,那眼神在說,我兒子都死了,你憑什麽還要吃飯?然後鄭阿姨別開了臉,淡淡地說:“你要好好活,那你就好好吃你的去吧。”

姜九什麽也沒敢吃,在鄭阿姨家守到天黑透了,才拖着腳步下樓回家。因為餓過勁兒了,反倒沒了吃東西的欲望,回到家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她到中午才起來,托了鄧蔻蔻幫她去看鄭阿姨,鄧蔻蔻說見鄭阿姨在樓下坐着,同院的一個老太太在陪她聊天。姜九覺得放心了一些。又打電話問左牧喪事辦得怎麽樣了?左牧說遺體已經火化了,骨灰先存放在殡儀館,墓地還沒談妥,有些事情需要和鄭阿姨商量,可是鄭阿姨連電話也不肯接,只能等過幾天她情緒穩定再說。

隔了一天,姜九去看鄭阿姨,在小區樓下看見一位老太太坐在樹底下一個小馬紮上,在納鞋底,神情安逸。姜九路過老太太走進鄭阿姨家所在的樓棟,上樓敲門,沒有人應,貼在門板上聽聽,什麽也聽不見。整個樓道裏一片靜谧。姜九拿出手機給鄭阿姨打電話,鄭阿姨的手機關了,這倒也不奇怪,如今她恐怕不想和任何人有什麽聯系。

姜九下了樓,走到老太太面前問她有沒有見到鄭阿姨,老太太說她在這兒等了一上午了,也不見鄭阿姨出來,不知在家忙什麽。姜九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她跑到物業處反應了情況後領着安保人員來到鄭阿姨家門口。門很快被打開了,鄭阿姨果然在家裏,然而人已經昏迷不醒了,床頭櫃上放着一個藥瓶子,也不知吞了多少藥。

☆、生子償債

? 季宗佑在接到左牧的電話幾個小時後,出現在了R城機場。鄧蔻蔻看見他匆匆奔過來。“宗佑哥,你趕快想想辦法吧。”季宗佑将手中的行李交給左牧,大踏步往前走,溫和道:“回去再說。”

路上,左牧專心開車,季宗佑坐在後座閉目養神。鄧蔻蔻急得要死,看看左牧,再看看季宗佑,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以九九的性格真的會出事的,你們還真沉得住氣。”轉身面對季宗佑,“宗佑哥,你一定要好好勸勸九九,她最聽你的。”

季宗佑睜開眼,偏頭看着窗外:“她從來是不聽勸的。”她下決心要做的事,沒有人可以改變,亦如當初她不顧所有人反對,堅持要把鄭東辰接到同一個屋檐下生活。 鄧蔻蔻再無話可說,姜九就是這樣的,在季宗佑回來之前,她已經把所有能說的話都說盡了,勸她給自己留條活路,威脅她如果一意孤行,就徹底和她斷交,甚至罵她丢人現眼。統統無效。仿佛往深不見底的井裏丢石塊一般,得不到一絲絲回應。看她那架勢是鐵了心了,哪怕一百頭牛拉她,她也要把繩子掙斷繼續往前走。可是鄧蔻蔻是不死心的,她總覺得宗佑哥一定會有辦法的,因為他是大家最信服的宗佑哥。

三個人一起回到季宅,左牧和鄧蔻蔻随季宗佑來到二樓書房,待慧姨送來茶水離開之後,季宗佑關上書房的門,轉身鄭重其事問鄧蔻蔻:“以你作為醫療工作者的角度來看,小九的這項計劃成功的勝算有多少?”

鄧蔻蔻原本慌亂的神情瞬間轉變認真和嚴肅,“就我個人而言,還沒有接觸和聽說過這樣的案例,也因為我這不是我的專業領域,需要向這方面的專家咨詢了解,不過依照醫療常識來看,九九要達到目的,借助常規醫療手段恐怕成功率微乎其微,可是只怕萬一啊。”

左牧完全贊同鄧蔻蔻的顧慮,他說:“最好的辦法是阻止她嘗試,小九不會試試不行就算了的。”

