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51 章 下藥
秦洛把剛撿回一條命的裴尺素送到了濟仁堂, 俞燈山把過裴尺素脈象,确定她腹內孩子無事,又給她開了幾服保胎藥, 讓秦洛帶着她走了。
裴尺素住的地方是城西一所破院子, 裏頭兩間草房,一間睡房, 一間是堆滿了雜物的燒火房。睡房裏四壁透風,屋頂漏雨,地上坑坑窪窪, 積滿了水漬。床上鋪着一條褥子和縫滿了補丁的棉被, 漿洗得倒是幹淨, 顏色掉得發白。
秦洛熬好了安胎藥,端給她,她卻是不肯喝, 說道:“你們何必救我,今日我雖沒死,明日我一樣活不下去。早死晚死無甚區別, 費這事幹嘛。”
秦洛把藥給她擱在缺了一角的桌上,說道:“喝不喝随你。我只是看靈陌那丫頭好不容易把你救活, 若看你再死了,豈不可惜。”
他起身要走, 臨出門時,又回過頭來道:“采岚已經退親,你若活着,就還有可能嫁進李府。若是死了,那真是一點兒可能都沒有了。”
嵇采岚的眼珠果然動了動,半晌, 扭過頭來看着桌上的藥。
眼見時間已經不多,孫靈陌趁着一日無事,帶着丁修去城裏采買藥材種子。他們幾乎把整個京城的藥材鋪全都轉了一遍,那些在現代仍舊有跡可循的中藥不要,只買了在未來會絕種的一些草藥種子,每樣都分別封存在小袋子裏。
丁修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買這些東西,回去的路上問她:“孫大夫,你留着這些種子是做什麽?宮裏什麽藥材都有,不會短了的。”
孫靈陌就道:“我想看看自己種不種得活,所以買些。”
丁修信了她的話,說道:“倒是也對,這些草藥平素都是最難種活的,好多還都不容易買到。孫大夫若能種得活,以後就又是奇功一件呢。”
孫靈陌但笑不語。
馬車行駛到距離李府不遠處時停了下來,孫靈陌擡頭看了看,發現前面的路正被一群人堵着。
嵇老頭帶着一群花紅柳綠的姑娘浩浩蕩蕩堵在李府門口,臉紅脖子粗地跟裏面的人據理力争,除了讓他們把嫁妝拿出來外,還要他們另外賠償三千兩銀子,若是不賠,他就每天帶着姑娘們過來堵在門口,罵街罵到他們不敢有人露面。
李府雖然近些年沒落了,好歹還挂着個清流人家的名聲。見他們這幫人不依不饒,簡直跟地痞流氓一般,最後也只得把錢賠了。
李甄氏會跟嵇老頭結親,就是看中了他家滔天的富貴。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後悔得腸子都綠了,每日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哭天抹淚地跟兒子訴苦。
李忌言總忍不住想去看看裴尺素怎麽樣了,可自己被李甄氏絆着,總也找不到什麽機會去。
這日趁着出來給嵇老頭送錢,遠遠地看見一架馬車上坐着那日救了裴尺素的神醫。
他趁家丁們沒看見,朝着孫靈陌那裏跑了過來。
“多謝神醫救命之恩。”李忌言躬身道謝,又從懷中掏出一百兩銀票來,送到孫靈陌面前:“那日神醫走得匆忙,在下沒來得及給診金。今日有緣,還望神醫笑納。”
孫靈陌道:“這錢我收下了,你幫我送去給秦府那位少爺,讓他幫我轉交給裴尺素。”
李忌言一愣。
“我聽說裴姑娘過得艱難,”孫靈陌道:“她還懷着孩子,用錢的地方多,這一百兩恐怕也不太夠。”
她說着又從袖中掏出一百兩來,交到了李忌言手裏:“幫我一并轉交吧。”
李忌言徹底愣在了當場。
丁修晃動馬缰,帶着孫靈陌駕車離開。
回到醫官局後,孫靈陌又開始去找在現代早就失傳的醫書,打算到時候一并帶走。
下午寧妃宮裏的丫鬟巧玉過來取藥。那日風波後,皇上判了寧妃禁足,寧妃急火攻心,身體狀況急轉直下。吃了旁的大夫開的幾服藥,總是不見好,病情反更重了,巧玉只好用了孫靈陌那天留下的方子。
靈陌發現以後,故意朝她走了過去,說道:“怎麽,寧妃這麽厭憎我,竟然還願意用我的方子?”
