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兩個人看向瘦弱的小男孩。

“他以前吃的少，曬太陽也少，可能營養不良看着小吧。”

“再營養不良，七八歲和十幾歲我還是看得出區別的。”小老頭說，“所以我才以為你們是在釣魚執法。在一件事銷聲匿跡的幾年之後，發個帖子吊一吊還有誰知情什麽的，好把最後還記得那件事的人一網打盡。但你們這僞裝的也不像啊。”

路嘉木表示：“您想多了，我們沒那個意思。”

“那我就暫時相信你們如你們所說的，你們只是普通市民了。”小老頭眼看逃跑無望，只能威脅，“但你們不能把我送去局子裏。不然風聲傳出去，不光我要倒黴，你們幾個也一個都跑不了。”

車已經開出去一段距離，路嘉木看了眼司機，司機卻沒有一點要下車的意思，反而停下車回頭觀察小老頭。

見有人看自己，司機說：“今天這倒黴事我已經摻和進來了，就算我現在就走，出去和人說關鍵的部分我什麽都沒聽見，也不會有人信，還不如我幹脆從頭聽到尾。我倒要聽聽，到底是什麽天大的事，能讓我聽一耳朵就怕了警察。”

小老頭陰着臉醞釀了一下情緒，突然神神叨叨的問：“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外星人嗎？”

沒想到第一下就聽到了怎麽直擊靈魂的重磅問題，司機整個人都傻了：“還和外星人有關系嗎？”

“關系其實也不大。”小老頭卻改口，“只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颠覆三觀的程度和有外星人也差不多。”

“就是，你表面看起來，我們身處于一個繁華，現代化，充滿文明光輝的人類世界，但其實這份穩定只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而已。”

小老頭臉色發白，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然而真實的世界就是，在一些你看不到的陰暗角落，或者只是單純的天黑之後，就會出現一些非常恐怖的非人東西。有點像鬼，吃官家飯的叫它們異常。普通人遇到這些東西很容易丢掉性命，每年都有許多人因此而死。”

“但是還有個很神秘的組織會專門去處理相關事故，想方設法的把這些事故歸結為其他意外。而且他們的權利還很大，不但能通過市政規劃把正常人和那些鬼東西分隔開，還和條子串通一氣，能把已經知道了真相的活人全都抓起來，不知道怎麽處理，反正讓他們都說不了話，進而徹底隐藏真相。”

“十幾年前他們做的還沒有現在這麽絕，民間還口口相傳着一些奇怪的見聞。我當時還意氣風發，和一些有能之士湊在一起，組成了一支探靈隊伍。但現如今，失聯的失聯被抓的被抓，一個個的都生死不知。甚至連當年被我們探訪過的那些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裏，知情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早年也有人想抓我，但因為我跑得太快，沒讓他們得逞。我這些年兜兜轉轉，最後還是隐姓埋名的回到了這裏。”

“我回到這裏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這個32號福利院，一直讓我忘不了。”

路嘉木接着話茬問：“那這個32號福利院到底在哪裏？”

“剛才你去過我家了，你有沒有看到陽臺後面，挺遠的地方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灰白建築？”

路嘉木有一點印象。不過他只看到了一個建築的角，并沒看清楚那建築總體的模樣。

“那個就是32號福利院的舊址。這套房子就是我專門為它而選的。”小老頭說，“據說當年這家福利院突然燃燒起詭異的黑色大火，一夜之間把整個福利院都燒沒了，無人生還。後來總有人夜裏又魔怔了似的看見那家福利院的輪廓，還有人想湊近了看卻失蹤的。當時有專人來調查過，也沒什麽結果，反而飛快的在原址上又蓋起了一座全新的建築，掩蓋了火災的痕跡。說白了，本質上那就是一個罩子。”

“我當時和我的朋友們聽聞此事都覺得裏面大有貓膩，趕緊趕來調查。我在外面放哨，他們幾個進去了，進去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再出來過。我一直很好奇他們到底在裏面遇到了什麽，所以在這裏觀察多年。這些年也一直關注着相關論壇，想知道一些風向。”

“你發的那張畫，上面有一些建築特征是只有那家老福利院有的，而且髒的部分特別像黑色的火焰，所以我一下就想起來了。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舊事重提，我沒忍住說了一嘴。但是我一說出來又被删，我就知道快有人要來抓我了，這段時間都很警覺，要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就準備跑了。”

