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向往你 — 第 2 章 (2)

的樣子。

季宗佑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就走,身後跟着姜九、姜伍和姜伍的同伴。

季宗佑開車去醫院,左牧留下來善後。

車子滑入黑夜,前方被照亮。

姜九坐在副駕駛,憤憤不平地問:“怎麽打起來的?”

問話的是姜九,姜伍卻看向沉默開車的季宗佑,老實回答:“他們來我朋友的攤上吃麻辣串喝啤酒,又嚷又比劃,不小心把半杯喝過的啤酒灑在托盤裏了……”

“真冒失。”姜九撇撇嘴,點評道。

“湯裏有酒味,一大盤麻辣串全毀了,也不能再賣給別的顧客了……”

姜九:“全是口水,惡心死了。”

姜伍瞅她一眼,繼續說:“他們自己都不願意吃,也不道歉,還出言不遜,怪托盤設計不合理……”

姜九哼一聲:“太過分。”又轉頭,盯着姜伍,“托盤真的設計不合理嗎?”

姜伍終于不耐煩起來:“你老插嘴也不合理。”

“啧,沒大沒小。”姜九看看坐在姜伍旁邊的小帥哥,再瞟一眼季宗佑,覺得很沒面子。熊孩子越來越不懂事了。

一再被姜九打斷講述,姜伍也懶得繼續說了,反正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道理講不通,于是就用拳頭解決了。

“抽空去練練拳擊。”

季宗佑語氣低沉平緩,聽不出一絲情緒。

姜伍卻由此得到了肯定和鼓舞,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很多。

姜九轉過頭盯着季宗佑,表示反對:“宗佑哥,你不要帶壞姜伍,我一直教育他要與人為善,暴力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

季宗佑雙手握在方向盤上,直視前方,表情淡淡的,似笑非笑。

後排,姜伍和朋友對視一眼,皺着眉,摸了摸額頭,似乎頭很疼。

車子開了十幾分鐘,到達了市第五人民醫院,剛在停車坪上泊好車,一個年輕男人朝這邊小跑過來。

季宗佑打開車門下車,姜九他們緊随其後。

待那人離得近了,季宗佑認出他是左牧的一個手下。

“季先生,我已經按左秘書的指示挂好了號。”他看向後面的兩個傷員,鼻青臉腫的,其中一個眉頭緊皺,似乎疼得厲害,也不知都傷了哪裏,“先去拍個片子吧。”

心電圖,腦CT等等一系列檢查做下來,耗費的時間還真不算少,姜伍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姜九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逗他:“不如別檢查了,回家睡一覺就好了。”姜伍擰着眉毛将她的手臂拿下來,一個字也不想跟她多說。

季宗佑面窗而立,一手抱臂,一手抵在鼻子下,食指彎曲,來回摩挲,安靜的走廊裏,他像一棵蒼勁有力的樹。姜九瞅瞅他,起身走過去和他聊天,她實在是無聊。

“宗佑哥,咱們做這麽多檢查,算不算訛人?”

季宗佑笑了一下,轉頭看着她,說:“這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對他們來說不見得是壞事。”

姜九對他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推一下他的胳膊:“這麽高深莫測,我都聽不懂。”

檢查結果出來了,姜伍腦震蕩加上背部軟組織損傷,他的朋友手肘骨折;都構成輕傷。姜九聽醫生告知結果後,立刻又不淡定了:“這幫人……我都沒想到會這麽嚴重,他們真敢下手……我砸死他們。”她轉身就走,季宗佑道:“小九,回來。”他看看姜伍和那男孩,“住院吧。好好養一養。”

這時,左牧趕了過來,告訴季宗佑事情恐怕不太好辦,那幾個人到了派出所反咬一口,說是姜伍他倆先動的手。那條街的監控又壞了,沒辦法取證。

據派出所某位辦事的民警透露,大金鏈子是那個村村長的兒子,不學無術,嗜酒好賭,在村裏橫行霸道慣了,出入派出所是常事。而他之所以如此嚣張妄為,說到底是仗着自己舅舅是市裏某部的領導。十幾年前,該領導因為一時疏忽間接導致了自己姐姐的死亡,因而對自己的外甥一直心存愧疚和憐憫,才會一再地容忍外甥胡作非為。

