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貝貝的笑容僵硬在臉上，目光從起初的溫柔慢慢迸發出別的情緒，趙美善看似平常随性，而瞳孔裏也流淌着別樣的顏色。

兩個女人就這麽波瀾不驚地看着對方，過了多久沒人計算過，只知道，有一只黑色的鳥，像極了烏鴉，從她們頭頂飛過，不懼寒冬雨天，落在遠處的一塊墓碑上。

“你都知道了。”笑容迅速褪去，陳貝貝的五官呈現出冰窖般的光澤，讓看到的人都不禁打哆嗦。

趙美善随之一笑，臉轉向墓碑，上面的兩張黑白照已經有些陳舊。

“楚大哥，楚大嫂，真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竟然還能有機會遇到你們女兒，而且還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相處了這麽久…”趙美善兀自說道，“她現在過的還不錯，你們走之後，她被一對美國夫妻收養，教育的各方面都非常優秀，現在還是我兒子的女朋友呢！說到這，我都不禁覺得，緣分啊，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呵呵…”陳貝貝刻意将冷笑聲提的很高，“趙美善，既然你都已經知道我是誰了，何必還要再繼續演下去呢？”

“貝貝，哦不對，我應該叫你嬰嬰才是，”趙美善跪在黑色塑料袋上，側頭看着陳貝貝的目光很深，“從昨晚我在葉峰手機上見到他的下屬調查你爺爺奶奶，追蹤到你大伯楚俊峰的住所，正好撞見你從他家裏出來的照片時，當時我還在納悶，你為什麽會和他認識？你們原本是兩個完全不相幹，兩個世界的人…也不知道是為何，我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一個想法，那是一個深埋在我記憶很深處的名字，記得你爸媽出事那會，我在殡儀館外遠遠見到過你一次，聽到大家都親切地稱呼你為‘嬰嬰’，嬰嬰…”趙美善微笑着喃喃自語，“你爸爸果然是個才子啊，嬰嬰，給你取這個名字無非就是希望你能一生都如同嬰兒一般純真快樂。”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麽？”原來如此，原來是昨晚從大伯家出來後被葉峰的眼線看到了，這麽說來，難道葉峰也知道自己和楚俊峰認識了？這個趙美善會不會什麽都跟他說了？

不對，不會的，她不敢，她維護了幾十年的慈母形象，剛剛才因為過去的灰色歷史被揪出來轟然倒塌，即便葉峰也已經選擇忘卻不計較，她也不敢在他面前說到這件事。

因為，只要她敢說，那葉峰一定會向她問起，為什麽我早就知道她是誰，卻一直裝作不認識的緣故。

她解釋不了，編不出合理的理由。

“當時就有個莫名的聲音在跟我不斷地重複：貝貝、嬰嬰、貝貝、嬰嬰…”趙美善還原起當時的驚詫樣，“貝貝兩個字不就是嬰字的上半部分嗎？下面是女，你不就是女生嗎？雖然我當時覺得自己的臆想好好笑，但卻始終忘不掉，後來，”趙美善眼瞳收緊，“我打開了許多年都沒有用過的qq空間，找了半天才找到你爸爸生前的qq空間，在他的相冊裏找到了你小時候的照片，”趙美善站起身，朝陳貝貝走近，又露出那副慈愛的面孔，陳貝貝忍不住犯惡心，“你和你小時候根本就長得一模一樣啊，根本沒有受到西方國家的影響，五官還依舊有着東方女孩的活潑可愛，充滿了靈氣。”

說着，趙美善沒有撐着傘的那只手就要朝自己摸過來，陳貝貝用力打開。

“趙美善你惡心不？你很喜歡演戲是嗎？是不是因為我陪你演了太久，入戲太深，抽不出來了？”

“貝貝，你能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麽嗎？”趙美善不禁感到好奇，“導致你這麽厭惡我？”

“呵，我都知道什麽？”陳貝貝瞳孔一緊，“你覺得我應該知道些什麽？怎麽？開始害怕了？”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有些什麽誤會…”趙美善收回目光，停頓了幾秒，繼續道，“我今天約你到這裏來，沒有跟葉峰說，他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就只是想我們私下好好聊一聊，你來之前我就在猜，你應該早就知道我認識你爸爸了，卻一直都沒有說過這件事，并且隐瞞了下來，貝貝，你在盤算着什麽？”

“哼！”陳貝貝莞爾一笑，挑着眉以俯視的姿态看着趙美善，“我在盤算什麽？你這麽聰明，應該能想得到吧？”

“貝貝，如果你不願意好好跟我聊，一直以這種方式說話的話，我想我們之間的誤會永遠都不可能解開的，”趙美善依舊擺着那副啥都不知情的表情，“你是不是聽你奶奶說過什麽了？她都跟你說了啥？”

