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拐了個小神醫 — 第 38 章 拇指在她頸下抹了一把……
孫靈陌低頭看着腳下, 她現在踩的是宮外的土壤。又仰頭看看,鼻子裏呼吸的确實是宮外的空氣。
她像是被困在魚缸裏的魚兒突然就蹿入了廣袤河流中一般,整個人驀地輕松下來。
“我終于出來了!”
她擡頭看着月亮, 燦爛地笑了起來, 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閃着興奮的光芒。
墨衣男子側頭看她:“你就這麽想出宮?”
孫靈陌道:“你想出來就出來, 當然不知道我們那些被限制了人身自由的人天天過得有多難受。”
男子冷笑一聲:“十幾年沒出過宮的人我也見過,從沒有一個如你這般事多。”
孫靈陌看着他,眼裏多了些防備:“你把我帶出來, 是想做什麽?總不是要故意害我, 好到了皇上面前參我一本吧?”
男子不屑一笑:“你以為自己是誰, 我成天正事不做,專來找你麻煩?”
孫靈陌想,這個人果然是不太瞧得起她。心裏莫名有些窩火, 說道:“你是不是嫌我官小?我告訴你啊,像我這種年齡能當上八品禦醫的,古往今來我是第一個。我這樣的天才, 将來勢必能節節高升做大官。”
男子卻是道:“孫大夫不是一直打算離開皇宮嗎,怎麽, 這是又有了上進之心,想升官發財了?”
孫靈陌一慌, 感覺他好像知道自己一直在謀算着出宮一樣。可他又不是千裏眼順風耳,全無神通一介凡人,怎麽可能撞破她倚晴館的事,定是自己想多了。
雖如此安慰自己,可還是不免有些心虛:“誰說我不喜歡皇宮了,皇宮……皇宮裏金堆玉砌的, 多少人想爬都爬不進去,我如何會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似錦前程不要呢。今夜我只是一時悶得慌,想出去見些老朋友,這才大膽了些,被你撞見,屬實是我倒黴。”
男子不冷不熱看着她:“孫大夫三番兩次不守規矩,要人人像你這樣大膽,宮裏豈不成了菜市場,人人想出就出得,想進就進得。”
孫靈陌不忿道:“難不成皇上一輩子不準我出宮,我就要一輩子待在那個四方天地裏嗎?我又不是犯人,旁的太醫在外頭都有宅邸,每天可自由出入宮廷,偏我沒有。說什麽是擡舉我,才讓我留在宮裏,我看是皇上小氣。我又不是他後院子裏的花花草草,憑什麽限制我的自由,再這麽關下去,我早晚會瘋掉的。”
男子雙眼一眯,沉沉道:“皇上小氣?孫靈陌,你當我是個好說話的,才在我面前這麽肆無忌憚,口無遮攔是不是。你就不怕我到了皇上面前告你的狀?”
孫靈陌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忙賠了笑臉小心奉承:“在下是個粗人,不會說話,你別往心裏去。還有,今天好像是你非揪着我出來的,咱們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當不會反咬一口去告發我的,對吧?”
男子冷笑一聲:“孫大夫放心,殺了你于我又無好處。”
孫靈陌看他提步往前走,忙也跟上去,說道:“我看你也沒這麽好心帶我出來,是有什麽事想讓我辦吧?”
男子扭過頭來,居高臨下看着她:“孫大夫倒是聰慧,那你再猜猜,我讓你辦的是什麽?”
孫靈陌道:“我這個人出身平平,容貌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點兒醫術而已。”擡頭看着他:“你要讓我給誰治病?”
男子低了頭,目光在她未施脂粉,卻是清秀靈動的一張臉上不動聲色掃了一遍,唇角浮起一絲笑來,說道:“好個出身平平,”微微躬了躬身,湊近女孩的臉:“容貌平平。”
他離得她越近,她的心就沒出息地跳得越快,身體往後仰了仰,離得他遠些,輕咳一聲道:“你平日肯定公務繁忙,沒什麽機會出來玩吧。今天晚上既碰上我了,這永安城裏大大小小的地方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什麽疊煙閣,群芳樓,燕春院,偎紫班,我都熟得很!等事情辦完了,我領你好好去逛逛。”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她把城裏有名的青樓全一口氣說了出來。
男子挑了眉梢看她,說道:“孫大夫還逛妓院?”
孫靈陌故作老成,笑道:“那是!咱們男人嘛,哪有不逛妓院的!”
男子停了步子,看了她一會兒。女孩也故作坦蕩地看着他,只是眼裏的笑卻是有些僵硬。
男子無奈轉回頭,又往前走了幾步,路邊一棵樹下出現了匹早就備好的馬,他過去解開繩子,翻身躍了上去。
孫靈陌停住步子,看了看那匹馬,說道:“你要去哪兒?”
