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多不壓身

“哦，是啊。沒想到豐公子您在這也有房産。”李依依口氣熟稔，态度卻明顯帶刺，徐悅寧猜可能是因為豐紹和李雪間的情感糾葛。

果不其然，等她們一回到家裏，鞋都沒脫，兩人就迫不及待向她科普起了豐紹此人的過往情史。

總的來說，他交女朋友的數量和頻率就像重病患者的心電圖——起起落落、跌宕波折。

據傳聞，他追求第一任女朋友花了整整三年，但在一起沒超過兩個月就分手了。

第二任是被倒追的，兩人談了将近一年。和這一任分手後，他就開啓了風流浪蕩模式，幾乎每次別人見他，他身邊都跟着不同的女伴，與此同時，還有不少網紅模特自稱跟他有過一腿。

具體他這種放浪的狀态持續了多久不得而知，因為等人們意識到已經很久沒在他身邊看見過新的異性面孔，拿這件事調侃他時，這位萬花叢中過的花蝴蝶居然懶洋洋笑了，評價說：“膩了，談來談去都是大同小異，沒什麽意思。”

或許就跟富有到一定程度的人，覺得賺錢沒什麽意思一樣，在談情說愛這方面，有的人也存在心理性的倦怠期。

有時候豐紹本身可能真的沒想招蜂引蝶，但他那副招搖的姿色還有混不吝的氣質，卻源源不斷一直在為他吸引桃花。

李雪就是其中之一，這小姑娘在某次朋友聚會時對豐紹一見鐘情，瘋狂迷戀追求起了這個大自己幾歲的男人。

甚至把他過往的浪蕩視作魅力的勳章，她堅信自己也能成為勳章的一枚，并且自己年輕、漂亮、家世好，想達成這個目标應該是很容易的事，她應該順利地和這樣一個男人談一場帶勁的戀愛。

然而幻想越是豐滿，破滅時給人的打擊就越大。在被豐紹拒絕之後，李雪仍不死心，她以豐紹女朋友的身份自居，在許多場合宣揚過他們兩個的關系。

“這件事最後鬧得很僵，豐紹當着雪兒家長輩的面，說讓他們好好管教孩子，少上網多讀書，少跟會給她灌輸不良觀念的狐朋狗友來往。”

“噗——哈哈哈哈哈！”徐悅寧吃着炸雞笑得東倒西歪。

少上網多讀書，道理确實是這麽個道理沒錯，但從豐紹這種自己以前就玩很花，已經游戲過一輪人生的人嘴巴裏說出來，娛樂效果簡直拉滿！

李依依滿臉黑線，氣哼哼道：“感情講究你情我願，這件事雪兒做的不對，但我莫名其妙就被打成了狐朋狗友，我多冤枉啊！從那之後，她爸媽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我跟李雪也都不怎麽來往了！你說姓豐的他可惡不可惡？”

“可惡，太可惡了。”徐悅寧順着好友的話給她捋毛，“跟無敵大壞蛋沒有一點區別啊。”

徐悅寧沒想到，也就幾天後，這句話就被當事人原封不動還給了自己。

那是一個雨夜，雨下得跟依萍找她爸爸要錢那天一點都不一樣。只有淅淅瀝瀝的一點，如果不是洇濕的地面，幾乎都感覺不到。

金瑞斯·賴德心痛的樣子卻好像比依萍還更悲傷幾分。

徐悅寧跟他站在光線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裏，聽他說起最近有幾家海外的經紀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其中兩個經紀人還開出了不錯的條件，可一旦簽約，他的工作重心就要轉移到國外，想到會長時間與她分隔兩地，他的心痛苦地就像被扔進了絞肉機。

“寶貝，這點完全用不着擔心。我們可以經常視頻，就像我一直陪在你身邊一樣。”

對于她的安慰，小金半個字都不相信，別說遠在海外了，就算跟她同在一座城市，徐悅寧都只是隔三差五才接他的電話，她總是嘴巴很甜，作風冰冷。

就像現在，她寧可待在黑乎乎的地下停車場裏吹冷風，也不願讓自己踏進她的家門半步！就在剛剛，她頗為順口随意地送出甜言蜜語，實際一直用腳趾撥弄軟毛拖鞋上絨毛的朝向，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咬咬牙，金瑞斯猛然上前一步，雙手捧住她臉頰，強迫她仰起臉同自己對視，帶着要燃燒起來般激蕩的情緒，用力說道：“我可以為了你留下來！倩，只要你開口，只要你一句話，我就會留下來！”

“你留下來吧。”徐悅寧順應他的要求開口。

金瑞斯眼睛一亮，聽見她咂咂嘴，條分縷析的聲音繼續響起，“留下來，繼續維持現狀也行吧。”