季宗佑神色無異,一如平常。

左牧接着說:“這位領導是白先生的岳父。”所謂的白先生即是白娉婷的哥哥白孟楷。

季宗佑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顯然并非沒有絲毫顧慮。他轉身看向姜九,說:“小九,時間不早了,大家也該休息了,其他的事明天再商量。”話說的婉轉,神情卻不像就此罷休的樣子。

姜九一聽牽涉到白娉婷,下意識就想息事寧人:“宗佑哥,算了,不要搞得太麻煩。你也了解姜伍他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姜伍受了傷又中槍,抿抿嘴,顯得有點委屈,有點不爽,不過他也贊同姐姐的意見,不想給宗佑哥添麻煩,便也沒反駁什麽。

左牧為季宗佑着想,也不希望他為這點事勞心傷神,遂順着姜九的意思說:“這事我們自己解決比較好。晚上我留下來照顧他倆。”

季宗佑不置可否,轉頭看看姜伍說:“有什麽要求盡管跟左牧提。”

姜伍點點頭,說:“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左牧聲明:“像撒尿這種小事你們就不要叫我了,我已經累得快散架了,只負責□□,不負責幹活。”

姜伍撓撓頭笑了一下,牽動嘴角有點疼,又倒吸一口氣。

季宗佑轉身往外走,一面對姜九說:“走,我送你。”

☆、大醉一場

? 市區繁華地帶,燈火通明。

街道上,一輛行駛中的黑色奔馳忽然有些失控,在路中間左扭一下右擺一下,好在馬路上車輛稀少,一時并沒有造成什麽嚴重影響。

“停車!季宗佑,我說停車你沒有聽到嗎?”

車子緩緩靠邊停下。

姜九推開車門下車,“嘭”地一聲響,車門被她重重甩上。她沿着甬道,大步流星往前走,風吹起她的頭發,糊了一臉,她煩躁地用手撥開。

季宗佑開着車慢悠悠跟着她,她停,車停,她走,車行。

姜九煩得很,她想一個人清靜清靜不行嗎?

路過一條小胡同,姜九退後幾步,閃身拐了進去,胡同很淺,能望見那頭光波浮動的河。

她原本打算穿過胡同,以求順利地甩掉季宗佑,但她在路過一個圓月型門洞的時候,停住了腳步,門洞前的臺階兩旁擺着幾盆小雛菊,暗夜裏散發幽幽的香氣,從門洞望進去,一盞吊腳燈懸在廊上,鳳尾竹滴水觀音交織成一道屏風,高大繁茂,濃翠欲滴。隐隐有音樂聲和人聲透過這片濃綠傳出來。

姜九沒有多作考慮,踏上臺階,走了進去。

原來是一家小酒吧。臺上有一支樂隊在表演,臺下四散着一些不回家的人,窩在卡座裏,或喝酒聊天,或縱情嘶吼,恣意人生。

姜九随便找了位置坐下來,一個服務生過來問她喝什麽。她擡頭沖着小帥哥笑一笑:“不喝行麽?我就是走累了,進來歇會。”對方大概是困的沒精神了,也懶得多管,轉身就走。她又把人叫回來,點了一杯血腥瑪麗。

舞臺上的歌手和樂手們以一種迷醉的狀态,在享受音樂。姜九把目光投向他們,身體随着音樂輕輕搖擺。忽然一道高大的人影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擡頭看到季宗佑,他俯視着她,讓她産生一種壓迫感。

“麻煩你讓開。”

季宗佑讓開了,往旁邊走兩步,在她對面坐下來,姿态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說:“給我點一杯酒。”

姜九沒好氣:“我怎麽知道你喝什麽。”

“你喝什麽,我喝什麽。”

姜九手拍在桌子上,探身盯着他,咬牙切齒:“我喝□□。”

“奉陪。”他笑了一下。

姜九叫來服務生給季宗佑點了和她一樣的酒,親手放在他面前,“□□來了,請。”

季宗佑正要伸手端酒杯,她卻一手遮住,“我喝多少,你喝多少?還是你喝多少,我喝多少?”

“随意。”季宗佑又伸出手,她又遮住,“敢問你買單否?”

