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

林曉薇遇害第二天。

午後，天空被一層厚厚的陰雲籠罩，即使沒有陽光直射，但那股悶熱還是無孔不入，稍一行動便汗流浃背。

李剛叩輕林家大門，馮娟步履蹒跚着走了出來：“你們怎麽又來了，我的腿好得沒那麽快，等我走路利索了，我自己去公安局行不行？”

陳寧笑了笑：“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您不是也希望盡早抓住兇手嗎？”

馮娟面露尴尬，回想起自己确實說過那些話，而且還是跪着說的，連忙點頭：“對……對……你們一定要抓住那個畜生。”

“進屋說吧，”馮娟不得不讓她們進門，她害怕如果被村裏人聽見什麽，到時候又該謠言滿天飛了。

三人坐下來後，馮娟摁下按鈕，風扇便開始吱扭吱扭地轉了起來。

“馮女士，您能把林曉薇遇害前的情況跟我們說一說嗎？”

“嗯，我想想，其實也沒什麽特殊的，她每天都差不多，早上不起，晚上不睡，就知道做白日夢……”

“您能具體說說嗎？”

“這個要怎麽具體說啊，行，那就從他爸在世時候說吧。我們家的情況您也看到了，他爸就是個普通的泥瓦匠，誰家蓋房子，他就去幫忙，掙的錢勉強養家。曉薇沒考上大學，我們沒錢供她去複讀，想着讓她在家附近找個班上，減輕點負擔。可是那個死丫頭不聽話，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什麽直播，還說什麽直播一年，就能買個大房子。他爸一聽這話就火大，覺着是曉薇學壞了。他白天出去幹活，晚上累得很早就睡覺，曉薇就在她爸睡覺之後開始鼓搗什麽直播，濃妝豔抹的，我看着也不像正經人幹的事。她爸知道後，把她電腦、手機都給砸了，還把她鎖在屋子裏，不讓她出去丢人現眼。我們回來以後，發現曉薇不見了，還寫個紙條說是離家出走了，讓我們別找她。”

“她是怎麽跑出去的？”

馮娟聽到李剛突然的問題，有些不耐煩：“聽我慢慢說行不行？”

“好，您接着說。”

“我和她爸懷疑，一定是那個吳友和幫忙了，他早就惦記上我們曉薇了。她爸拿着棍子就去找吳友和算賬，可那個小矮子死活不認賬，還說如果是真是他把曉薇藏起來，就天打雷劈什麽的。她爸氣得說不要這個閨女了，但是不能不要啊，我們就曉薇一個閨女，還得指望她養老送終呢。後來，那邊的村子拆遷蓋樓，她爸就在那找了個差事，我沒事就出去打聽。曉薇一走就是大半年，直到她爸出事才回來。她爸被砸得腦袋都裂開了，沒搶救過來。後來，那個錢總打電話過來，說是讓我們去領賠償金。我們在工地碰見了任毅那個流氓，他纏着我們曉薇，我覺得一定是他害死了我閨女……”

“所以，你昨天下午去找任毅了，而且和他發生了沖突，”陳寧把馮娟吞吐說不出來的話補全了。

馮娟承認得很幹脆：“對，我就是去了，他把我女兒害死了，殺人償命。”

她緊握着雙手，指甲幾乎嵌入了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但是你知道嗎，”陳寧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試圖将馮娟從情緒的漩渦中拉回來，“沖動并不能解決問題，反而可能讓你陷入危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任毅真的是兇手，你這樣直接去找他，只會打草驚蛇，讓他有機會銷毀證據或者逃跑？”

馮娟的身體微微顫抖，但她依然固執地搖頭：“我不管，只要為我女兒讨回公道，哪怕豁出我的命。”

陳寧嘆了口氣，她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被憤怒蒙蔽了雙眼。

“馮女士，聽我說，”陳寧握住馮娟的手，試圖給她一些力量，“我會幫你找到真相，但你需要冷靜下來，配合我們的調查。我們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但也不能讓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馮娟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就做好了決定：“好，我答應你。但你要保證，一定要找到兇手，為我女兒報仇。”

陳寧點了點頭，沒想到馮娟答應得那麽爽快，她心裏懷疑她是不是在敷衍自己：“林曉薇遇害前有什麽反常的行為嗎？見過什麽陌生人嗎？”

“我白天上班不在家，就算是有，也不知道。除了吳友和，還有那個周明，也沒看見過她見過什麽人，她打電話都是背着我。要說反常，就是有一天我回來，看見她鎖着門，我怎麽敲，她都不開門。要是放在平時早就跟我犟嘴了，結果那天一句話也不說。”