季宗佑在沙發上坐下來,陰郁之色浮上眉頭,他意識到自己真的遇到了難題,微乎其微的可能與他而言,已經是極大的冒險,只因為這個人是姜九。她被命運捉弄得已經足夠狼狽,什麽時候才能放過她?他多希望她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如果命運注定她要深陷泥潭,那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

窗外,有幾個孩子在玩沙土,他們都好小,像一個個小豆丁,姜九望着他們百感交集。她很渴望擁有一個家,和她深愛的男人生一個孩子。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與之有關的一切,她将那份渴望有意識地壓制在內心深處,如今那渴望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長出一蓬亂草,擾得她此刻不得安寧。

姜伍去學校了,喜姐出去買菜,家裏只剩下她和鄭東辰。她轉身回到床邊,趴在床沿,握住鄭東辰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摩挲着,好一會兒,她開口說道:“東辰哥,我做了一個特別重要的決定,這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講,但你不許表示反對,現在我最需要的是支持。我認為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我希望你的生命得以延續,希望鄭阿姨的後半生活得有盼頭,所以,東辰哥,我要給你生一個孩子。”

生一個孩子,還一份債,挽救一條人命,再沒有比這更劃算更有意義的事了。那天,鄭阿姨被搶救過來的那一刻,她就萌生了這個想法。如果她做出一點犧牲,能換鄭阿姨好好活着,她願意。鄭阿姨自殺的行為令她驚恐至極,她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去了,她希望她身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原本她不打算把這個決定告訴任何人,但她需要幫助,鄧蔻蔻是她最好的朋友,又是婦産科大夫,能夠給予她精神和實質的雙層支持。可是鄧蔻蔻拒絕向她伸出援手,甚至差點急火攻心,“姜九,我就是個俗人,我可理解不了你崇高的思想。你能不能為自己想想,為姜伍想想呢,姜伍将來怎麽辦呀,拖着你和鄭東辰這兩個大拖油瓶,再拖個小拖油瓶?我們誰也不會幫你養孩子的,你就一個人拾荒要飯伺候姓鄭的爺倆吧,對了,還有他那個媽,這一家子人可真是吃人不吐骨頭……”

自從那天說了狠話之後,鄧蔻蔻就徹底躲着她了,連電話也拒接。姜九想來想去,也只能賴着鄧蔻蔻給她想辦法,于是便到第一人民醫院去堵截她。

鄧蔻蔻老遠看到她倒是沒有故意躲避,迎着她就過來了,大有一種兵來将擋的氣魄。若不是她那張嬌嫩的小臉暴露本性,說不定就能把姜九給吓回去。姜九沖着她谄媚一笑,她粉嫩的小嘴就撅了起來,看樣子是被自己立場不夠堅定的态度氣得不輕。說來也不怪她,連季宗佑都束手無策,她又能有什麽神通,總不至于真的和姜九恩斷義絕。就讓她自己去碰壁吧,碰着碰着,說不定就會放棄。

姜九端坐在一位腦血管科的專家面前,将自己的想法和期望和盤托出。專家是位老太太,慈眉善目,謙和淡然,給人以值得信賴的印象。老專家語出果斷,她告訴姜九植物人神經元備份功能的激活概率非常微小,不建議嘗試,勞民傷財,毫無意義。姜九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專家的話并沒有讓她有受到打擊的感覺,相反倒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

“概率非常微小?也就是說不是絕無可能的,對嗎?”

老專家略作沉吟,斟酌道:“可以這樣說,畢竟現如今醫學手段昌明,還有太多未知,任何可能都會發生。只是就你個人而言,真的有必要去做這樣的醫學實驗和嘗試嗎?”老太太是鄧蔻蔻媽媽的老師,老人家不過是看在她這個晚輩的面上才多勸幾句。結果自然是無濟于事。姜九整個人已經被那一絲希望的光籠罩住了,此時此刻,刀槍不入。

姜九好話說盡,老專家不肯接手這項手術,認為沒有太多醫學價值可供研究。

從醫院出來,姜九一把摟住鄧蔻蔻的肩,“幫人幫到底,你再介紹幾位專家給我認識。”鄧蔻蔻嘴巴張得大大的,能塞下一枚雞蛋,她深吸一口氣一副被侮辱冒犯的模樣,“你以為專家是菜市場的土豆嗎?”