如今的孫靈陌官居五品,巧玉輕易不敢再給她臉色看,低着頭不敢說什麽。
孫靈陌又道:“巧玉姑娘,那天在天牢裏,你給範揚的那張罪狀是從你舊主那兒拿到的吧。”
巧玉渾身一震,大睜着眼睛看她,盡量平靜道:“什麽罪狀不罪狀的,孫大夫說的是哪裏話,奴才聽不懂。奴才一直以來都跟着寧妃,實在是沒什麽舊主一說。”
孫靈陌冷冷一笑:“你以為皇上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還被你們蒙在鼓裏嗎?他現在不說,是還不到說的時候。你盡管嘴硬,到了算總賬那天,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巧玉聽得心驚肉跳,一雙手微微顫抖了起來,拿藥的時候幾乎都快拿不穩了。
等她一走,孫靈陌就叫來陳皮,吩咐他:“跟着巧玉,看她去見了誰。”
陳皮應聲而去。
他跟着巧玉到了寧妃宮外,在外面一直守了兩個時辰。月上中天時,總算看到巧玉鬼鬼祟祟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巧玉一路走一路往後看,時刻注意着有沒有人跟來。
最後她停在了容妃的黎玥宮外,在門外輕扣了三聲。
織雲過來開門,把她請了進去。
陳皮轉身回了倚晴館,把方才所見告訴了孫靈陌。
她猜的不錯,郦欣宮裏的巧玉和崔嬷嬷,都是容妃安插在寧妃身邊的棋子。可憐寧妃還以為容妃待她真如親生姊妹一般。
孫靈陌來到這裏,不欲與任何人為敵。可容妃三番兩次想要她性命,她要是不做點兒什麽反擊回去,豈不是人人都以為她好欺負。
反正已經到了最後幾天,她一無所有,她什麽也不怕。
次日再去醫官局,她就囑咐了丁修幾句話。丁修會意,趁人不注意時,往容妃每回侍寝後都要用的助孕藥裏多加了兩味不起眼的藥材。
那兩味藥材與助孕藥裏本來就有的兩味藥極其相近,尋常大夫輕易看不出來。就算将來東窗事發,也很難被人查到。
藥童們把容妃需要的被人動過手腳的藥材包好,等織雲過來拿時,把藥交給了她。
孫靈陌冷眼看着,往杯子裏倒了杯水,端起來慢慢喝了。
下午她又出宮去了疊煙閣。
嵇采岚在衆目睽睽下受了那等侮辱,頗是傷心了幾天。嵇老頭心疼女兒,找李府讨回銀子後,又一頭紮進了為女兒選個才貌雙全的乘龍快婿的事業中去了,成日裏在外奔波着,不見人影。
孫靈陌過來的時候,嵇采岚正在大堂裏坐着,目光呆滞。秦洛坐在一邊勸她,對她說:“李府那位夫人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你嫁過去或許還要受委屈。如今這樣也好,天下好人家多得是,以你爹爹的手段,不愁尋不到下一家。”
嵇采岚默了會兒,說道:“我只恨李忌言明明心有所屬,卻不把話講明白,害得我白白受了屈辱。往後再想議親,因着今日事端,不知要受多少恥笑。”
秦洛道:“李忌言不過就是個軟骨頭,敢做不敢當,讓人家姑娘大着肚子來找他。這種人,你能指望他什麽,何必再為他費神。”
嵇采岚說了“我知道”三個字,又悶悶趴回了桌上去,不說話了。
秦洛擡眼看見孫靈陌過來,眼裏一笑,說道:“小美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
孫靈陌知道他一向油嘴滑舌,當下沒與他計較,過去在他旁邊坐下,說道:“裴尺素沒再尋死吧?”
秦洛道:“多虧了你讓李忌言送的二百兩銀子,她本來已經心如死灰,結果見了他一面,死灰又複燃了,現在正一心想着能嫁給他。”
嵇采岚聽見他們說起李忌言的事,心裏又不舒服起來。可她忍着沒動,趴在胳膊上的腦袋轉了轉,支起了耳朵聽他們說話。
秦洛瞥眼看了看她,把酒杯放回桌上,故意說起了裴尺素和李忌言之間的事。
這件事還要從十六年前一場饑荒講起。裴尺素本是鳳凰嶺如意村人,每日跟着一群同她歲數相仿的年幼小兒跑東跑西,四處耍玩,聽見母親的喊聲便戀戀不舍地朝家趕,同爹娘一起圍坐桌前吃飯。家裏雖不富裕,好在靠着一畝三分地還算過得下去,餓不着也凍不着。
誰知後來,家鄉突然發了旱災,數千裏間,草木皆枯,一連兩年地裏的莊稼顆粒無收,村民無法,相繼背上行囊流亡他鄉。
裴家收拾了所有值錢物件,坐上牛車準備投奔東寧縣一個親戚。誰知半路上裴父裴母不知為何争吵起來,一個說定要去東寧縣,一個說就那幾門子窮親戚,也不怕到時候被掃地出門,不如去京城謀個出路。
兩人越吵越兇,最後裴韓氏情緒一時上來,竟從包袱裏掏出把匕首來,把自己丈夫捅了個稀巴爛。
裴韓氏帶着自己吓傻了的閨女千裏迢迢趕赴京城,準備迎接自己夢想了千萬遍的富貴生活。她還記得自己待字閨中時,村裏曾來過一個姓李的員外。李員外因為被一頭哞哞亂叫的瘋牛吓住,偶然間逃進了她家。
她一鞭子把牛趕跑了,李員外分外感激,當晚與她聊過幾句話,喝過幾杯酒,酒至微醺時與她抱在了一起,生了一段露水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