又想到了那幅奇醜無比的畫，路嘉木覺得上面缭亂的黑線可能就代表着那些火勢。小男孩可能是親眼看到過福利院被大火燒毀了的。

小老頭面露猙獰之色：“我就想，我活着的時候，在被人抓住之前一定要進去一次。但是我卻一直不敢一個人動身，總想再等老一點再出發。以至于我就在邊上眼睜睜的看了這麽多年。”

“那新的建築是用來做什麽的？”

“就是一個破倉庫，基本沒什麽人來，偶爾放進去的東西也神神秘秘的。”

俞冷聽完，幫他解開束縛雙手的布袋：“你要是早點這麽好好說話，不就沒這麽多事了嗎？”

“早一點，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來幹嘛的啊。”小老頭揉了揉手腕，“以我的經驗，想先弄清別人意圖再跑的人，多數都已經失聯了。我還沒明白我那些朋友到底怎麽了就被抓起來，我不服。”

司機聽了這麽一通長篇大論，一時沒有緩過神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之類的東西，身邊的人總會聽到遇到吧？不可能絕對保密的。”

小老頭眼神犀利的看着他：“你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或者一個人住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什麽你下意識解釋不通的事情？比如你夜裏開車到偏僻地方的時候，有沒有過一晃神看到車窗上有鬼臉之類的經歷？或者接到意義不明的訂單？”

司機突然安靜了。他還真沒少遇見過。

“會有人給你解釋錯覺的原理，對吧？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又怎麽能指望有別人來告訴你這些事情呢？”小老頭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該慶幸你遇到的都是小角色，不然你也就交代在裏面了。我勸你以後走路的時候，離那些遇到過異常的地方遠點。”

小男孩自聽說福利院已經被燒毀之後，就開始走神發呆。

小老頭看向小男孩：“畫真是他畫的？”

“算是吧。”

“按理來說就算是發育不良，那場大火發生的時候，他最起碼也還沒記事呢。”

俞冷輕咳一聲：“這個小孩其實就是從你說的那個神秘組織裏帶出來的。有可能就是那家福利院的幸存者。”

小老頭緩緩瞪大了眼睛，一副突然對俞冷刮目相看的模樣：“你是說，你們從他們手裏成功摸了個孩子出來？”

“倒也不必這麽說，不是偷來的。”俞冷有點尴尬，“而且為了他，我們也有探索福利院的計劃。”

“這麽多年，是搏一搏的機會終于又來了嗎？”小老頭神色有點恍惚起來，喃喃低語，“我們找個地方細說一下。但是不要再回我家了，我怕有人蹲我。”

幾個人在附近找了個視野好，能看到小老頭說的那所建築的旅館，開了個房間住下。

在弄清楚他們是來尋求合作的之後，小老頭已經不再試圖逃跑，反而表現的很主動。

“這些年我确實是以為32號福利院失事後沒有幸存者。但是如果和神秘組織有關，就一切皆有可能了。”他盤着腿坐在床上，“據我這些年的觀察，那棟建築唯一的一扇門防盜很強，我是沒辦法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開鎖的。但是每天下午六點的時候，都會有人過來，進去巡視一圈，然後很快離開，近幾年這個規律都沒變過。”

“所以我覺得我們今天先在這裏将就一晚，明天白天容我準備一下，然後我們下午順着遛進去。六點鐘應該還是很安全的，我猜測危險的情況是在夜裏發生的。我的那些朋友當年也正好是半夜進去的。”

路嘉木點點頭，看向俞冷：“有人在裏面失聯過，說明這個地方的危險程度可能比我們最開始想象的高。就讓我和這位大爺一起進去，你在外面負責其他問題吧。”

俞冷沒有半點推脫，直接接下了這份好意：“行。我幫你們在各種層面上入侵，你們成功了我就走。如果你們之後沒出來，我也不會再進去管你們。”

“沒問題。”

他們很快敲定好了第二天探險計劃的部分細節。

借着外面的自然光，通過旅館的窗戶還能看到遠處方形建築的輪廓。小男孩扒在窗戶上，不安的望着遠處發呆。

等他們這邊讨論完，小男孩突然緊張的回頭說：“阿逸，也想去。”

俞冷看他：“小孩兒，別添亂。”

小男孩有些難過的低下頭：“阿逸只是突然想起來，以前有很兇的朋友，還有脾氣很不好的父母，都住在福利院裏。阿逸不能讓哥哥一個人去。”

俞冷招手讓他過來：“你是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嗎？”

