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失去了電, 晚上八點鐘，除了守夜的那些人，整個軍營裏面已經寂靜無聲。

煤油燈下, 左良材正和下面尖刀連的連長, 還有兩個農業大學的教授在開會。

氣氛很沉悶，兩位教授坐在椅子上, 一臉沮喪和自責。

尖刀連連長夏逸在聽完左良材的要求後, 腰板挺得更直了一些，神色十分嚴肅：“是, 參謀長, 我們尖刀連會努力完成任務。”

外面草木瘋長，怪物越來越多，而倉庫裏的糧食卻越來越少。幾個農業大學的教授想盡辦法，每一次卻都以失敗告終。

種不活。

無論是哪種農作物, 無論用什麽方法，全部無法成活。

所以現在, 只能讓他們再出去冒險尋找, 雖然這樣做無異于杯水車薪, 而且不過只是權宜之計－－種不了莊稼, 總有一天要坐吃山空, 彈盡糧絕。

左良材點了點頭, 沉默了許久, 最後緩緩開了口：“要小心, 如果……如果真的太危險，就先撤回來, 後面再想辦法。”他擺了擺手，“聽我的, 現在外面的形勢太危險，沒必要一定要拿你們的命來填。脫下這身軍裝，你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我想問一句，軍人的命，難道就不是命？”

夏逸不吭聲，仍然直挺挺坐着，只是內心裏，卻五味雜陳。

大死亡時，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軍人的死亡率遠高于其他人，加上當時出現了一大批變異人，又有一大批戰友死于這批曾經的戰友之手。

幾萬人的隊伍在末世初期折損了一大半。

後面要外出尋找物資，搜索援救各種專家和附近的群衆，加上怪物屢次來襲，前幾天又出現了第二次變異，不止死掉了大量戰友，還有幾位高校的教授也未能幸免于難。

現在這偌大的軍營，總人數近三萬，可是真正的軍人，其實都不足五千，除了一些專業人才，其餘大部分是逃到這裏的群衆。

那幫人裏什麽樣的人都有，有些會體諒他們，願意陪着軍人一起冒險外出或殺怪，而有些人膽子比較小，但是老實聽話，很少抱怨什麽，對他們也十分尊重。

然而還有些人，在夏逸看來，其實就是批着人皮的人渣，整天只會道德綁架他們，送死是軍隊的事，食物少他們一點都不行。

昨天有兩個士兵因為一時沒控制住，罵了他們一頓，好家夥，那幫人直接鬧到參謀長這裏，一定要讨個說法，把參謀長也氣得夠嗆。

以夏逸的脾氣，真的寧願脫下軍裝，也要将帶頭的那兩個人格殺當場，最後還是參謀長硬将他按壓下來。

夏逸覺得，參謀長剛才的囑咐，其實就是對昨天那件事的回應－－他其實也不想忍了。

這是一個看不到希望的世界，比最殘酷的戰争還要可怕。

空氣一時間凝固，只有煤油燈的燈花猛地跳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哨子劃破了夜空，夏逸一把拿起手邊的突擊弩，第一個沖了出去。

左良材稍慢一步，掀開一塊地板：“周教授，鐘教授，你們快點進安全屋。”

鐘教授推了下眼鏡：“左參謀長，讓我們也去殺那些怪物吧。我們不能一直躲在後面，接受你們的保護。”

左良材冰冷的臉上微微露出一點安撫性的笑意：“還不到時候。你們最大的作用并不在這上面。記住兩位，希望在你們身上。”

兩位教授互看一眼，緊抿着嘴唇，踏上地下安全屋的臺階。

一同往門口沖的，并不止夏逸一個。遠遠的，他們看到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燈光，那麽雪亮，幾乎将黑夜照成了白天。

就在他們快要接近門口時，那燈光忽然沒了，一片黑暗中，只有一點微弱的光芒，就好像暗夜中的螢火蟲一般。

那片熒白的燈光下，站着二十來個人，有男有女，還有好幾個小孩。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神色冷漠的年輕男人，隔着開了一半的鐵門，男人冷冰冰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誰是這裏的最高負責人，我們要見他。”

這樣的晚上，這樣奇怪的隊伍，還有剛才那一抹強烈到極致的燈光，以及現在他們隊伍中，一個十七八歲少女手中的那盞熒白的燈，都讓夏逸覺得這個場景有點詭異。

這時，他的身後，左良材站了出來：“我是。”說着一揮手，“讓他們進來。”

一行人走了進來。為首的男人後退一步，站到提燈少女的身後。

少女淡淡一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章又寧，是這個隊伍的負責人。請問您怎麽稱呼？”

左良材：“左良材，這裏的參謀長。”

章又寧微一點頭：“參謀長，您好。我們這一趟過來，是來和您商量一下合作的事。”

－－

章又寧表面上裝腔作勢，其實內心都快要滴血。這一趟過來，一下子花掉她将近2000點，感覺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過好處就是他們迅速而安全地到了這裏。

可能是從小受到的教育，讓章又寧對軍人有着天然的信任和好感，但是這是對地球上的軍人，而對于這個世界的軍人，她的心中仍然難逃“他們只是一群NPC”這種感覺。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有自己的小團隊，害怕到了軍隊這樣的大集體後，就失去了她的個人意志。

這是她暫時無法接受的。

所以，她只願意“合作”，而當她說出這番話時，就已經做了好對方不接受，他們再次跑路的準備。

左良材長得十分高大，長相普通，可是神情十分符合章又寧想像中的軍人形象。

他淡淡一笑，問：“怎麽合作？”

章又寧也微微笑着：“我想先問一下，這裏現在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是軍人？參謀長，方便回答嗎？”

這個問題，其實是齊學真讓她問的，因為他要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有人在左良材耳邊迅速低語了一句，左良材微露驚訝之色，躊躇了片刻，說：“這裏現在總人數28563人，其中軍人4301人，其他都是人民群衆。”

章又寧點了點頭，看了眼齊學真，暗想，果然和他猜測的一樣。軍人的死亡率遠遠高于普通人，不管是哪一階段。

章又寧扭回頭，問：“前幾天又有人變異，軍隊中的人變異比例是不是特別高？”

左良材再次點頭：“接近三分之一，然後又殺了我們接近三分之一的士兵。”

章又寧沉默片刻，按照齊學真之前所交待的，開口道：“所以可以說，你們現在其實已經嚴重兵力不足，防守力量薄弱。我再猜測一下，可能糧食也短缺，對嗎？”

左良材嚴肅地點了點頭：“可以這麽說。所以，你想怎麽合作？”

章又寧的手中忽然出現一顆蘋果，然後忽然消失，再下一秒，手心裏忽然多了一把刀。

“這個不是魔術，包括我們過來那列高鐵，相信你們有人剛才已經看到，這些是我的能力。”章又寧指了下身邊的人，“我想給我的隊友們找一個安穩一點的地方，出于對軍人的天然好感和信任，我選擇了這裏。具體細節我們可以後面再談，我可以首先保證的是，我能保護你們，并且強化你們的士兵，甚至包括你們需要的糧食，我都可以解決，比如剛才那顆蘋果。”

左良材一直沉默，在聽到“強化士兵”和“糧食”這兩點時，終于露出明顯的驚訝之色。

“你真的能做到，我是說強化我們的士兵，還有糧食？”

章又寧點頭。

左良材終于用力一點頭：“請進來細談。”