她沒看住,酒杯已經從她手邊被端走,季宗佑一飲而盡,面不改色盯着她,以眼神示意她“該你了”。

激将法就是為姜九這樣的人設定的,她挑挑眉,誰怕誰,端起酒杯猛灌一口,天哪,灼燒感從喉嚨延伸至胃部,食道幾乎被燒壞了,她用手撫撫胸口,緊緊閉着嘴巴,過了一會兒,悄悄呼出一口氣,勉強做出平靜的樣子。她也不是沒喝過酒,只是這次喝的太猛了,真的太猛了。喝酒而已有什麽好表演的,她為自己之前的幼稚舉動感到汗顏,接着又被自己的自省精神感動了,以一種充滿優越感的眼神望着季宗佑,說:“慢慢喝,不要逞強。”

季宗佑頗為贊同地點頭一笑,又端起一杯一飲而盡,且并不掩飾自己的挑釁意味。

姜九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他,然後端起酒杯,努力喝,目光釘在他臉上。

事實證明,季宗佑簡直是酒桶,她贏不了他。她放下酒杯,說:“……你幹嘛跟我過不去?我想一個人靜靜,你走。”

季宗佑頭偏向一旁,很快又轉回來,注視她,說:“小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逃避。”

姜九很煩:“我逃避什麽了?”

“無論什麽,面對它。”

“我現在不想面對你,想逃避你,你要不走,別說話,影響我喝酒的心情。”姜九覺得頭有點發暈,她直視季宗佑,他的臉在她眼裏稍顯模糊。

季宗佑把酒杯遞到她手裏,示意她請便。

姜九根本不勝酒力,她很快就醉了,頭暈目眩,意識也有些模糊了,季宗佑扶她起來半拖半抱把她送到車上,安置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稍微調低椅背。她閉着眼睛,側頭半躺着,安安靜靜,睡着了一般。

季宗佑沒有發動車子,他側頭凝視她,車廂裏燈光有些昏暗,但因為距離夠近,他依然能将她看得清楚,她的唇飽滿而又嬌豔,她的頭發烏黑,有一縷覆在唇邊,襯得她比往日多了幾分溫順柔弱,還有幾分妩媚。

忽然他聽到她呢喃似地說:“宗佑哥,你說我的,我都認。姜伍為什麽打架我也知道。但我不想聽你們的,我不會送東辰哥去療養院,我一輩子守着他……誰要送他走,我咬死誰。”

說完這句話,她很快就陷入了睡夢中,呼吸變得很輕很輕,如微風拂過羽毛。

他凝望她,有些後悔自己說了先前那番話,說她一意孤行照顧鄭東辰其實是為了減輕自己心裏的罪責,圖個心安,但卻葬送了自己的生活和未來,一并連姜伍也被波及,得不償失。

他幾乎從未如此武斷過,自己也意外怎麽會突然情緒失控至此,難道僅僅是因為姜九不聽他的勸,不肯送走鄭東辰,鐵了心要把一生賠進去,他急了,怕了?

他不甚清楚。就像他不清楚姜九先前情緒激動跳下車,僅僅是因為被他戳到痛處,激起怒火,還是陷入了一種困惑迷亂的狀态中,無力自救,所以倉皇逃離?還是另有原因?

他轉過頭,将視線投向車窗外,黑夜籠罩小巷,如幽深的井。

**

姜九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個穿着白色真絲睡袍的端坐的身體,袖管至手肘處,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臂,手指修長,指甲上塗着乳色甲油,薄薄的一層,幹淨淡雅。目光沿着手臂向上,看到一張輪廓圓潤的臉,皮膚白而細膩,如花瓣,如美玉;海藻般的長卷發自然垂落胸前,如一團烏雲,有一種厚重的美感。

姜九側臉枕在枕頭上,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驚醒過來,噌地一下起身坐起,瞅着坐在床邊的女人,驚魂未定、滿腹疑問地開口道:“嫂子好。”白娉婷幹什麽坐在這裏看她睡覺?

“你醒了?”白娉婷笑容親切充滿善意,“你昨晚醉了,宗佑擔心你沒人照顧,就帶你回來了。我來看看你昨晚睡得好不好,順便叫你起床。”

待在陌生的房間裏,坐在陌生的床上,姜九渾身不自在,她說:“睡得挺好的,就是剛才差點被你吓暈過去。呵呵,我膽子比較小。”

白娉婷微微一笑,轉了話題:“昨晚的事我聽宗佑講了,真的很抱歉,需要我做什麽,你盡管開口。等吃過早飯,我和你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姜伍。”

姜九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嫂子,你不要放在心上,這事姜伍也有錯。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搞得那麽麻煩。”