“昨晚林曉薇出去的時候是幾點，您還記得嗎？”

“忘了，我很早就睡了。但是我知道，她出去的時候應該是穿着紅裙子，她說過是為了什麽直播特意買的，而且一下子買了兩件。我看見她在屋裏試，還和她吵了兩句，罵她浪費錢。沒想到..t….我就說那個紅裙子不吉利，”馮娟說着就開始掉眼淚。

“我們想去林曉薇的房間看看，可以嗎？”陳寧雖然問得很客氣，但臉上卻像是寫着不能拒絕四個大字。

“嗯，就是那間，”馮娟指着那間最西邊的房間說道。

“好，謝謝了。咱們去看看吧。”

陳寧和李剛緩緩步入那間最西邊的房間，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林曉薇的氣息，讓人心生感慨。房間內的擺設簡單而溫馨，每一件物品都似乎在訴說着它們與主人之間的故事。

陳寧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試圖從中捕捉到任何可能遺漏的線索。她注意到書桌上擺放着幾本攤開的書籍，旁邊是一張手繪的地圖，上面用不同顏色的筆标記着一些地點，可能是林曉薇計劃要去的地方或是她曾經去過的地方。

“馮女士，您知道這張地圖上的标記是什麽意思嗎？”陳寧指着地圖問道。

馮娟走近一看，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曉薇平時喜歡畫畫，但我沒見過這張地圖。可能是她又想着離家出走了？”

陳寧點了點頭，将這張地圖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準備帶回去做進一步分析。接着，她又打開了衣櫃，裏面挂滿了林曉薇的衣服，每一件都折疊得整整齊齊。她注意到有幾件衣服看起來像是新買的，标簽還沒有剪掉。

“這些衣服是她最近買的嗎？”陳寧問道。

馮娟看了一眼，回答道：“不知道。她最近好像經常在網上買衣服，說是想換個新形象，不然觀衆看到她會審美疲勞。”

陳寧看了看房間的其他角落，問道：“馮女士，林曉薇是主播，怎麽只有一臺電腦，其他的直播設備在哪裏？”

“扔了，她出事以後都讓我給扔了，要不是因為它們，曉薇現在還好好活着，”馮娟恨恨地說道。

與此同時，李剛也在房間裏四處查看，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張照片上。照片中的林曉薇笑得那麽燦爛，仿佛一切煩惱都與她無關。

他輕輕打開電腦，屏幕上顯示着林曉薇最後的登錄時間，時間定格在她遇害的那個晚上，桌面上一個加密的文件夾吸引了他的注意。

“馮女士，您能想起林曉薇有沒有提到過關于這個文件夾的密碼嗎？或者她有什麽特別的喜好、習慣，可能與密碼有關？”李剛轉頭詢問，希望從馮娟那裏得到一些啓示。

馮娟緊鎖眉頭，努力回憶着與林曉薇的每一次對話，每一個細節，但是卻沒有任何線索：“我不知道，密碼會不會是她的生日？”

李剛輸入密碼，提示錯誤。他又接連試了幾次，都失敗了，看來只能帶回去給專業人士破解了。

“馮女士，這臺電腦，我們需要帶回去，”陳寧轉向馮娟說道。

“可以。”馮娟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眼神裏卻透露出一絲不安。陳寧注意到她的反應，心中暗自揣測，但表面上仍保持着職業的冷靜。

“馮女士，請您放心，我們只是按照程序進行取證。這臺電腦裏可能含有與案件相關的關鍵信息，我們需要帶回去分析。”

馮娟輕輕嘆了口氣，仿佛卸下了某種重擔。“我明白，我只是……有點擔心。”她低聲說道，目光落在了電腦上，仿佛那臺機器有着林曉薇的隐私。

陳寧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們會盡快完成調查，對于她的個人信息也會保密，不會洩露您女兒的隐私。”她邊說邊示意李剛上前，準備将電腦小心翼翼地裝進證據袋中。

就在這時，馮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急切地開口：“等一下，陳警官，有件事我可能需要告訴你們。”

“什麽事？”

“曉薇出事前幾天，聽對門鄰居說吳友和來過。我問他們什麽時候，他們說下午的時候看到吳友和來我家找曉薇。對門鄰居還問曉薇和那個小矮子是不是在談戀愛，還讓我家辦喜事的時候告訴她。”

“陳警官，曉薇說過，她根本沒看上那個小矮子，會不會是因為這樣，吳友和就來報複，害死曉薇？”馮娟又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了吳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