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着內心翻滾不止的難過，陳貝貝使勁咬着下唇，抽出一只手擦掉眼角的淚，葉峰朝她點點頭，不忍地別過頭望向窗外。

陳貝貝将雙手搭在肖震的後背上，輕輕地上下撫摸。

“大肖，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了嗎？你看看我，我是貝貝啊，陳貝貝。”

肖震雙手抓着她的雙臂，松開懷抱，又仔細地盯着陳貝貝看了好久，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退過，站在他身後的幾名醫護人員，還有剛從電梯走出來的保安都沉默地看着眼前這一切，他們每天都會接觸許許多多的病人，但衆多病人之中卻從沒有哪一個像肖震這樣的。

“陳貝貝？”肖震竟然偷笑起來，拍了下她的腦門，“珍珍你咋跟貝貝一樣喜歡開玩笑了？你怎麽可能是陳貝貝？她是大葉的女人，這我難道會弄錯？你就是王珍珍，我的珍珍！”肖震嘴邊的酒窩更深了，“珍珍，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陳貝貝啞口無言了，到底要怎麽說，怎麽回應肖震這滿心幸福的笑容，以及那雙充滿期待的目光？

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陳貝貝眼中分明閃着淚光。

陳貝貝深吸口氣，握緊肖震的雙手，苦澀又複雜的揚起嘴角，“嗯，你覺得幸福開心就好！”

肖震露出那排整齊潔白的牙齒，一如第一次在etting見到他時般明媚，他将陳貝貝耳邊的發絲溫柔地撩到一邊，手指在她的臉頰上慢慢劃過。

“珍珍，你說它是女孩還是男孩？我是這麽想的，如果是女兒的話，你可以教她彈琴跳舞，兒子的話，我可以教他畫畫打籃球，你覺得怎麽樣？”肖震說的眉飛色舞，每一個字都充斥着幸福甜蜜，在醫院走廊盡頭的窗臺邊，每個人看起來好像都在為他開心，但真正開心快樂的，也只有他一個了。

“嗯！好，你說了算，都聽你的！”陳貝貝努力咽下嗓子裏不斷升騰起來的哭腔，明明心裏難過的要死，卻還要裝作幸福快樂，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要把這麽艱難的事情交給自己來完成？

“珍珍，走，我們回家吧！”

肖震反握起陳貝貝的手，欲拉着她準備往電梯方向走，剛轉過身，身子突然一下就靜止了，他臉上的笑容也在同一時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茫然，緊接着他忽然回頭，看了眼自己牽着的手，目光迅速轉移到陳貝貝還挂着笑容的臉上。

然而此時，她裝出來的笑容也開始有些僵硬。

因為肖震臉上這會竟出現了一種變幻莫測的怪異神情，他的瞳孔裏好像載着一池死水，帶着許多種情緒，怨恨嫉妒傷痛憤怒…

他用力甩掉陳貝貝的手，然後朝她撲過去，雙手鉗住她的肩窩，聲音瞬間提高了無數個分貝，并且眼睛裏的死水也在這時活了起來，開始噴薄而出。

“陳貝貝！珍珍死了！！珍珍死了你知道嗎？她是去找你的，她在你家呆的好好的，你為什麽不看住她，為什麽這麽晚了還要讓她出去？！她到你家的時候都跟你說了外面有人在跟着你，你為什麽不報警？！”

肖震怒吼道，在場的人全都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吓壞了，兩個保安趕忙上前去拉開他，但他的手好像插進了陳貝貝脖子裏的皮膚般，任他們如何拉扯，都無法将他拉開。

葉峰立馬上前握住肖震的手臂。

“大肖，你瘋了嗎？！珍珍的死我們都很難過，可你也不能怪貝貝啊，她怎麽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大肖，你冷靜點！”

大肖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瞥向葉峰，“葉峰，你我多少年的兄弟了，你讓我冷靜點，你覺得我能冷靜的下來嗎？別人也許不知道，難道你還不清楚？我等了珍珍多少年，多少年了？！好不容易盼到她，跟她在一起，好日子才剛剛開始，結果她…”眼淚和口水噴了陳貝貝一臉，但她已經完全沒心思去理睬這些，被肖震鉗住肩膀的疼痛也弱化掉了，她震驚又難過地看着肖震，都不知道該說什麽。“結果她開開心心地去找你女朋友，最後卻死在那冰冷的河水裏，葉峰！我問你，要是陳貝貝也這麽死了，你能冷靜的下來？！”

“肖震，你在胡說八道什麽？！”顯然，葉峰被肖震最後一句話逼得發怒了。

陳貝貝的右手連忙拉住他的衣角，葉峰頓了頓，也沒再說話，臉色難看到無以複加。

肖震又扭過頭看着陳貝貝，眼神跟刺向肅虎的那把刀一樣鋒利。

“你說話啊？陳貝貝，你怎麽不說話了？你是覺得無話可說嗎？啊？！”

陳貝貝哽咽不止，心疼地注視着肖震，“大肖，我知道你很心痛，我知道你很埋怨我，我也好恨我自己，那晚如果我及時拉住珍珍，不讓她出去，就不會發生這件事了，可是，可是…我真的，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大肖，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希望死的那個人是我…”

“可是死的人不是你？不是！”肖震咆哮道，鼻腔都在往外冒粗氣，“兇手明明是在跟蹤你的，要不是因為你，珍珍都不會死！她都不會死你知道嗎？！她就是你的替死羔羊！！！”

一個拳頭突然掄到肖震幾近變形的臉上，他的整個身體摔倒在地上，嘴角挂起一絲鮮血。

葉峰站到陳貝貝跟前，額頭冒着青筋。

“肖震！你是真的瘋了嗎？！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嗎？這件事跟貝貝有什麽關系？她怎麽會知道肅虎在跟蹤她？這些不都是在事情發生之後我們才知道的嗎！你怎麽能怪到貝貝頭上？！”

肖震低垂着眼睛，蜷縮着身子快速移到牆角，他用雙手抱住雙膝，肩膀腦袋都在微微發抖，他眼中那池死水慢慢恢複平靜了，臉上的熊熊火焰也熄滅，他的嘴角好似在抽搐着，又像在小聲念叨着什麽。

那名年紀最長的女醫生搖搖頭朝葉峰遞了個眼色，接着蹲到肖震跟前。

“怎麽了？你是不是覺得累了，要不我們回去睡會覺休息一下？有什麽事情醒了再說？”

肖震偷偷看了眼女醫生，然後幹脆将頭埋進雙腿間，像一個犯了錯的小男孩般竟開始嘤嘤抽泣起來。

陳貝貝無力地攤靠在窗邊，眼淚最終忍無可忍。

大肖。

他…真的…瘋了！

不是座高聳入雲，可以跟太陽并肩的山嗎？

怎麽說倒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