“說實話，雖然大部分時候你都像個空架子，蠢到把傍富婆撈錢撈資源這種主意都打到臉上了，不過我的生活也需要調劑，隔三差五看一回你的表演不失為一項有趣的娛樂。尤其是，這項娛樂還完全不需要花錢。”

“……”

金瑞斯最後離開的時候，臉色比在烤爐上架了二十年沒換過的鐵鍋鍋底還黑。估計是意識到自己勤勤懇懇這麽長時間，沒撈着好處不說，還反過來被白嫖了一通，整個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與之相對的，徐悅寧分外神清氣爽，她攏了攏睡袍，哼着小曲往樓上走。

“滴。”

車門撞擊的回響。

繼而是皮鞋踩在地面有規律的節點，熟悉的皮革氣味由遠及近鑽進鼻端，“小蔣總。”

聲調慢悠悠的，調侃意味很濃，“您剛才那副做派，跟無敵大壞蛋沒有一點區別啊。”

徐悅寧頭也不回，“豐公子您這話就偏頗了，我只是保護自己而已啊。”

“可我瞧着，好像剛才那位小兄弟受的傷害比較嚴重吧？”

“怎麽？那位‘弟’的伎倆原來是跟你這“兄”學來的？”

“可惜我沒失戀過。”豐紹語氣遺憾，“沒什麽經驗能分享給他的。”

“那有什麽關系？失戀的經驗分享不了，可以分享看熱鬧的啊，技多不壓身。”

輕笑了聲，他一手摁住電梯門，示意徐悅寧先往外走，含笑看着她道：“這是天賦不是技能，別人教不了的。”

嘁。

看個熱鬧還需要什麽天賦？徐悅寧腹诽，能在正确的時間地點，恰好出現在熱鬧周圍的天賦嗎？

就比如地下停車場這種陰暗的角落，還有KTV走廊、會館洗手間……

等等，豐紹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在腦海中滑過，他是不是點我呢？暗指自己也看過他的熱鬧、偷聽過他的牆角？

因為宴會那一瞥實在匆忙短促，徐悅寧不确定他是否對自己也有印象。比起那個，徐悅寧更好奇的是，自己說他“無敵大壞蛋”的言論是怎麽傳進他本人耳朵裏的？

當天在場的人裏，小迷妹和李依依跟豐紹關系都不怎麽親厚，沒道理會偷偷給他打小報告。

那就只剩一種可能——他是自己，親耳聽到的！

她沿着牆邊慢慢溜達了幾圈，四處敲敲打打，想測試公寓牆壁的隔音效果如何。結果——當然是并沒有測出什麽東西。

*

第二天徐悅寧閑得沒事，難得去了趟公司。

她先喝了杯水，吃了點零食，接着刷了會兒手機，一眨眼就到了午飯和午休時間。

睡醒後肚子還有點脹，她就從自己辦公室所在的二十六層開始，随機按電梯去了幾個樓層轉悠消化食，最後轉到樓下一家彩票店門口，買了幾沓刮刮樂。

轉眼黃昏來臨，眼見着都快下班了，為了不白來這一趟，徐悅寧終于決定幹點正事，她把刮刮樂分給員工，自己則打開郵箱，準備處理下近期收到的郵件。

剛耐着性子看了兩封，外面突然傳出此起彼伏驚喜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二十萬！我中了二十萬！！”

“卧槽真的假的！給我看看！”

“我也中了！十萬！”

“一個辦公室裏出兩張大獎？這我可開始幻想了……可惡，才中200！”

經粗略統計，徐悅寧順手買的那幾沓彩票，售價幾千，總共刮出了九十幾萬的獎金。

“……”以前她只是覺得蔣倩的身份搞錢容易，現在看來，何止容易，這跟天上直接往下掉錢有什麽區別！

剛看了兩封工作郵件就突然又失去了動力，連帶着蔣旭大半個月前發她的那封，都一起繼續被埋在收件箱裏面生灰了。

這樣不行，徐悅寧在回家的路上默默思索，現在賺錢和花錢對她來說都沒什麽太大吸引力，對于環游世界看風景，也興致缺缺，看來必須得發掘點新的興趣愛好，這富貴的人生才不至于太空虛無聊。

這時，她人已經重新回到了公寓樓下，伸手按電梯的時候，忽然發現按鍵上方貼着張便簽。

起初她還以為是物業貼的通知，再仔細一看，發現上面龍飛鳳舞幾行字跡寫着：小蔣總，昨晚的曲子我很喜歡，星期三晚上十點之後我大概在家，屆時希望小蔣總能再次慷慨同我分享歌單。

徐悅寧拿着這張便簽，久到電梯門自動開閉了好幾次，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家公寓的隔音效果，真的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