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十多分鐘後, 随着章又寧最後一句話說完，房間裏陷入短暫的寂靜。

沉默了片刻，齊學真問：“我可以把這些情況, 告訴大家嗎？”

章又寧當時就不幹了。

“你怎麽不講信用？”

另一個齊學真可是有着極強的契約精神, 絕不可能如此出爾反爾的。

齊學真一愣，輕笑道：“我之前說的就是要經過你的允許, 所以現在,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嗎？”

章又寧的怒氣慢慢地往擔憂上面轉換。

“我會成為小白鼠嗎？我告訴你，即使你們真拿我當小白鼠也沒用, 不到四個小時, 我就能離開這裏，以後大不了我永遠不回來就是了。”

齊學真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你在擔心這個？其實根本沒必要。不過……好吧，我就說，這些大部分是我剛剛想起來的, 這樣可以嗎？很多人的性命都系在我們的手上，總要盡力才能安心, 對吧？”

這話其實沒毛病, 章又寧受到的教育也讓她無法藐視人命。

她只是覺得, 為什麽這個齊學真, 和另一個, 差距會這麽大？

“好吧。不過你自己注意時間吧。”

－－

十多分鐘後, 章又寧随着齊學真進了一個很大的會議室。

裏面有很多的人, 個個神情嚴肅, 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式。

一端的大屏幕上，有很多小的分頻, 章又寧發現這些分頻裏，有好幾個是外國人。

這是全人類的災難, 國家十分大義地将信息與所有人共享。

兩人落座後，會場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們的時間非常緊張，所以就長話短說吧。”齊學真偏頭看了眼章又寧，“這是我的隊友章又寧，她和我一樣，能記起的東西都十分有限，所以我們只能把我們拼湊到一起的那些信息告訴大家。在陷入沉睡這段時間，我們，或許可以說是我們的意識，全部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無序的末世，文明崩塌，科技退步，從熱武器退化到了冷兵器時代。所有物種，包括一部分變異的人類，都将普通人類視為食物，所以有很多人類死去。我們猜測，這應該就是有很多人在睡夢中死亡的原因。”

全場嘩然。

然後有人問：“有辦法解決嗎？比如至少先保證這些人在另一個世界的安全？”

“無法保證。”

齊學真回答得十分幹脆，聲音冷冰冰的在大廳裏回蕩。

“我們大約三個小時後，就要再度回到另一個世界，所以這是我們要說的第一點，每隔十二天，我們會清醒一次，維持時間大約四小時，有什麽問題，你們要提前準備。”

有人驚呼：“你們還能再回去？”

齊學真點頭：“是的，我們兩個很快都要再度陷入沉睡，所以我們要說的第二點就是，你們現在可以将沉睡的那些人的信息發過來，我們會盡量記住一些人，如果在另一個世界碰到，我們會盡可能保護他們。不過那個世界，已經完全不利于人類在外界存活，我們現在生活在避難所裏，身邊只有不到四萬人，恰好碰到的幾率非常小，而且要我們記住這麽多人，也不現實，所以能救幾個，根本無法保證。這一點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話雖如此，所有人還是興奮不已。

陷入沉睡的可不都是普通人，今天開會的這些人裏，誰家手上沒有幾個重要的人物想要保住。

很快，就有人拿着一個平板弓着腰走過來，遞到齊學真面前，然後又被齊學真順手丢給章又寧。

“你先看着，盡量多記一些人。我現在要開會。”

章又寧心中暗笑。

他倒是聰明，順手就丢給了她，看，多自然。

真交給他看……

他記得個錘子啊。

人命關天，章又寧笑完，倒是低下頭，十分認真的看起那些人的信息。

用力記住了幾個人後，章又寧心中略微有一點點不是滋味。

因為被排在前面這幾個，都是某個方面的專家，那一排排履歷，簡直要閃瞎人的眼。雖然章又寧盡力記住的，只是他們的名字和樣子。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未知的災難面前，這些人活着的意義，可能也許的确比普通人要大。

就好像另一個世界裏，左良材他們也在極力保證鐘周那些教授的安全。

只是，普通人的性命，難道就不是性命嗎？

假如她不是開了外挂，現在醒着坐在這裏，或許她就像很多普通人一樣，信息被放在十分靠後的位子，甚至有可能根本沒機會被看到，更不要被記住甚至被救。

這時，她聽到齊學真說：“第三點，我要求t将我和章又寧單獨安排一個房間，不要和其他人一起沉睡。每隔十二天，我們會盡量一起回來一次，盡力帶來更多的信息。”