兩個人又客客氣氣地聊了幾句,白娉婷起身出去了。姜九下床去洗漱,想想剛才白娉婷一言不發坐在床邊的樣子還是覺得怪怪的,不由得對着鏡子打了一個哆嗦。

樓下餐廳,季宗佑身着家居服,獨自坐在餐桌旁看當日的報紙,姿态閑适而又專注。

白娉婷緩步走過去,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問:“小九怎麽還沒有下來?”他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報紙。

白娉婷在他對面坐下來,說:“已經起來了。剛才我們聊了一會,耽誤了一點時間。”後一句很像是在解釋。季宗佑繼續盯着報紙,但神色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以前并沒有特別注意過白娉婷說話的方式,此刻他聽在耳裏只覺得稍顯刻意了。

白娉婷又說:“我和姜九商量過了,她同意我去醫院看望姜伍。”

季宗佑回應道:“嗯,那就去吧。”

姜九從二樓下來,季宗佑剛好看完了報紙,擡頭看了她一眼說:“過來吃飯。”

“起晚了不好意思哈,我罰我自己多吃一碗飯好了。”她臊眉耷眼地走過去,坐在白娉婷旁邊。她是真的覺得不好意思,第一次睡在人家家裏還起晚了,讓主人等她吃早飯,丢不丢人。

季宗佑嘴角微微彎了一下,沒有特意回應她。白娉婷看了他一眼,默默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席間,未來的女主人和男主人幾乎都不說話,只聽見客人時不時贊嘆:“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這個好好吃。”

季宗佑看看她,氣定神閑地說:“菜是阿姨做的。”言下之意這些菜不是未來女主人做的,不必奉承。

姜九不明所以,笑道:“阿姨廚藝真好,真的好吃。”

沒辦法,她就是這麽一個人,吃到什麽好吃的,一定要跟共餐的人分享感受,若要叫她食不言,她八成會憋死。

季宗佑又是微微一笑。

這時,白娉婷說:“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我去準備一下。”

姜九吃飽喝足帶上阿姨為姜伍他倆準備的飯菜準備出門了,白娉婷還沒有準備好,也不知道在做什麽。季宗佑看出她等着急了,對她說:“姜伍他們恐怕餓了,讓司機先送你去。”他并不去催白娉婷。對未婚妻真是體貼。姜九用眼神向他表示贊賞。

姜九帶着飯盒到了醫院病房,見姜伍靠坐在床頭,悶悶不樂,對她也愛答不理的。

“差不多得了,知道你腦子差點殘了,這不我也在盡心盡力伺候你嗎?你好歹也給我點面子。”姜九把盛好的飯從桌子上端起來送到姜伍嘴邊。另一張床上,姜伍的朋友端着飯碗吃得津津有味。

姜伍沉默着,過了一會,擡起頭死死盯着姜九,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問:“宗佑哥馬上就要結婚了,你打算怎麽辦?”

姜九懷疑他的腦子真的殘了,簡直莫名其妙,她說:“什麽怎麽辦?宗佑哥結婚跟我有什麽關系?”

沒想到姜伍語出驚人:“宗佑哥說過他願意娶你。”

這說的是哪的話?姜九一臉茫然,不經意轉頭,瞥見季宗佑和白娉婷站在病房門口。

☆、死不承認

?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季宗佑,每一道目光都有着不同的含義。

姜伍梗着脖子,一副倔強勇敢的神情,簡直像幹了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情。姜九則提着一顆心,生怕他們其中一個會走過來給姜伍一個耳光,警告他不要亂說話。姜九把目光從季宗佑臉上轉向白娉婷的時候,內心的擔憂又加重了。

季宗佑不回應任何人,他面無表情走進來,在沙發上落座,姿态閑适。外人看來他無動于衷,而事實上姜伍的話激蕩了他的心。這樣的話他可曾說過?他想起來,他說過的。

回憶席卷而來,猝不及防。

最先出現在他腦海裏的,是漫山遍野茂密濃綠的樹,在狂風中撕扯搖擺,如波濤洶湧。

天昏地暗,山雨欲來。

畫面一轉,他已在山間小道上了,前方不遠處,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拎着裙擺,光腳奔跑,一面回頭喊:“宗佑哥,你快點,妖怪要來了。”