男子沒有回答她,只是朝她伸出了一只手:“過來。”
若是換個人,在這樣月黑風高的一天晚上讓孫靈陌上馬,孫靈陌絕對轉身就跑。可是現在,她看着月光下男子棱角分明的臉,整個人就像是被下了蠱般,不由自主朝着他走了過去,伸手抓住他修長的五指。
男子手下略微用力,把她拉到了馬上,坐在自己身前。雙手從她腰旁伸過去,一甩馬缰,帶着她直直朝着城北而行。
一路穿過繁華的大街,三三兩兩的人群,不知不覺到了郊外一處陰氣森森的草坡。
路越來越荒,風越來越涼,像極了電視裏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好動手的犯罪現場。
可是意外的,孫靈陌還是沒有怕。
最後他們來到了一處荒廢已久的土地廟,男子跳下馬,擡頭看向她時,眼睛裏又恢複了一貫的冰冷寡然。
“下來。”
他又說。
過來。下來。每句話都像是在命令他家養的奴才。
更可怕的是,孫靈陌直到現在才認識到這個問題。她高傲的自尊心總算重新回來,看都不看他一眼,說道:“不下。”
下一秒,不知男子對馬兒做了什麽手腳,馬兒突然上下左右颠簸起來,直直把她颠了下去。
掉下去的時候,總算男子發了善心,一把揪住她後衣領,沒讓她摔在地上。
孫靈陌站直身體,沒好氣地扭開他的手。
男子恍若未覺,過去把馬拴好,舉步走進了土地廟。
孫靈陌在他身後跟着,進門時,擡頭看了看門上快要掉下來的被蛛網纏了一層又一層的牌匾。
這間土地廟已經荒廢了很久,院子裏荒草長了一大片,原本的青磚路被掩埋得不見了。
她一路趟過雜草,走進廟堂。裏頭一片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地上滿是碎磚,冷不丁拌了她個趔趄。
她不敢再走,顫聲問道:“哎,你讓我治的人,真的在這嗎?”
男子恍若未聞,走到前面供桌前,不知從哪兒拿了支火折出來,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屋裏有了光亮,孫靈陌四處看了一遍,慢慢看見地上偏左側的位置正躺着個白胡子老伯。
老伯嘴唇呈黑紫色,十指浮腫,指甲縫裏有血絲滲出,看樣子是中毒了。
她過去給老伯診了脈,發現此人是被一種劇毒無比的銀環蛇所傷。若不是被咬之後立即吞下了朱砂根,可能早就死透了。
“你是要我救他?”
孫靈陌仰頭問,然後就看見男子回了她個“不然呢”的眼神。
她想了想,說道:“讓我救也行,可我有個條件。我要你把血玉還我,否則你就看着他死吧。”
她站起身來,兩手背在身後,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來。
左等右等,卻是沒等到男子說一句話。孫靈陌着了急,回頭看他:“你不想救人了?”
男子聲色不動:“你可知我最不會的,就是受人威脅。”往她面前走近了幾步,說道:“我讓你來,不是來跟你講條件的。”
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什麽,孫靈陌很快就繳械投降,沒出息道:“我救我救,救還不行嗎?”蹲下身去把老伯袖子往上捋了捋,找出被蛇咬過的傷口,積壓出毒血,拿銀針封其青靈、少海、尺澤三處穴道,又刺他十指指腹放血。
旁邊男子看到,問她:“你平日出門還帶着銀針?”
孫靈陌道:“這是能救命的,我自然要随身帶着。”
男子笑了一聲:“也不怕紮到自己。”
孫靈陌道:“這個針灸包是我們那兒一位老師傅特地給我做的,材料做工巧妙得很,絕對傷不到我,就不牢你操心了。”起身拿了供桌上一盞油燈,去外面找解毒草藥。
這土地廟背山而建,空氣濕冷,院子裏各種野生植物長得很茂盛。孫靈陌摘了幾株八角蓮并七葉一枝花,跑回去放在石上搗碎,給老伯敷在傷口上。
過得片刻,老伯唇色果然淡了些,十指也不像方才那般浮腫,只是仍舊沒有醒來,不知是何原因。
孫靈陌又探了探他的脈息,确定毒性已漸漸消除,便伸指往他頸中天牗穴上狠狠掐了一把。
老伯果然醒了過來,從地上緩緩坐起,擡頭看了看孫靈陌,又看了看旁邊站着的男子。神色之中似乎有微微的震驚,卻也只是一閃而過。
“老伯,你總算醒了!”孫靈陌道:“山上毒蛇猛獸多得很,你要是再去可得小心些。”
老伯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七葉一枝花,問她:“是你救了我?”
孫靈陌點點頭。
老伯從地上站起來,背過一個裝滿草藥的竹簍,說道:“姑娘救了我,老頭子我感激在心。若日後有緣再見,定會報答姑娘。”
孫靈陌一張臉煞地白了:“您……您看錯了吧,我是個男的!”
老伯只是一笑,背上竹簍向外走去。經過墨衣男子身邊時停了下來,說道:“多謝。”
墨衣男子沒說什麽,只是略略點了點頭。
等老伯背着竹簍悠悠走遠了,孫靈陌咳了一聲,故作輕松道:“這老伯眼神不太好……”
男子渾不在意,說道:“孫靈陌,我若要拆穿你,你早就人頭不保了,何苦在我跟前演戲。”突然伸出手來,拇指在她頸下抹了一把:“喉結都沒長齊,是誰給你的膽子進宮來招搖撞騙?”
孫靈陌頸下被他抹過的地方就一顫。
像是有電流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