俞冷試圖通過讀取想法，梳理清楚這個小孩到底在想什麽。但是小男孩的思維混亂程度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各種念頭在小男孩腦海中無序的紛至沓來，四處亂竄，讓他難以理清頭緒。

他只能說：“你去了，你也幫不上什麽忙，哥哥和叔叔也都沒空照顧你。”

路嘉木看了他們一會，見小男孩一反常态的執着想要湊這個熱鬧，就突然問了一句：“阿逸真的非常想和哥哥一起嗎？如果一起去，阿逸能幫哥哥做什麽忙呢？”

“非常想。”小男孩苦思冥想想了一會，“我可以保護哥哥。”

“你能怎麽保護哥哥呢？”

“就是保護哥哥。”

“童言無忌，但這話可不能跟他亂說。”俞冷知道路嘉木這麽問，就是已經開始動歪念頭了，震驚的打斷他，“你問什麽呢？”

路嘉木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只是問問小朋友的想法。”

“什麽想法，他就随便說兩句，你還真想帶着他進去？”

俞冷不想在這個時候內讧給外人聽，害怕洩露自己的秘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瞄了小老頭和司機一眼。

那兩個人眼看他們這邊似乎起了什麽紛争的苗頭，非常識趣的說要下樓去買個夜宵。

等門關上了，俞冷問：“我都不能去，他能去？”

“是你不想去，但阿逸想去。”

“你有病？還是你是想在關鍵的時刻，用他做你擋刀的炮灰？”俞冷不敢置信的問，“路嘉木，知道你缺德，但是咱缺德也不帶這麽缺的。他還只是個孩子。”

“我不是缺德。”路嘉木把小男孩拉進自己的懷裏，“阿逸說裏面有朋友有爸爸媽媽，說能保護我，我相信他。”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降智的鬼話讓俞冷略微思考了一下：“是因為那個老頭說，福利院是在十多年前燒毀的嗎？”

“嗯。”路嘉木點頭，“我也仔細想了一會，那老頭說的對，八九歲的孩子和十幾歲的孩子差別很大，不至于看不出來，時間确實對不上。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也許是那些人有什麽抑制生長的方法。畢竟這樣一個小孩，長大了其實還是挺麻煩的。”

“我覺得不是。他說的，他以為的和實際情況對不上的，不止這一點。”路嘉木望向窗外，“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如果長期停留在某片鬼域裏，時間也會被錯亂。”

一大片可能和鬼域有關的地方近在眼前，傻子都知道他說的某片是哪片。

俞冷明白了他真正想說的是，他覺得小男孩有獨自在鬼域裏生存好幾年的特殊能力。所以現在再帶着他，有可能對調查有幫助。

“你是認真的？”俞冷問，“那你這就是在賭。萬一猜錯了，這小孩可就沒了。”

“阿逸也是個異能者，雖然年紀還小，但是肯定也能做很多事情了。如果阿逸直覺特別想去，就該去。也許這對他更好。”路嘉木把小男孩抱起來，開始哄他，“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沒有人管了，不是也能做很多事情嗎？”

小男孩反抱住了路嘉木的脖子，好像還挺高興：“阿逸能做很多事。”

那一瞬間，俞冷感覺這個小屁孩特別愚蠢還不知好歹。

“那能一樣嗎？我們那是……”他知道路嘉木在說什麽，不禁特別沒好氣，“他會什麽，他除了倒黴好像什麽也不會吧？”

理智上，俞冷知道這個帶不走的小男孩對于自己，遠不如路嘉木這個隊友來的重要。只要有任何一點可能，能降低對方受到的傷害，他就應該無條件的支持。

但是感性上，他實在不想去坑這樣一個無辜的小男孩。

對于路嘉木此人內在的無情，他比誰都清楚。但是對方又天生克他，令他也并不能完全了解對方的行事思路。

讓小男孩跟着這樣一個因素不确定的人去闖一個情況不确定的副本，十有八九都是肉包子打狗。

俞冷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是張了張嘴後卻又生生憋回去了：“算了。我只是看你對他那麽好，以為你還挺喜歡他的。”

小男孩被路嘉木放下來，又一路小跑回到窗邊，扒着窗臺去看遠處的方形建築。

小老頭和司機在外面逛了一會，帶着幾份夜宵回來了。見他們兩個似乎已經達成一致，就拉着他們一起吃夜宵。

五個人擠在一間小破房裏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小老頭就說要回家拿點東西，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離開了旅店。