天空烏雲遮天蔽日,翻滾湧動,宛如幻境,仿佛真的會有妖怪從天而降,收了那個小妖精。

姜九賣力向前跑着,大蓬大蓬的綠草和灌木在她腳邊延展至天際,她大笑着,笑容映得整片天空都亮了。

他望着她,第一次意識到當初的那個小女孩如今已經長大了,開始有男生追求她了,他沒記錯的話,那個男生叫鄭東辰,他暗中調查過對方,發現其與一個富婆有來往,人品可見一斑,這樣的人他斷不會允許姜九與之交往,只是如何說服她,他還沒有把握。

她仍自那樣笑着,他感到自己的心因她這樣的笑容而充盈滿足,草木的氣味混合着空氣裏的水汽一齊湧入他的鼻腔,他只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暢,他的腳掌仿佛釘在地上,再挪不動步子,一時之間,竟忘了身在何處。

他被落在了後面,姜伍長手長腳跑在最前面,手臂亂揮,嘴裏呼呼喝喝,顯得興奮又緊張。他愣神之際,一襲紅裙飄至他眼前,姜九一手挽住他,另一只手拎着裙擺,一側的裙擺緊貼在小腿上。“是不是妖怪要來,把你吓傻了。快點,快點,下雨了,下雨了。”

跑了沒多遠,大雨傾盆,沖刷山野。三個人被澆透了,渾身濕冷。姜九的裙擺濕答答地黏在小腿上,讓她跑起來顯得束手束腳,腳步也淩亂了,一不留神,她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後仰過去,季宗佑也差點被她扯倒在地,試圖扶住她,卻還是晚了一步,她一屁股跌坐在泥水裏,紅裙子污了一大片。她狼狽的模樣逗笑了姜伍和季宗佑。她氣急敗壞地抓起裙擺擰一把水:“肯定是天上的妖精嫉妒我太美。”

話一出口,姜伍大笑起來,笑得差點癫狂。

姜九抓着季宗佑的衣袖,伸腳踹姜伍一下,“什麽意思你?”随着話音落地,腳上的涼鞋也甩了出去。

眼看雨勢沒有停歇的意思,季宗佑蹲下身,幹脆利落地說:“上來,我背你回去。”

季宗佑牢牢托着姜九往前跑,腳步又快又穩,姜伍在一旁小心地護着她。

回到季宗佑的公寓,姜九在洗澡前,先裹着毯子發表了自己內心的感想,她說宗佑哥背着她的時候,讓她覺得自己像大熊貓一樣珍貴,這一跤讓她感受到了人間至美至純的真情,實在是太值得了。她雖然被冷雨凍得直哆嗦,心裏卻是一陣暗爽。

那一場雨并沒有給兩個男人帶來什麽影響,不過姜九畢竟是女孩子身體相對比較弱,到了晚上就發起了燒。

季宗佑徹夜未眠,守在她床邊,一遍遍替換涼毛巾為她敷額頭,為她擦拭脖子,腋下和手臂,時刻觀察她的體溫。等到天亮,她的體溫終于降了下來,睡得很安穩。他感到有點累,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望着她的臉,大腦陷入一片空白,意識不知飄到了哪裏,連姜伍走進來都沒有察覺。

“宗佑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回神,看着姜伍,微微颚首。

姜伍說:“如果沒有白娉婷,你願意娶我姐嗎?”

“這種問題不能随便問。”

“如果有可能的話,你願意娶我姐嗎?”

少年的眼睛如天上的星,執着地發着光,光芒純粹而又明亮,在這光芒之下,一切都無處遁形。

他點頭,他只能點頭,“如果的話,我願意。”

他站起身,挺了挺脊背,邁步走出門去。

與姜伍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拍了拍他的肩,對他說:“天亮了,我得去睡會兒。等你姐醒了,告訴她我要和她談談。”談談她和鄭東辰,關于這件事,他們兩個男人已經達成共識。他鎮定自若的語氣也表明了他說過的話已經翻篇,他不會放在心上,事實也證明,他睡一覺之後就忘了。

然而,說過的話就是說過了,輕易抹不掉的。

時隔四年後,他終究還是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病房裏安靜極了,沒有人動,也沒有人說話,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他回應,尤其白娉婷,她坐在離他不遠的椅子上,始終注視着他,眼神很平靜,整個人卻是繃着的。任誰都看得出來,如果季宗佑當着她的面親口承認,她就能不顧顏面立刻沖過去把他撕了,順便也撕了姜九。

季宗佑定了定神,正待說話,白娉婷卻忽然站了起來,有意要阻止他說話似的。她轉過身,盯着姜伍問:“你宗佑哥真的說過這樣的話?”