為了安撫鄧蔻蔻,姜九請她吃泰國料理。兩個人坐在裝潢華麗的小包間裏,東拉西扯一些閑話,似乎都刻意回避了那個話題,生怕再吵起來令好不容易才有所緩和的關系分崩離析。菜上桌,姜九先悶頭喝了一大口冬陰功湯,然後愁眉苦臉咽下去,“太難喝了,每次喝味道都這麽怪,我是一輩子也适應不了了。”“難喝你就別喝呀。”鄧蔻蔻很享受。

“我這還不是為了巴結讨好你。”姜九一下子就把話題扯到正事,“喝了我的湯,趕快再幫我想別的辦法。”

鄧蔻蔻皺着一張小臉,唉聲嘆氣:“九九,你再好好考慮一下行不行啊,年紀輕輕無名無分帶個孩子你不覺得可怕嗎?”

姜九手一揮示意她別再說了,“你不幫我想,我自己想。”就着難喝的冬陰功湯,她慢慢思索。鄧蔻蔻專心吃飯,不再搭理她。過了好一會兒,姜九擡頭看着鄧蔻蔻,說:“咱們是不是找錯方向了?鄭東辰那方面的功能當然很難激活,那人工授/精應該相對容易很多,對不對?”她目光爍爍看得鄧蔻蔻心裏發虛,鄧蔻蔻強詞奪理:“我可不是故意帶你去找腦血管科專家的,我只是婦産科的小大夫,我哪裏懂那麽多啊。”

鄧蔻蔻覺得撐不住了,打電話請示季宗佑,沒想到季宗佑一反常态,擺出放任自流的态度,他說,随她吧。鄧蔻蔻就此也想通了,人各有命,她還能改變別人的命麽。

姜九在圖書館抱着一堆醫學專業書籍翻查資料的時候,接到鄧蔻蔻打來的電話約她見面。見了面,鄧蔻蔻說她咨詢了試管嬰兒科的專家,得到的反饋是可以嘗試,推薦實施睾/丸穿刺術。

“謝謝姐妹們兒,改天請你喝湯。”姜九邊說,邊把找出來的書放回原處。

鄧蔻蔻盯着她,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九九……”

姜九轉頭看看她,擠眉弄眼,“是不是現在就想喝湯?走,喝湯去。”

☆、不必解釋

? 面前有一條奔流的河,一腳踏進去不知道會不會淹死。姜九懷揣着這樣的念頭,待在餐廳二樓的辦公室裏,漫步目的刷着網頁。這麽晚了她還沒有回家,姜伍很不滿,憑什麽她可以晚歸,甚至夜不歸宿,她連理由也懶得找,憑她是大人,她想一個人清靜清靜的時候,小孩子最好不要多管。

深夜的餐廳幽寂空蕩如鬼屋,姜九下樓摸到總閘處,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到後廚去找吃的。手機鈴聲忽然在衣兜裏震動,吓了她一跳。電話是季宗佑打來的,叫她開門,他在餐廳外面。

姜九打開餐廳的門,看到季宗佑站在銅支燈柱旁,兩盞吊腳琉璃燈散發出暈黃的光照在他身上,他高大的身形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孤單。

“宗佑哥,你怎麽會來?大晚上的嫂子也不看着你。”姜九很意外,一面把他讓進來。

“我一個人提前回來。”季宗佑走進來,在門口站了站,環顧左右。“我剛才去了你家姜伍說你不在。你大晚上待在這裏幹什麽?”

“我餓了。在煮面。”姜九一時沒想那麽多,只按照字面意思來理解他的話,她引着季宗佑往後廚走,“你要不要吃一點?”她轉頭對他笑笑,獻寶似的。

季宗佑說:“那要看你煮的怎麽樣。”

面很快煮好了,熱騰騰盛在兩個白瓷碗裏。姜九找來托盤,端着兩碗面回到辦公室。季宗佑坐在她的老板椅上,仰靠着椅背閉目養神,感覺到她進來,這才睜開眼。姜九把托盤放在辦公桌上,端一碗面放在他面前,然後擺好筷子。“宗佑哥,你嘗嘗。豪華版的。”