路嘉木去醫院把石膏拆了，換上了輕便一些的固定物。

俞冷則租了臺筆記本電腦，偷偷跑到方形建築邊，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蹲好，開始入侵這棟建築的網絡。

下午的時候，小老頭換了身工裝回來，口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似乎是塞了不少小玩意。

路嘉木回來找俞冷的時候，看到俞冷已經成功得到了一大堆監控的視野，正在翻看歷史記錄。

見他們兩個人都回來了，俞冷開始交代：“這幾天的監控我已經翻看過了，就是很普通的倉庫監控，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它們都有人像追蹤報警功能，還有幾個居然有熱成像功能。

待會你們要進去的時候，我讓它們卡頓一下，但時間不能太長，不然容易被監測到。你們趁着這個功夫躲進監控死角裏等待。”

等到臨近下午六點的時候，果然如小老頭所說，有一個工作人員提前驅車來到了建築外。

他在大門外等待了一會，卡着六點整的鐘點刷了個證件。伴随着指示燈變綠，大門緩緩滑開。

這個人打着手電筒先站在外面謹慎的向裏照了照，觀察片刻後才走進建築裏。

很快，這人就在裏面巡視結束，又快速的退出來了。

這一次他雖然刷了卡，指示燈也重新變紅，但是關門的進程卻突然生生卡了一下，變慢了許多。

但這個人似乎并沒有留意到門還沒關上，只是簡單這麽檢查一遍之後，就要驅車離開。

俞冷盯着那邊的情況，說了一聲：“走。”

小老頭一馬當先蹿了出來，滑不溜秋的側身一個滑步鑽進了門裏，還從裏面卡住了門。

路嘉木抱着小男孩緊随其後，也進了建築裏。

高處安裝了不少監控，但都沒有監測到人像，沒有發出警報，應該是已經卡死了。

兩個人沒有在門口多做停留，而是立刻按照提前規劃好的路線跑進了狹窄的監控死角裏，蹲好了。

兩邊都是高大的架子，上面滿滿當當的堆放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密封袋。

小老頭原地蹲了兩分鐘，見四周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麽變化，惡習就又發作了。他開始手腳不幹淨的摸密封袋，拆開來看。

裏面是密密麻麻的檔案記錄，小老頭連拆好幾份，一目十行的看了兩眼，都感覺不知所雲，開始小聲吐槽：“這麽小心謹慎的封着，我還當是什麽寶貝東西呢。結果就一堆破爛報告。”

路嘉木掃了兩眼，看到都是些年份古老又不知道有什麽用的記錄，沒有搭他的話。小老頭就把檔案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又蹲了幾分鐘後，小老頭又開始回頭打量小男孩，問：“你怎麽把這個小拖油瓶也給帶進來了。我老頭可照顧不了他，危難時刻我可只會自己跑。”

路嘉木抱着小男孩，摸了摸他的腦袋，露出點假笑：“我自己會照顧好他的，您放心。”

小老頭點點頭，“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于緊張的心情，沒過幾分鐘，小老頭又想回頭和他們搭話。

手表已經指向了6:10。路嘉木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向架子裏指了指。

“嗯？”小老頭疑惑的也将視線轉向了架子裏。

透過一大片架子，已經能看到這棟方形建築的中心地帶無故蔓延出了一些灰色的煙霧。

這些煙霧沿着地面蜿蜒爬行的速度很快，高度也越來越高，所過之處一片焦糊的難聞氣味。煙霧之厚重，甚至将原本的架子和地磚都全部掩蓋住了。

很快，他們藏身的這一片區域也被籠罩住了。頃刻之間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甚至連他們面前的架子都看不清了。但是任何防火設備都沒有被激活。

伴随着濃煙而來的，還有一陣詭異的“嘻嘻嘻嘻”的歡快笑聲。

異常終于出現了。

三個人立刻各自用衣物捂住口鼻，過了一會小老頭還是嗆的不行，咳咳咳的咳嗽起來。他估摸着這點能見度攝像頭也拍不到什麽，實在受不了的站了起來。

小老頭踉跄了幾下，卻并沒有如預料中一般都撞到附近的架子。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伸手又向四周摸了幾下，也是什麽都沒摸到。四周突然空空如也。

他一邊咳嗽一邊說：“小崽子，架子沒了。”

路嘉木也抱着小男孩站了起來：“因為我們現在已經進入異常的範圍裏了。”