姜伍嘴巴緊緊抿着,左右為難,又不想認慫。

姜九擔心姜伍撐不住,又信口胡說,趕緊接過話茬:“當然沒有。宗佑哥是什麽品味,嫂子你是知道的呀……”

“說過。”季宗佑打斷姜九,這兩個字說出口,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白娉婷臉上風雲突變,他又補充,“玩笑話而已。”

玩笑話,當不得真。他用這樣輕巧的一句話,粉飾太平。

白娉婷愣了一會兒,溫柔地笑了:“你真是,這樣會吓到小九的。”她轉頭對姜九說:“小九,辛苦你好好照顧他們兩個。我和宗佑要到我哥那裏去一趟,你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就打電話給我們。”

姜九目送季宗佑和白娉婷走出病房,心裏充滿了對白娉婷的羨慕和欣賞,大戶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怎麽人家說話做事就那樣得體大方,讓人如沐春風呢。再看看……她心裏有個箭頭指到她面前又拐了個彎——再看看自己的親弟弟,姜家的男子漢,就知道給她丢臉。剛才真的好險,萬一白娉婷發火,她保不準會打斷姜伍的腿。

左牧拎着熱水壺回來,碰見季宗佑和白娉婷,只簡單打了個招呼。走進病房,他感覺到氣氛有點異常,看看姜九再看看姜伍,前者垮着臉,後者也一臉憋悶。他正要開口詢問,聽見姜伍說:“左牧哥,你認為宗佑哥是那種随便開玩笑的人嗎?”看姜伍的神情顯然是想從他這裏尋找認同感,他一時有些糊塗,不明白姜伍為什麽這樣問,不過他認為這個問題是無可厚非的。

他說:“不,不随便。”

話音剛落,就見姜九一巴掌拍在姜伍頭上。

姜九說:“都這樣了還不消停。”

☆、東辰他媽

? 從市立醫院到白家住宅,橫跨半個城,車程半個小時左右。這一路上,白娉婷一言不發,季宗佑也沒有說話,他看出她情緒不好,或許他應該說點什麽,以示安慰,轉念又一想,實在也沒有什麽好說的,說多了反倒有欲蓋彌彰之嫌。

到了白家,還沒落座,白孟凱已然在自己妹妹的臉上看出了端倪:“你們兩個鬧矛盾了?宗佑你該不會對我妹妹家暴了吧?”

不等季宗佑開口,白娉婷嗔道:“哥,你瞎說什麽?”

保姆端了茶點上來,白娉婷端起一只骨瓷杯喝一口茶,對白孟凱說明來意,希望他帶着妻子的表弟到醫院去賠禮道歉。

白孟凱一手搭在沙發背上,輕敲手指,看着季宗佑說:“賠禮道歉是應該的,年輕人沖動不懂事,也該受點教訓。被打傷的叫姜九?”

“姜伍。”季宗佑說,“姜九是我妹妹,是姜伍的姐姐。”

白孟凱哈哈一笑:“搞混了,姜九這名字乍一聽以為是男人。……老爺子資助的那姐弟倆對吧?要說老爺子這心底也真是善良……”

白孟凱後面又閑扯了些什麽,季宗佑全沒聽進去,他只注意到他說姜九的名字像男人。這讓他想起來,多年以前,過年的時候,他接他們姐弟倆到季宅過年,路上他問姜九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姜九說是媽媽随意給取的,取名太嬌貴怕不好養。姜九說,就因為取了這樣湊合的名字,她才長得這麽皮實,吃得下睡得着。她語氣輕松,像講一個笑話,而他聽着卻只覺得命運太不公平,十幾歲的孩子,失去父母庇護,像野草一樣活着,活得辛苦,百煉成鋼。

白孟凱留他們兩個吃午飯,妻子回了娘家,他一個人作陪。飯桌上,季宗佑和白孟凱随意聊着生意上的事,白娉婷默默地吃東西,極少說話,連一個笑容也不肯配合。白孟凱終于放下筷子,正視她:“婷婷你是不是有心事?不如哥替你安排出去玩幾天?”