“嗯?”季宗佑看一看那碗面,拿起筷子,不大明白她說的豪華版是指什麽。

姜九洋洋得意地顯擺,“面裏卧了兩個雞蛋,所以是豪華版,一個雞蛋的話就是普通版。”

季宗佑淡淡笑了,某姨也常煮面給他吃,這種說法也只有在她這裏聽過。

“宗佑哥,你快嘗嘗味道怎麽樣?”姜九信心十足,剛才她煮面的時候,可是十二分的用心,如果難吃就沒天理了。

他撈起一點面條送進嘴裏,細細品味之後,将筷子遞給她,“你嘗一嘗。”

他的動作太自然以至于姜九忘了顧慮和他共用筷子有什麽不妥,她接過筷子就嘗了一口,……真難吃,好像鹽放多了。細想起來,他們認識這麽多年,姜九還是第一次煮面給他吃,以前他每次來她家裏不是坐一坐就走了,便是接她和姜伍到季宅去吃飯,連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都很少。

她把碗一推,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吃下去。可是又很餓怎麽辦?忽然想到儲物櫃裏還有方便面,忙翻出來拿給季宗佑看,“我煮這個給你吃,可以嗎?吃這個比較……保險。”季宗佑瞥了一眼方便面,說:“我不餓。”姜九看出他有些嫌棄,把方便面放在桌子上,有點為難,董事長輕易不下基層來,難得來一次卻拿不出東西招待,她幹脆餓着算了,以示懲罰。眼睛卻不由得偷瞄那碗方便面,想念那被滾水泡軟後散發出來的香味。

“我們出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季宗佑站起身,朝門口走去。姜九跟上去,心想八成自己咽口水被他看到了。

出了餐廳門,季宗佑忽然止步,回頭看向門旁的琉璃燈,“每家店門前都有這樣的燈嗎?”

姜九心頭一驚,全國一百多家餐廳統一管理,所有店面裝潢布局幾乎一模一樣,尤其是外部裝潢,連門把手裝的位置最好也毫無偏差,她自作主張在自己管理的店門外豎立這樣一個燈柱,破壞了店面的統一性,這顯然是無視公司規定,挑戰領導權威的做法,這個時候任何解釋都有推脫責任的嫌疑,不如勇于認錯積極改正,“明天我就吩咐人拆掉。”

“你喜歡這燈?”

“你不覺得這樣的燈襯托的咱們餐廳更雅致洋氣有格調嗎?”她越看越滿意,沾沾自喜。

而事實上,她當初裝這個燈只為自己,每到夜幕降臨,她在餐廳水吧隔着玻璃窗望見那一團光,心就會慢慢踏實下來,那一時刻,她盡情向往一切她渴望的東西,不去想是否永遠也得不到。

到了車上,姜九才想起來問季宗佑來找是不是有什麽事?季宗佑并不是閑着沒事會找人閑聊的人。

季宗佑淡淡地說:“你有沒有事要和我說?”

姜九轉頭看他,以她這麽多年對他的了解,他嘴角緊抿的時候就代表他生氣了,不過氣到什麽程度她猜測不出來,“我也想和你說,可是我不敢。”

季宗佑卻并沒有表現出寬容大度的鼓勵态度,他沉默着,一副專注開車的樣子。車裏氣氛忽然有點緊張,姜九偷偷瞄他一眼,完全不知道他的沉默意味着什麽,也就不敢輕易開口。

車子開了很遠,姜九因為餓而感到沒有力氣昏昏欲睡,漸漸睡了過去,等她再睜開眼,已經出了城,窗外夜色幽深,只能看見寥寥幾點燈火。姜九心想他該不會怒其不争要把她囚禁起來吧,想問又覺得問了也是白問,一來他不見得會說,二來她改變不了他的決定,算了,還是乖乖再睡會兒。

終于,車子停了下來,姜九下車聞到山裏特有的松柏草木的清冽氣息,她很熟悉這裏,除了大二那年暑假季宗佑帶她和姜伍來過之外,偶爾過年的時候,他也會帶他們來小住一兩天,這是他的私人住宅,聽左牧說他每隔一段時間會獨自來住一陣子。