剛剛有一點點郁悶的情緒，因為這句話而減輕不少。

他還真是精明，如果不單獨安排一個房間給他們，下次醒來他怎麽有機會提前得知另一個世界的信息。

後面是問答時間，章又寧的注意力，全部在手上這個平板上面。

她想記住更多的人，這樣就有更多的人有獲救的機會，雖然這個機會真的很渺茫。

－－

還剩最後五分鐘時，章又寧躺到了床上。

她的身上接着很多監護的儀器，正發出平緩而有規律的聲音。

剛才只是給她接這些儀器，就來了很多人，接完了也不肯走，最後還是齊學真把人趕了出去。

沒辦法，現在的他們，搞不好已經成了全世界最重要的兩個人。

齊學真站在床邊，平靜地看着她。

“我還要晚八分鐘，也就是那邊的兩分鐘。”

“嗯。”

“過去自己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到。”

章又寧忍不住笑：“你忘了，在那邊我才是老大。”

這下齊學真也笑了，然後問：“記住了多少人？”

章又寧心情頓時沉重起來：“老實說，不太多，只能說大概有個印象。我做了一個小紙條，”她攤開手，示意給他看，“不過我感覺，可能帶不過去。”

齊學真笑着安慰她：“別太緊張，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他比另一個齊學真溫和得多。

章又寧被他的笑容感染，問了一個非常私人的問題。

“你多大了？”

“32.”

那應該和另一個齊學真差不多大。

“你的家人……”

剛才沒看到他和家人聯系，而以他的年紀，不說結婚生子，至少應該有女朋友了吧。

齊學真斂了笑，輕聲道：“說起來，我的情況和另外一個我差不多，不同的是，我有一個對我挺不錯的義父。然後，雖然年紀不小了，不過我還是單身。”

章又寧：“抱歉。”

齊學真一下子笑了：“這有什麽好抱歉的？是對單身狗的歉意嗎？”

章又寧想都沒想：“說得好像誰還不是單身狗一樣。”

兩人都笑了。

這時，章又寧想到一件事。

“我們回來前，殺了一個變異人首領，我剛才才想起，她應該是這邊一個殺人犯。我看過關于她的新聞。因為她是殺人犯，我可以心安理得，萬一她只是普通人呢？我們怎麽辦？”

還有她曾經一口氣殺了幾十個惡人，當時根本不知道，兩個世界的人，竟然有重合的。

以後她再碰到這些惡人，還能殺嗎？

齊學真沉默了一會兒，以一種極其肯定地語氣說：“該殺就殺。記住，這其實就是戰争。戰争就不可能不死人，我們要做的，是保證最後的勝利，才能救更多的人。哪怕你我也一樣。假如有一天，我在那邊成了變異人，你不需要手下留情，懂嗎？”

這個論調，終于有點像另一個齊學真了。

章又寧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不過，假如你真的覺得為難的話，就讓你的刀來做吧。”齊學真又道。

章又寧有點懵：“那也是你。”

“無所謂，隔了一個世界，我又沒有自己的意識，就按另一個我的行為準則做好了。對了，我想問一下，他的心裏，真的一條端口都沒有嗎？”

章又寧：……

你倆怎麽都愛問這個問題？果然是同一個人嗎？

章又寧猶豫了一下，在陷入沉睡前，留下了一句話。

“有一個，我。”

－－

房間裏很暗，因為窗戶完全被東西遮住了。

章又寧揉了揉眼睛，好幾秒後才完全清醒過來。

手心裏空的，果然沒能帶回那張紙條。

她記得回去前，是在齊學真的高鐵精神體內，大概最後精神體的落腳點在這裏，她才會穿回這個房間。

房間當然早已經荒廢，章又寧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了一眼。

這間房子位于小區的最邊緣，應該是2樓，窗戶外全部是樹木，有變異樹剛感覺到異樣，伸出樹枝，章又寧一開屏蔽，它們立即失去了目标，又慢慢縮了回去。

章又寧關上窗，在窗邊靜靜站着。

能穿回去，并沒有讓她感到開心，反而增加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不再獨立存在，而是和地球有着致命的聯系。

她從單純的殺怪賺錢，變成同時要肩負起救人的責任。

這個責任太重，章又寧感覺自己實在擔不起。

身後傳來一點動靜，章又寧回頭，正好看到齊學真收起了精神體。

他的身上，不再是整齊的軍裝襯衫，而是全身都被血染紅了。

兩人在昏暗中對視了片刻，齊學真一步步走到她身邊。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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