這句話有了明顯譴責季宗佑的意味。季宗佑側頭平靜地看一眼白娉婷,夾一點菜擱在她面前的碟子裏,說:“好好吃飯,有什麽事吃過飯再說。”

白娉婷似乎有點無奈,笑了笑,說:“你們兩個大男人幹嘛一直關注我呢,我并沒有什麽。哥,你再婆婆媽媽我就不吃飯了。”

午飯在稍顯尴尬沉悶的氣氛中結束,季宗佑告別白家兄妹,獨自到公司去。

進了辦公室,左牧敲門進來,向他彙報關于海外項目投資情況,季宗佑認真聽完給出意見後,轉移了話題:“左牧,今天的事我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左牧跟了他這麽久,自然懂他的心思,今天在醫院姜伍的話讓白娉婷有了想法,加上之前他忘了他們的紀念日,于情于理,他都該示以安撫。而這些年,他每次要哄白娉婷高興都需得左牧抓耳撓腮幫他想辦法,所有聽過見過的浪漫橋段,都被左牧搬來交過差,有一些簡單易行的,季宗佑倒也願意照做,比如送花吃西餐看電影,稍微需要投入感情做的事他一律拒絕,耗費精力,他力不從心。

對于左牧而言,再沒有什麽差事比這更讓他為難。

左牧認真想了半天,并沒有想出什麽好點子,只有一個勉強算及格的方案,他說:“不如就用錢,這是最簡單直接也最保險的方法。”

季宗佑仰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肘,一手輕撫眉心,微微點頭。左牧繼續說下去:“女人都喜歡大牌衣服和珠寶,白小姐雖然不缺這些,但也絕不會嫌多。”左牧戀愛經驗并不算豐富,但為了更好地為季先生辦事,他不得不盡可能地多多琢磨學習。

**

商場樓下的小街口有賣椒鹽芝麻餅的,香味彌漫,引人垂涎。姜九要了一塊餅,抹了辣椒,加上鹹菜和鹵豆皮,咬一口齒頰留香。她站在烙餅的爐子旁,邊吃邊看老奶奶烙餅。

“奶奶,我小時候吃過這樣的餅。”媽媽離開前,最後一次給她和姜伍烙了餅,很多,放在冰箱裏,吃了很久,味道都有了輕微的變化。有一次,季宗佑來看他們,她和姜伍正吃午飯,一盤青菜,一盤番茄炒蛋,主食就是芝麻餅。出于禮貌,她招呼季宗佑:“哥,你吃餅嗎?”她做好了準備會被季宗佑拒絕,但他并沒有,他接過餅沉默地吃了起來,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細細品味似的。

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姜九回過頭,看見鄧蔻蔻,她臉頰兩側垂着閃亮的耳墜,腦袋一晃一晃的,笑吟吟看着她,說:“九九,我來啦。你怎麽想到約我逛街了,是不是想我了?”聲音甜膩讓人受不了。

鄧蔻蔻慣會撒嬌發嗲,常常不分場合不分對象,有時弄的人萬分尴尬,姜九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曾經就這一點毫不客氣地批評過她,她又覺得委屈,只是表示友好嘛,哪裏錯了。姜九也只好忍着一身雞皮疙瘩和她來往。

姜九用紙巾拭掉嘴角的芝麻粒,說:“鄭阿姨快要過生日了。你幫我想想送什麽禮物比較好。”

“好孝順的兒媳婦兒哦。”鄧蔻蔻将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拖得長長的。

“過獎。”姜九拽住鄧蔻蔻的胳膊朝商場入口走去。

鄧蔻蔻甜美的外表下,有一顆偏于理性的心。她這樣嘲諷姜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說下輩子也賣給鄭家當童養媳才叫功德圓滿呢。姜九跟她也說不清楚,索性不說,省勁省心。

珠寶專櫃,姜九正專注地欣賞玻璃櫃櫥裏面的翡翠戒指,忽然感覺到鄧蔻蔻在使勁戳她,她擡頭疑惑不解看看鄧蔻蔻,鄧蔻蔻兩眼放光看向別處,看着看着兀自笑起來,然後撇下她就走,走了幾步回頭看她沒跟上,又折回來挽住她的胳膊,小聲嘀咕:“你好沒有眼力勁兒哦,宗佑哥在那邊啊,我們趕快過去打招呼。”

季宗佑攜未婚妻白娉婷橫掃各大珠寶專櫃,而白娉婷則一副這些小玩意兒不過買來戴着玩兒的姿态,輕松随意,惹人眼紅。

鄧蔻蔻一個勁兒地瞄白娉婷手裏的紙袋,那餓狼撲食的眼神讓姜九覺得尴尬,很想甩下她獨自走開。那是人家買給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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