姜九随他進了屋子,只見兩個中年男女迎了過來,男的恭恭敬敬地說:“季先生,左秘書囑托我們送的東西都已經送到了,那我們就先走了。”

她以為送的什麽寶貝,卻原來是一些新鮮時蔬海鮮和肉類,還有一些女用洗漱用品、拖鞋和睡衣。季宗佑把拖鞋和睡衣交給她,自己拎着食材往廚房走,“你如果需要一些個人空間可以在這裏暫住幾天,不要一個人縮在辦公室裏。”

她抱着拖鞋睡衣跟在他後面,覺得很新奇,“宗佑哥,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會做飯嗎?”她從來沒有見過他下廚是什麽樣子。不過說罷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他是宗佑哥,只要他願意做的事情,沒有什麽是他做不好的。餓了這麽久,能吃上宗佑哥親手做的飯相當值得。等她洗完澡,滿懷期待地走進餐廳,飯菜已經上桌了,翠綠菜心,幹煎帶魚,牛肉沫雞蛋羹,還有湯,很豐盛,叫人一看忍不住直吞口水。

“夜宵而已,随便吃吃就好了嘛。”姜九嘴上客套,手已經伸過去捏了一塊香軟的帶魚。

季宗佑坐下來,說:“我晚飯沒有吃。”

“為了保持身材嗎?”姜九随口應着,又舀了一勺雞蛋羹。吃得無比開心。

季宗佑看了看她,端起米飯默默吃起來。吃完飯,他拿起外套準備離開,他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姜九嘴裏含着一塊肉,奇怪地看着他,含糊不清道:“已經這麽晚了。”再返回市區恐怕天就要亮了。就算孤男寡女需得避嫌,可是他們勝似兄妹,用不着如此小心翼翼,房子這麽大,各居一室,又有什麽關系。

“我只是送你過來。”季宗佑穿上外套往門口走去。

姜九忽然想到什麽,趕緊咽下嘴裏的食物叫住他,“宗佑哥,關于那件事,你沒有生我的氣嗎?為什麽你一直都沒有提起?”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一定會過問,繼而反對,就像當初鄭東辰追求她,還有之後她一意孤行照顧鄭東辰,她這一次的舉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震撼,他沒有理由置之不理不聞不問。

季宗佑轉回身看着她。她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向他解釋清楚內心的想法,一時之間,千頭萬緒,百感交集,她努力思索,努力向他表達自己:“宗佑哥……你知道我爸爸是警察,執行任務的時候被人打死了,我媽哭壞了嗓子,發不出任何聲音,她不會撒潑打滾,連罵人也不會,她只想着要和我爸在一起,我爸死了,她也就不活了。……我從小看着我爸對我媽無微不至的好,我也向往愛情,渴望過正常的平靜安穩的生活,可是,我覺得如果我丢下東辰哥和鄭阿姨不管不顧,任他們自生自滅,我爸媽在天上看着也會責怪我的……”

她看着他。他不說話。她就一直看着他。她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

  • 2025/06/18
    作者: specter虛無

    一門水課的論文作業,讓我意外發現了人類史上第一艘星艦“千年號”的副艦長莫洛克.阿金斯留下的一本手記,迷茫的我開始探尋這艘僅僅服役十年便失蹤的星艦的秘密……主角無CP有極少的bl含量(跟沒有一樣),配對為副艦長莫洛克/艦長姜如諾是給我的oc們寫的小說,希望大家喜歡內容标簽:科幻 正劇其它:科幻

  • 2025/06/18
    作者: 蔚瀾砂

    林安安住進一間兇宅,但她并不知情。淩晨十二點,打算洗個熱水澡。哼着歌剛準備換衣服,好死不死遇上停電,燈全滅了。她在黑暗中摸索手機,剛一擡頭,猛然發現浴室玻璃門上出現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那東西隔着玻璃,嘴唇朝她一開一合……林安安想,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大概……還是會住進這裏。內容标簽:靈異神怪 驚悚 懸疑推理 玄學其它:兇宅、神秘少女