“我需要聽她跟我說嗎，趙美善？”陳貝貝實在是受不了眼前這個女人裝模作樣的嘴臉了，“你曾經做過些什麽事情？又造了什麽孽，還用得着別人來闡述？你自己心裏難道不應該最敞亮最清楚？我告訴你吧，那個李鳳芬也是我安排來的，為的就是把你醜陋不堪的一面，在你兒子面前揭開。”

“你！…”趙美善驚詫地看着陳貝貝，一時無言，她轉動着眼珠，然後又深深地注視着陳貝貝猶如刀片的雙眼，良久，才緩緩反應過來，“你、你做的這些事情，是為了報複我？”

“是的，你說的沒錯。”陳貝貝聳聳肩膀。

“那…那、那你、你接近葉峰，也是為了報複？”趙美善恍然大悟，嘴也不禁張開，“你根本就不喜歡他？！你回來所做的這一切，完全是為了報複我？！”

“是！”陳貝貝絲毫不否認，回答的果斷幹脆。不過，提到葉峰，心裏還是吹過一絲涼風。

“那、那你的眼睛呢？”趙美善繼續追問，“你不是能看見鬼嗎？”

“呵呵呵，”陳貝貝冷笑不止，“你還真信了哦？這麽聰明歹毒的女人如你，如果我真能看見鬼，那那些因你而受害，包括我爸媽豈不是夜夜纏着你？我要真能看見鬼，難道不會看到這些？”

“貝貝！”趙美善大喊道，“什麽叫因我而受害？還有你爸爸媽媽！他們是車禍去世的，跟我有什麽關系？你怎麽能這麽說！”

“我怎麽就不能這麽說了？”陳貝貝朝趙美善怒吼，臉色大變，“對！人人都知道我爸媽是因為車禍而死的，是！沒有錯！可是，那是造成他們去世的根本原因嗎？呵呵，你以為騙得過別人，就能騙的了我？！”陳貝貝窮兇極惡地靠近趙美善，身上凜冽的火焰恨不得将她燒成灰燼，“若不是因為你這個惡心不要臉的女人插足我爸媽的婚姻，在其中用了什麽卑劣的手段，我爸媽可能會在夜路駕車的途中争吵到甚至動手，最後跟對面的貨車相撞，車和人落下山崖而亡？你竟然還敢在他們的墓碑前滿嘴跑火車，不停地撒謊？你這個女人真的是夠極品的啊！”

趙美善紅着眼，嘴角抽動着聽完了陳貝貝的話，胸口上下起伏的越來越快。

“所以，這些都是你所知道的？所以，你認為是我害死了你爸爸媽媽，你要來找我報仇？”趙美善一字一句地問道。

“沒錯！無數次，無數次當你幸福快樂地站在我面前，我真想拿起菜刀就往你頭上劈，可是我忍住了，不，我不能讓你這麽痛快，這樣多沒意思，而且還會葬送我的下半輩子，太虧了，到頭來，只是死了你一個趙美善，而我們全家都沒了。所以，我會讓你好好地活着，但卻要讓你痛不欲生，就算是死，也不會給你一個痛快，我要讓你最在乎、最愛的人，因為你，而嘗盡這個世界最殘酷和痛苦的酷刑！”陳貝貝冷冷地仰起頭，“怎麽樣？對我的安排還滿意嗎？”

趙美善突然苦笑起來，她不停地搖着頭，頭越垂越低，還一邊嘆息着。

“貝貝，我就只跟你說一件事，”趙美善用力地閉緊眼睛後睜開，雙眼閃着淚光，“當初我的确是介足了你父母的婚姻，不過，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就算當着你爸爸媽媽的墓碑前我也敢這麽說，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而且你爸爸把你，和你媽媽隐藏的特別好，好到我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他已經結婚的痕跡。”

“別再編了！趙美善，你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陳貝貝咆哮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好不敢承認的？到現在你都還要繼續跟我演下去？！”

“我沒有演！！”趙美善也跟着咆哮起來，手指着墓碑，“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這個世界上任何的毒誓，只要你願意聽，我都敢立誓！！關于你和你媽媽的存在，都是在他們出了車禍之後我才知道的！”趙美善用力吸着鼻涕，“貝貝，你要是不相信，還有一個人可以為我證明，你去問你爺爺，你去問他，這整件事他是知道的，你爸爸去世之前有跟他坦白過，并不是我惡意介足你父母婚姻，在你爸爸認識我之前，他和你媽媽就已經不和了，所以才會在跟我在一起時，跟我說他是單身，而且還單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