小老頭雖然看不見他，但能聽到他說話還是安心不少。聽見他說已經進入了異常，整個人都神經兮兮起來，心髒開始加速亂跳。

“小崽子，我們在這裏待着，不得被憋死？”

半空中詭異的“嘻嘻嘻”笑聲還在飄蕩，正是從濃煙最開始蔓延的方向傳來的。

路嘉木開始在濃煙中向着那個方向走去：“那我們就走吧。”

小老頭雖然自己剛剛就發現架子已經沒了，但是最後視野裏的景象還停留在他的心裏，讓他總覺得自己會撞到什麽或者被什麽東西絆倒，沒法像路嘉木那樣走的毫無顧忌。

怕同伴突然不見，小老頭有點慌張的叫路嘉木：“小崽子，小崽子你走慢點，別絆到。”

因為那種詭異的嬉笑聲不斷，給他們指引了方向，才讓他們不至于在沒有視野的情況下原地繞圈。

小男孩聽着那笑聲，似乎感到了害怕，怔愣的抓緊了路嘉木的領口。

兩個人在濃霧中行走了幾分鐘後，情況開始有所好轉，濃煙稀釋到了可以讓他們自由呼吸的程度。

在他們的前方，居然出現了一座尖頂的歐式建築。但是這棟建築和平時日常生活中的還不太一樣，它的許多細節處都歪歪扭扭，模糊的扭曲蠕動着，有一些抽象。

黑煙缭繞之下，和俞冷之前畫出的那張鬼氣森森難以入眼的大作居然幾乎一模一樣。

路嘉木頓感自己之前是誤會他了，原來他其實還是個寫實派。

這棟尖頂建築遠比方形建築要高。雖然抽象而且灰蒙蒙的，但是能看出尖頂之上是一片裸露的天空。

小老頭第一次見到這種程度的異常。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景象，有點不敢置信的驚呼：“3……32號福利院？這怎麽做到的？”

他們剛剛明明還在方形建築裏，為什麽現在卻突然來到了露天的地方？

路嘉木見怪不怪的四處打量起來。

不斷扭曲的尖頂建築前，一群小孩正手拉手圍成一個圓圈，又蹦又跳的似乎正在做游戲，還唱着調子詭異的英文歌曲。

察覺到外來者的到訪，那群小孩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小男孩松開牽着同伴的手，一路小跑到路嘉木的面前，一把死死抱住了路嘉木的大腿，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揚起臉看路嘉木，把下巴墊在了他腿上，語調古怪的說：“你身上，有我好熟悉的味道啊~”

他的眼睛空洞洞的只是兩個虛幻大窟窿，臉上完全沒有正常人的五官，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個怪物。

它虛幻的嘴也撕開了一個大大的弧度，似乎正在咧嘴笑：“叔叔，你好香啊~你來了，我好喜歡你~”

眼見這麽個詭異的怪物突然一言不合就黏在了路嘉木身上，小老頭吓得連退好幾步。

路嘉木看它只是在那裏怪笑，卻不再說什麽，好脾氣的主動問它：“什麽味道這麽好聞？”

小怪物笑嘻嘻的說：“就是，食物的味道啊~你聞起來好像很好吃~”

路嘉木指了指小老頭，問它：“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他聞起來難道不好吃嗎？”

小怪物仰着頭，不吭聲。

路嘉木又問：“是因為他的肉老了嗎？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它突然沖過來扒着路嘉木，小男孩也已經被它吓得整張臉都白了，因為恐懼已經開始下意識的試圖向上爬，想爬到路嘉木的頭頂上去。

但是小男孩還是顫巍巍的說：“你……你不要傷害哥哥。”

默不作聲的小怪物大幅度的歪了歪頭，扭曲的洞洞眼似乎正在打量小男孩。

有一會之後，它咧着的大嘴略有收斂，居然妥協似的松開了路嘉木的腿，有點茫然的說：“好，我不傷害哥哥。”

“但是在福利院，大人一定要陪孩子玩游戲。”小怪物又說，“哥哥姐姐，叔叔阿姨，都要像爸爸媽媽一樣，陪我一起玩。如果玩的不好，玩輸了，就要一直留在這裏陪我。”

它身後的那群小孩又繞成圈快樂的蹦蹦跳跳起來，在不斷扭曲的背景中，用堪稱童年邪典的調子異口同聲的唱起了泥娃娃：

“你做它爸爸你做它媽媽永遠陪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