  • 2025/06/18
    作者: 覺明姐姐

    我的爸爸突然消失了。他在家裏的一切存在過的痕跡都不見了。但媽媽卻說,我根本沒有過爸爸。我不信。媽媽不知道的是,她想要銷毀爸爸存在過的證明,已經出現了破綻。與此同時,我還收到了一條神秘人的短信:“別吃媽媽從白衣口罩男人那裏帶回來的任何藥……”內容标簽:驚悚 懸疑推理 現實 反套路其它:驚悚,失蹤,第一人稱,女兒,爸爸,媽媽

  • 2025/06/18
    作者: 蔣真小姐

    關鍵詞:姐弟戀、差六歲、師生、小奶狗、學霸站在時代前沿的科技研究者vs深入人民群衆的基層公務員人前狼狗人後奶狗vs外表禦姐內心軟妹校草學神vs職場甜姐以下才是文案:男主視角:楊諾的高考成績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選擇清大京大,他卻選擇了省會城市的科大。他知道她已經畢業,只是心裏還存着一個念想,想看看她就讀的大學,想離她近一點,想與她共同呼吸一座城市的空氣。沒想到開學才兩個月,竟然真的能夠與她重逢。可是,她卻沒有認出來他。她已經忘記了他。女主視角:見到那個大學生的第二面,看到他被暴雨淋濕的可憐模樣,她就心軟到鬼使神差地把他帶回了家。她問: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說:楊諾,一諾千金的諾。他說:路老師,你不記得我了嗎?他說:你教我信守誓言,一諾千金。他說:可是你答應我的事情,卻食言了。面前男子的模樣與五年前的那個學生重合。他說:路老師,我喜歡你。他說:路老師,你明年還能來教我嗎?他說:路老師,你可以一直做我的老師嗎?分開一年多,他發了瘋似的滿世界找她。她希望能夠站在科技的前沿,成為國家未來的希望,卻陰差陽錯選擇了另一條道路,他答應幫她完成夢想。他就真的醉心科研,沒日沒夜。從此生活只有兩件事,科研和找她。但是她是鐵了心地離開他,他根本尋不到她的一點蹤跡。路悠悠知道楊諾失聯的原因後就後悔了。可是傷痕還在,她始終不肯回頭再去找他。直到看到了實驗室爆炸的新聞……她說:生而為人,活在這個世上,至少要做些什麽有意義的事情,為這個社會、為他人貢獻一些什麽,才算活得有價值。他說:我混沌度日,看不見未來。是你,讓我看見了未來,指引我前進的方向。你就是我的光。謹以此文向那些為科研事業獻出生命的科技工作者致敬,他們都是真正的無名英雄。內容标簽: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甜文 成長 姐弟戀 學霸

  • 2025/06/18
    作者: 菜豬油惡魔

    {年下·雙潔·雙初戀·小甜餅}宇文熙,一個姐弟戀文學狂熱分子。她穿進了一本全網都在推的青春校園文裏,書中男女主走暖心勵志,從校服到婚紗的雙學霸純情小甜文路線。當所有人都在為男女主的美好愛情熱淚盈眶時,宇文熙卻被人前清冷淡漠,實則軟萌易羞的男二沈堯風深深吸引。孤苦無依的少年,唯一的溫暖便是鄰居姐姐女主,他深愛着女主,可他只是個男二。正文最後,男女主盛世大婚,一胎三寶,番外都續了一百多章,而男二沈堯風因愛而不得,郁郁寡歡,沒撐到正文一半就領了便當。宇文熙拍桌,怒!憑什麽要這樣對待沈堯風!為什麽他不能得到女主的愛!養成系姐弟戀最帶感了好嗎!!雖然原男主也很好啦,可他們的故事未免有些平淡,一點也不值5377個綠江幣。于是宇文熙決定,她要改造沈堯風,讓他黑化雄起,掀翻原劇情,創飛攔路虎,戰勝原男主,抱得女主歸!(起碼要讓5377個綠江幣花得值不是!!)女主感冒,宇文熙立馬将感冒藥和暖心小白粥送到沈堯風手裏,手把手教他怎麽照顧病人,怎麽跟男……內容标簽: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甜文 穿書 姐弟戀

  • 2025/06/18
    作者: 舊時欲

    非常甜的小短篇若是有人問安然如果回到十年前,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安然一定會回答:先暴打某人狗頭,然後早點認識某人。內容标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